柳鬱番外篇17(1 / 2)

柳鬱知道, 他愛的不是“楚然”, 最起碼,不是原來的楚然。

原來的楚然眼中隻有淩九卿,容不下任何人, 可這個楚然,眼裡沒有任何人。

柳鬱第一次見到楚然,是在王府中。

彼時太師府尚還榮華,他與淩九卿也還沒交惡, 白綿綿剛與淩九卿起了爭執, 他收留了白,白要當麵感謝他。

那時,柳樹下, 看見了那個眉目清麗的女子, 她的眼神總是淡淡的,唯有見到淩九卿的時候才會熱切幾分, 額角的疤鮮紅,他對她的印象並不算好,可自身修養仍在,禮貌頷首道了一聲:“楚姑娘。”

她也對他點點頭,萍水相逢一場,再沒見麵。

第二次見麵, 仍舊是在王府裡。

他已是身子殘缺的活死人,她……是被淩九卿為了蓄意羞辱而嫁給他的妻。

什麼妻,那時, 他是真的想要殺了她。

她是淩九卿的棋子,本以為她被派到自己處,會折磨他。

卻沒有。

她聞到血腥味很平靜,甚至還調侃說“往後,我便是你的娘子了”,朦朦朧朧間看著她,似乎和第一次不一樣了。

不過,她果然是來羞辱他的!

將他的衣裳脫儘,身上的傷口被看,他無所謂,可是那裡,那個將他自尊徹底踐踏的那個部位,她竟然也能心平氣和的看著,眼底似乎還在評估著什麼。

想將她掐死,手卻動不了。

當晚,他一直昏昏沉沉,好幾次險些陷入無邊的黑暗裡去,也是在這時,有人推了推他。

他猛地便清醒了過來,意識到是她,卻不願理會,本以為她會無趣收手,未曾想她竟一巴掌拍在他胸口的傷勢上,很痛,痛的他立刻清醒了過來。

她叫醒他,隻是為了看那個歪歪扭扭醜陋至極的“囍”字。他滿眼嘲諷,心中想著:這樣的女人,他永不會認她為妻!

本以為……他將在折磨中慢慢等死,她卻拿來了藥。藥並不名貴,灑在傷口上一陣陣的蟄痛,他卻再無反應。

然而,她竟敢……竟敢對他大腿根敷藥,甚至……還麵不改色的將誤事的那個部位撥開。

奇恥大辱,終有一日,他定會手刃了她,他想。

她太不溫柔了,喂藥都是用灌的,掐著他的臉,直接將還有些燙的藥灌進來。

還有上藥時,她還恬不知恥的說……說“‘小柳鬱’比他乖多了!”

一個女子,竟能說出這種不知廉恥之言,他一時也分不清是對她的粗俗無禮生氣還是被羞辱了自尊生氣。

可日複一日,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開始慢慢地有了些許生機,手腳能動了,竟連……那裡都不怎麼痛了。

不過,他仍舊是惱怒她的,即便她救了他。

這一日,她出門取食了,甚至還說要去勾搭彆的男人,問他在不在意。

他自然不在意,他恨不得手刃她,怎會在意!

可是她很久都沒回來。他罕見的沒有昏睡過去,睜著眼睛望著黑漆漆的房梁,不知在等著什麼。

也是在這時,她回來了,似乎很生氣,他匆忙閉上眼,不想被她看見,否則,她怕是又要得意了。

很晚了,她仍舊給他熬了藥,再進來時,她的心情似乎比剛剛好了些,走到病榻前,就要一如既往給他灌藥,他卻不知哪來的力氣,直接將藥碗打翻了,傷口被牽扯到,火辣辣的疼。

他怒視她,要她不要再碰她,話卻說不下去了,她的額角有一道很長的傷,還流著血。

她什麼都沒說,他卻也能猜到,王府的下人,都是擅長察言觀色的,他不認她當妻子,可那些下人眼裡,她就是他的妻子,他是廢人,他的“妻子”自然也任由人欺辱。

突然,心裡有些異樣。

打翻了藥碗,她很平靜,就在他以為她再也不願管他的時候,她卻說“今天打碎了盤子和碗,往後我吃飽了你再吃。”

哭笑不得,卻……又讓人鬆了一口氣。

她額角的傷已經上了藥了,是白綿綿給她的藥,他感歎了一聲“綿綿還是這麼善良”,她似乎有點生氣。

她說,自己的那個部位已經養好了,沒有毀,他心中雖然惱怒她一個女子談吐大膽,卻還是冒出一絲喜色的,又看一眼她額角的傷口,突然便想活下去了。

所以,自己喝藥,自己吃飯。

楚然卻似乎……更加生氣了,她說,她不喜歡他想活下去是因為白綿綿。

他心裡卻莫名有點高興。

這一晚,她給他上藥的力道很大,疼的他和第一次上藥似的。他緊皺著眉心,忍耐著。

她卻有些惱火了,將藥扔了,便離開了。

當時已是子時,一著急便問了出來:“去哪兒?”

“找男人。”

找男人。

這麼大膽的話,也隻有她能說出來!

反正他從未將她當做妻子,她願找誰找誰好了,卻……睡不著,始終睡不著。

吃力的坐起身子,看著窗外,就這麼生生熬了一整夜。

清晨,她才終於回來,彆的男人送她回來的。

她好像真的有了彆的男人,對他愛答不理的,雖然一如既往的熬藥,做飯,卻看也沒看他。

他自己可以吃藥了,她便直接將碗往他身邊一放。

他心裡有些惶恐,所以喝完藥,她來拿碗的時候,抓住了她。

甚至……第一次吐露了心聲:“不隻是因為綿綿,”突然想活下去,不隻是因為綿綿,“還因為小柳鬱”。

她被他第二句話取悅了,很高興,再進屋時,又像往常一樣叫他“相公”。

這一次,沒有排斥。

他的身體越來越好了,可以慢慢的下地走動了。

楚然一直在一旁擦著那個古樸的青銅器,青銅器不名貴,他不懂她為什麼那麼寶貝它,卻知道那是她唯一珍惜的東西。

身子近乎康複時,他總是看著她,她是淩九卿的人,她知道他的秘密,以後若是想要複仇,不應該留她,應該兌現當初的承諾——手刃了她。

可……下不去手。

最終對自己說:罷了,這條命是她救回來的,她若是泄露給淩九卿,不外乎將這條命再舍了就是了。

他心底,始終有個遺憾。

白綿綿。

這個善良美好的女子,自己如今低入塵埃,再無法擁有了,所以偷偷看了白綿綿,她仍舊天真爛漫,淩九卿將她保護的很好。

輕歎一聲,他不能將白綿綿拉入自己血腥仇恨的世界了。

和他在一個世界的人是……是……

呼吸滯了滯,突然便想念那個院落了。

楚然正坐在桌子旁,沒有用食。她看見他偷偷見白綿綿了。

看著她的平靜,他有些恐慌。

她問他,白綿綿好看嗎?

他沒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