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麵宿儺。
說實話,從你第一眼見到自己孩子的那刻起,你就想讓他叫這個名字。
這可是詛咒之王的名字啊。
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他活著的時候,即使整個咒術界團結起來,都無法撼動他一根寒毛;在他死後,屍體化成無法被摧毀的死蠟,繼續困擾著咒術師千年。
詛咒之王是真的強!
從來隻有他傷害彆人的份兒,絕無彆人傷害他的可能。
同樣都是雙麵四手,你不由期望自己的孩子也能習得一兩分詛咒之王的風采。
這樣的話,即便是現在讓你立刻死去,你也能安心地閉上眼了。
也正是出於這份考量,其他名字才會始終讓你覺得差點意思。
孩子安睡榻上。
你側躺在他身邊,目不轉睛打量他。
目光掠過黑色胎發,稍稍停頓了片刻,就來到他濃密修長的睫毛上。
嬰兒的睫毛都很長。
而他眼睛多。
漫不經心這麼一瞧,隻感覺他白皙嫩滑的臉蛋都是睫毛。
就,好克。
你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身上也被瘮出一粒粒雞皮疙瘩。
……被自己孩子嚇到什麼。
你忍俊不禁。
抬手去摸他睫毛。
兩麵宿儺被你騷擾地不行。
怎麼都躲不開後,都沒有從睡夢中醒來呢,就生氣地皺起鼻子眉頭,根本不給你阻止的機會,直接放聲大哭。
守在外廂的女房們聽到聲音,紛紛膝行而來。
有的將哭鬨的小公子抱在懷裡柔聲安撫;有的則以袖掩唇,瞅著你揶揄發笑。
“夫人,肯定又是您招惹小公子了。”
“是啊。”
“小公子平常裡乖得很,輕易不會鬨人”
“夫人真是孩子心性。”
“不過,主君就是喜歡夫人這樣的。”
“說的也是呢。雖然夫人已經跟主君切緣,但主君至今都沒有再娶,而且,也沒聽說主君跟誰家的姬君貴女相交甚密……”
……
……
原本隻是在揶揄你的女房們,話題不知怎得一轉,就扯到鬼舞辻無慘身上,並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來。
你訕訕。
不由感慨真是不知者無畏。
如果她們知道,她們嘴裡的香餑餑,實際上是個吃人不眨眼的惡鬼,恐怕是恨不得立刻收拾包袱,跑到他夠不到的地方去吧。
不過,你也知道她們是為了你好。
雖然你並不需要,但也不會連個幻想的機會都不給她們。
她們喜歡念叨鬼舞辻無慘就念叨好了。
可你忘了。
鬼舞辻無慘這煞筆玩意兒,最禁不住念叨。
你白天吐槽完,晚上他就殺過來。
張嘴就是怒不可遏的質問,好像你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錯事似的:“都沒有經過我的允許,你就擅自讓彆人給他取了名?”
你也不氣。
任憑他如何狗叫,你統統左耳朵進右耳朵冒。
直到他狗叫完,你才無奈又悲傷地看向他:“發生這種事,我也不想的,可我真的是沒辦法了啊。”
“越是靠近你,我就越是清楚地意識到,你是我的丈夫,卻也不再是我的丈夫。”
“我早該明白的,從你死而複生的那天起,我就已經失去你了。”
“是我自己不甘心。”
“非要無視一切的違和,漠視所有的死亡,不顧一切也要奔向你,以至於得到‘丈夫又一次想殺我’的苦果。”
鬼舞辻無慘心生煩躁。
他就不明白了。
不就是猶豫要不要吃你一口嗎?
他怎麼就不再是你丈夫了?
說得好像他作為人的時候,就很愛你,就沒有想過殺你似的……
“你擁有了新的人生。”
你不著痕跡覷著他的臉色,靈活轉變話術,“在這個嶄新的未來裡,你將會擁有新的妻子、新的孩子,甚至,新的情人。而我,隻是你過去的汙點,你再也不需要我。”
“可即便如此,你也沒有直接殺了我,而是給了我實現心願的機會,讓我得以陪伴孩子長大,甚至,在我遇到問題的時候,你還是會第一時間出現……”
“我很高興,無慘。”
“隻是,我們不能繼續這麼下去了,不然……”
這樣說著。
你眸光動了動,黑白分明的眼睛深深注視著他,眸底浮出些許不可言說的愁絲和悵惘,聲音艱澀,“……我會忍不住生出許多不必要的妄想。”
“要是我像愛自己的丈夫一樣,無法自控地來愛你,那該多糟糕啊。”
“所以,趁著我還能分得清你跟我丈夫的區彆,拜托你不要再對我好了。”
“心愛的丈夫想要殺我,這種痛苦……我真的不想再經曆第三次。”
你在你們之間劃出涇渭分明的線。
你不逾越分毫。
也不準他靠近半寸。
鬼舞辻無慘愈發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