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你沒有說他一句不好,甚至,話裡話外都對他充滿感激,可卻不知怎得,他就是有種動彈不得的憋屈。
他沉著臉。
煩躁在眉心凝聚成結。
不耐衝你發火:“我什麼時候又要殺你了?”
你沒回答。
隻是羞愧難言地低下頭。
一時間,你們之間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你很沉得住氣。
即使鬼舞辻無慘投來壓抑著怒意的冰冷目光,也不能讓你露怯半分。
甚至,你還趁著低頭的動作,打量起睡得跟小豬豬似的兩麵宿儺,某種流露出慈愛的神光。
說實話。
他長得並不是非常難看。
皮膚足夠白淨。
五官也足夠端正。
就是有的器官數量有點多,長得位置和大小還有點過於隨性。
才讓他看起來克克的。
不然,他也不至於長成正常人看了都要做噩夢的程度……
正這樣感慨著,你就感覺自己下巴被一隻大手用力捏住,頸子被粗暴的牽動,被迫抬起頭。
“羽衣……”
不知何時,鬼舞辻無慘已經來到你跟前。
他俯下身,麵色陰沉,梅紅色的鬼瞳直直望入你眼底,“這麼迫切想跟我劃清界限,你該不會是覺得我們切緣了,你就能收養幾個下賤的養子取樂吧?”
你先是愣了一下,心頭旋即生出無邊怒火。
恨不得一口啐到他臉上。
可在仔細權衡敵我實力差距後,你還是忍下抽他兩巴掌的衝動,拉下他捏得你很疼的手,額頭抵在他手背上,無力辯解:“無慘,我已經活不久了……就算不愛我,就算恨不得我死掉,也請不要在孩子跟前說這樣難聽的話……他要是懂了,該多難過啊。”
“那你究竟為什麼……”
鬼舞辻無慘質問的話還沒有說完,就驟然收聲。
有什麼正順著他手背簌簌而落。
你哭了。
無法用掌心狠狠親吻他臉頰氣的。
你知道他想問什麼。
不就是你為什麼強行把他當成兩個人嘛。
笑死。
這還用問?
自然是因為這樣對你更有利啊!
他做人類小公子的時候,你能隨意把他捏圓搓扁;可他成了鬼,你每一次衝他發火,都要斟酌再三,唯恐自己玩脫了。
如果能把他PUA成小公子的形狀,那你豈不是又重新立於不敗之地?
這麼顯而易見的事兒,他居然還有臉問?
真不愧是世上最廢的BOSS!
長了五顆大腦,卻一顆都不頂用!
你越來越膩味。
這種不守男德、沒有腦子,隻會暴力狗叫的男人,根本讓你生不出絲毫那種世俗的欲望。
某種程度上,你確實更喜歡小公子。
誰能拒絕一個心高氣傲,卻隻能躺在你懷裡絕望哭泣的鬼王呢?
恨隻恨自己生死掌握在他的一念之間,以至於你明明已經不耐煩應付他了,卻不得不跟他虛與委蛇。
……跟給煞筆老板打工不能說一模一樣罷,至少也是如出一轍的程度。
你更加悲傷了。
哭得情難自已。
單薄的肩膀上下聳動,心裡滿是垃圾話。
馬德!
明明你都快要死了,可被你寄予無儘厚望的富婆小寡婦生活,還是不可避免地變了味兒。
都怪鬼舞辻無慘!
如果他肯乖乖去死就好了!
被你唾罵的鬼舞辻無慘,根本沒有一點自知之明。
他開始間隙性出現宇治山莊。
每一次來,都陰沉著臉,活像彆人欠他百八十萬似的。
而等他在你這裡勉強恢複了好心情,就會一聲不吭地消失很長一段時間。
你心累。
你可太清楚其中緣由了。
每次看到他來都如臨大敵,女房下人們能攆就攆,實在不行,就讓她們不要發出聲音,放下東西就走,生怕她們成為鬼舞辻無慘怒火的發泄口。
而等他離開了,你就會強撐酸軟無力的身體,去神龕前拜拜,求神明保佑他腳下打滑,一頭栽到太陽下,滋啦一聲化作飛灰,幸福你我他。
可神明就是那麼廢。
原本隻能躺在繈褓裡哭泣的嬰兒,變成能跑能跳的小兔崽子,它們都沒有保佑你得償所願。
不過,讓你沒想到的是,神明都不保佑的事兒,兩麵宿儺差點做到了。
趁著鬼舞辻無慘沒有防備,他推倒了阻擋陽光進入襖障子,差點讓鬼舞辻無慘的戲份提前一千年殺青。
而不成功的結果,也是可想而知。
如果不是你及時將他抱起來,並牢牢把他護在懷裡,那些撕裂了地板,從下方鑽出的血肉刺鞭,大概就要將他捅個對穿。
你驚懼萬分。
抱著兩麵宿儺的雙臂不停緊張顫抖。
大腦一片空白,直到確定孩子身上沒有任何傷口,你才力竭般跌坐地上,不敢置信地望向站在黑暗裡的鬼舞辻無慘。
再也控製不住情緒,聲嘶力竭質問他這是在做什麼。
鬼舞辻無慘異常平靜:“你怕什麼?他是我的兒子,即使被刺穿,變成鬼不就能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