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也正是黑死牟離開後,繼國家衰落敗亡的真正原因。
念及此,你果斷揮退了纏繞心頭的多愁善感。
快樂的童年固然重要。
可孩子擁有好好活下去的實力更重要。
所以,你不會跟繼國岩勝唱反調,阻礙他教育孩子。
不過,你倒也不至於一點用都沒用。
你總是陪伴著他。
不管課業如何繁重,隻要他回頭,就會看見你守在他身後。
最開始,他還有點難為情。
不好意思將手上磨出來的血泡,亦或是胳膊腿上摔出來的青腫給你看,你給他上個藥,都能讓他含羞地佝僂著腦袋,臉上燙得能滾熟雞蛋。
到了後來,他已經能從容接受你給予的愛。
甚至還能反過來寬慰你,告訴你不必擔心,隻是小傷,睡一覺就會好了。
你笑了笑。
握著他纏滿紗布的小手,擱在嘴邊親了親:“我都知道……隻是,身為母親,總是會這樣無法自控地擔憂孩子。”
很快。
又是一年伊始。
這個時代,每逢正月初一至初七,家家戶戶都有飲屠蘇酒、煮雜煮的風俗。
下到平民百姓,上到武家公卿,無一不恪守延續著這一傳統。
前些年,你不是在生孩子,就是在生孩子的路上,總能給自己拒絕飲酒找出適當的理由。
可如今,孩子都生完了。
麵對長子特意給你端過來屠蘇酒,你接過來,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酒盞擱到食案上,轉而笑盈盈把他摟在懷裡,親了親他額頭:“謝謝柊吾。”
他還是那麼容易害羞。
嬰兒肥的小臉變得通紅滾燙。
卻還要保持小大人的穩重姿態,從你懷裡鑽出去,恭敬向你行過禮,同手同腳回到自己位子上。
繼國岩勝注意到你一下沒動的屠蘇酒,輕聲問詢怎麼回事。
你笑眯眯:“我不能飲酒,會起疹子。”
繼國岩勝唔了聲。
你微微側目。
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來他的任何質疑和困惑,這才緩緩收回目光,手指摩挲著溫熱的湯碗,難掩愉悅地笑了。
他應該很清楚你在說謊話。
成親的時候,新人是要舉行誓盃與親族盃的,你不可能滴酒不沾。
而他身為你的丈夫,稍微回憶一下,更不可能不清楚你有沒有起疹子。
他沒拆穿你,極有可能是因為你是他的妻子。
而他身為丈夫,不會在這種小事上,不依不饒地拂你麵子。
當然,也存在他信了,又或者,他根本無法講兩件事進行聯想,從而拆穿你謊言的可能。
不管是哪種可能,你都無需擔心。
他既然無法察覺到你在糊弄敷衍他,那就證明之前你可能有點杞人憂天了,他的腦子不比鬼舞辻無慘好使多少。
對此,你很難不滿意。
你腦子並不聰明。
跟彆人擠獨木橋的時候,即使把腦子加班加點的燒,也擠不過那些整天哭嚎“我這次又考砸”了的狗東西。
等好不容易熬成打工人後,你腦子早就過載了,連帶你整個人都是累了、倦了、厭了的狀態,再也不想動腦子跟彆人卷。
所以,你特彆喜歡不會給你添亂的。
【如果他的腦子,跟鬼舞辻無慘一樣不好使就好了】
你不由心生期待。
日子過得也更有盼頭了。
如果非要說現在這種生活有什麼遺憾的話,那大概就是繼國岩勝這個人太過傳統。
他可以容忍你在日常生活中失禮冒犯,但絕對不允許你有掌控他,在上麵作威作福的時候。
頂多——
隻允許你摟著他的脖頸,伏在他肩上哭。
之後的日子,非常平靜。
平靜到你都沒察覺到時間的流逝。
以至於你在孩子們起此彼伏的“母親大人”中都差點忘了,你們家庭最大的難關還沒有到來。
藍天遊雲。
輕盈的天光雲影籠罩著花木正盛的庭院。
緋色的八重櫻密密麻麻開滿枝頭,纖細的枝條不堪重負,往下垂出優美的弧度,在熏風中震顫,粉白的花瓣無聲飄落,繾綣地描摹著下方青年的眉梢、鼻梁、肩膀,最後墜落地麵。
陽光明淨,給半跪行禮的青年筆直挺拔的身軀,鍍上一層聖潔的珠玉輝光。
你心神劇震。
怔怔注視這個不應該出現的男人。
“他是緣一。”
沉默片刻,繼國岩勝抿了唇唇,臉色顯出幾分沉肅,“也是我的孿生弟弟。他會暫時在這裡借住兩天。”
青年這才仰起頭來。
露出一張幾乎跟繼國岩勝彆無二致的淡漠麵容。
深赫色的眼睛。
與生俱來的火焰斑紋。
耳垂追著象征太陽恩賜的花劄耳飾。
發尾仿佛要燃燒起來的黑發長發,被深色發帶高高束起。
日光映照之下,青年的模樣直直撞入你眼底,強烈的衝擊讓你眼前發黑,瞳孔不自覺縮成一點。
頃刻間,就在心底掀起滔天巨浪。
屋後,傳來群鳥振驚飛之聲。
耳畔似有淒厲蟬鳴。
恍惚間,你隻覺自己已經身處永無儘頭的夢魘之中,強烈的恐慌和絕望蔓延心頭,讓你幾欲窒息!
……緣一。
……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