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可怕的是,你被安置在童磨北側的廂屋裡,好不容易才在不遠處睡著一隻鬼的情況下,抱著伊之助緩緩睡去,結果,就在你睡得迷迷糊糊之際,身後突然伸來一隻大手,毫不顧忌地推搖你肩膀。
你霎時清醒過來。
他是鬼。
動作非常輕。
幾乎可以說是突然從你身邊冒頭的。
這種跟阿飄無異的驚悚感,遠超迷迷糊糊中,看見婆婆拿著刀站在自己床頭,帶給你的震撼。
脆弱的心臟怦怦直跳。
劇烈地好像要跳出胸膛。
血管裡血液四處湧動,仿佛要衝破血管似的,眼前發黑,耳蝸裡也響起夏日淒厲的蟬鳴。
“我的朋友真是太令人傷心了。”
童磨蹲在你身邊,向你抱怨,“我隻是好心地想跟他分享快樂而已。結果,他隻聽了一耳朵,便毫不留情把我趕走,我都沒來記得告訴他,我不僅得到了漂亮的羽衣妻子,還擁有了可愛的孩子……”
“唉,可真是格外嚴酷的人呢。”
你難受地閉上眼。
不。
黑死牟沒有一刀刀了你,就證明他還不夠嚴酷!
驟然從睡夢中驚醒,腦袋正一陣陣發暈。
你根本不想聊天,更沒心情敷衍。
可童磨卻非常有興致。
宛若雨後初虹的眸子在昏暗的和室裡熠熠生輝,
“說起來……”
他盤腿坐在你身邊,衝你笑得無憂無慮,語氣沉穩又柔和。
“之前,也有女信徒想成為我的妻子,為我生下孩子,繼承我的極樂教,隻可惜,我們努力了很久,也沒有生出來。”
你好不容易才從暈眩中恢複了一點精氣神,結果,還不等你喘口氣,耳朵裡就被童磨塞滿聒噪的噪音垃圾。
“唉,我本身是不在意這種的事,但她們實在太悲傷了。”
“光是聽她們講述自己的痛苦,我就心疼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幸好,我還可以救贖她們。”
“要不然,她們還不知道要悲傷多久了呢……”
你根本不想聽他的情史。
剛準備摁摁突突直跳的眉心,緩和一下煩躁情緒,就被興致上頭的童磨一把握住手,一邊揉捏你手指,一邊繼續跟你逼逼叨叨。
你:“……”
你偏頭瞧了眼伊之助。
他仍在睡。
隻是童磨的聲音太吵了,小小的眉頭緊緊擰成一團。
很顯然,再不給他提供一個安靜的環境,他就要哭著鬨人了。
你歎了口氣。
知道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乾脆撐住柔軟的榻榻米,坐起身,強忍住想給他一巴掌的衝動,反手握住童磨的手,將話很多的他抱在懷裡,胡亂摩挲著他略微發僵的腦袋:“好孩子,真是個好孩子……明明自己都這麼悲傷了,卻還不忘救贖彆人,您可真是個千年難得一遇的好孩子呢。”
“果然,我沒有看錯人。”
“比起我,您更應該得到救贖才對……隻是哦,現在天色太晚了,神明也到了該就寢的時候呢。”
“我的神明大人,不要再想那些傷心的事了,您該睡覺了。”
說完,你就摁住他肩膀,強行將他推倒在地。
在他茫然不解的注視下,你背過身去,轉而將快要被吵醒的伊之助摟在懷裡,輕輕拍撫著。
童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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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事極樂教雖然隻是個小邪、教,但大概因為它的掌控人是鬼的緣故,依然擁有著遠超你想象的力量。
彆的不說,單說你之前的丈夫和婆婆。
他們就像是消失了一般。
哪怕你已經能光明正大出入極樂教駐地,也從來沒有一刻遇見過那對晦氣的母子。
直到你偶然遇見了前來參拜的同村小媳婦,才知道那對母子在開春的時候,就被林中的野獸啃食殆儘,隻餘下幾片破碎的衣物,被同村的人收斂掩埋了,才不至於連個葬身之地都沒有。
“不要為他們的事難過。”
那個小媳婦似乎誤解了你的沉默,拉著你的手,緊緊握了握,左顧右盼確定沒有其他人後,才附在你耳邊,低聲道,“他們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在你父母兄弟患病去世後,就是他們最先盯上你家的房產田地。”
“你這樣漂亮,雖然因為生病的緣故,變得傻乎乎了,可如果當初不是他們用了下作的手段,你也不必嫁給他。”
“他們欺負了你,霸占了本該屬於你的東西,卻不願意好好待你,如今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全是他們的報應。”
她溫柔地摸摸你的臉,“之前,我不好告訴你,怕徒惹你傷心。如今,你終於解脫了……”
“不僅有了兒子傍身,還有幸被教祖選中,成為侍奉之人。”
她衝你笑。
眉目舒朗。
一如當初她拉著你的手,領你來萬世極樂教暫時尋得一方安寧。
柔軟的掌心泛著令人心安的暖意。
“琴葉,這是你的榮幸。”
她似乎很怕你再次淪落泥土裡,“不要留念過去,更不要回頭,乖乖聽教祖的話,好好活下去……你會過得很好,你一定可以過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