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午睡去吧,下午還要上工呢,精神沒養好,做工打瞌睡組長可不會饒了你們這些懶學生。”
馬桂芳一邊指著女孩們,一邊佯裝嚴肅提醒道。
女孩們早不怕她了,嘻嘻笑著,一窩蜂湧進了宿舍大門,倒也算聽話。
大門外,隻剩下春娘和馬桂芳兩人。
馬桂芳衝她點點頭,示意她跟自己來。
兩人來到了學堂下的田埂邊,春娘先忍不住,停下腳步,試探問:“馬廠長,你找我有事?”
馬桂芳卻沒點頭也沒搖頭,隻是指著眼前已經播種完畢,冒出綠枝的整齊田地說:
“往年的糧食不會長得這樣好,徐家人沒來前,稀稀拉拉,缺水缺肥,每每還熬不到秋收,莊上就要死人。”
“好不容易挖野菜,吃野物熬到冬天,又要凍死一批人。”
“那時候,雪一化,春日一來,到處都是裹著草席,被拿去埋的人......”
“後來莊主把莊子賣給了徐家人,正是秋收之後,莊主將糧食全部收走,一點都沒便宜徐家人,也沒給咱們這些佃民留半斤糧。”
“那時我抱著我家瘦巴巴的小子,想的是什麼你知道嗎?”馬桂芳看向春娘,輕輕問道。
春娘自小長在城裡,父親是公孫瓚府上的賬房管事,母親也是城裡富戶的女兒,她的生活條件雖然比不上大家小姐,但比城裡一般人家,卻好得多。
至少,她一個女孩,在這個時代,沒有被父母嫌棄,能夠好好的活下來,就證明她們家的條件不錯。
更不要說還教她算術,配兩個小丫鬟照顧她起居這種隻有寵愛女兒的人家才會做的事。
長這麼大,春娘出過最遠的門,就是從漁陽縣城來到三裡外的徐家莊。
外麵的一切,她聽兩個小丫鬟說過,但具體是什麼樣的,根本沒有概念。
被馬桂芳這麼問,少女根本答不上來,隻是在心裡推演著,吃不上飯,還有個孩子,寒冷的冬天就要到了,那......
“你想帶著孩子一起尋死嗎?”春娘顫抖著問,怕自己推演得出的結果太過殘忍了些。
馬桂芳搖搖頭,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我就是個粗野鄉婦,我家那個也隻是個普通泥腿子,咱們這些人從南邊逃到北邊,就是想苟活著罷了。”
春娘吃驚的看著馬桂芳,“不是想死嗎?那你是怎麼想的?”
馬桂芳抬起眼皮,用那雙深棕色的瞳仁盯著她,一字字道:
“我和當家的想的是,把自己孩子跟隔壁鄭來家的女兒換一換,等實在是熬不住了,就用這換來的和骨爛,撐過這個冬天。”
春娘被這眼神駭得不住往後退去,差點就要掉下田埂,馬桂芳伸出手,拉了她一把,嚇得春娘“啊”的叫出聲。
叫完,又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大,忙捂住了嘴,震驚的看著馬桂芳,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告訴自己這種事。
馬桂芳等著她緩和下來,這才繼續說:“後來徐家人來了。”
她的眼神變了,從剛剛那絕境中的昏暗,一點點露出光亮。
“夫人讓大家夥修路,修路就給飯吃,雖然不多,一日每人兩碗稀粥,但就是靠著這一日每人兩碗的稀粥,我家孩子不用到鄭家去做和骨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