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2 / 2)

囚她 休屠城 7693 字 4個月前

他又生了彆的心意,這樣的尤物,不該用斑斕色彩去點綴陪襯,反倒要剝的光潔如新生,置在手心,像蚊蚋吸血,黃蜂采蜜,一根空心的食管戳進肌膚裡,一點點吸食她的色彩,像吸人精氣的妖那般,將她吸的隻剩一具白骨架,興許連骨架都不剩,全都囫圇吞進肚裡,在日光下腆著個大肚,打個飽嗝,慢慢等這豐盈的色彩和自己融為一體。

甜釀聽見小爐煮茶的水沸聲,而後是濃鬱的茶香,她其實不太愛喝茶,特彆是濃茶,總有一股子醺意,水注入杯的聲響伴著茶味衝入腦海,她打了個哈欠,坐起身來,向寶月道:“這樣熱的天,你煮茶做什麼。”

哈欠頓住,她掩口的動作也頓住,見桌邊的年輕男子一手看書,一手握盞喝茶,見她醒來,微笑道:“幾個月前送來的江南鳳團雀舌牙茶,祖母那早就喝空了,你這倒一點兒也沒動。”

又抖抖手中的書頁:“這是圓哥兒送來的書?”

甜釀急急從躺椅上起來,蝴蝶簪子勾在扶手上,叮一聲掉落在地,頭上百合髻散披在肩頭:“大哥哥什麼時候來的。”

“剛剛坐下。”

她叼著簪子,扶著自己半傾的發,忙忙亂亂去裡間窗下針線框裡翻梳子,明明記得有一把小桃梳扔在此處,此時找來找去卻不見了蹤影。

“寶月這丫頭也不知去哪兒偷懶。”她心頭生氣婢女憊怠,又不能顯露,隻得耐心的攏起五指做梳,將頭發扶定,簪子挽起,摸摸鬢角,出去和施少連說話。

施少連重溫那本虯髯客傳,正讀到虯髯客旅舍見紅拂女梳頭,又見甜釀裡屋挽髻,會心一笑,微微搖頭,將書卷拋下。

甜釀出來拜了拜,在施少連身邊的椅上坐下,語氣佯裝,輕嗔薄怒:“大哥哥即來,要麼喚醒我,要麼喚寶月,如何留我在旁睡著,自個煮茶看座。”

他瞥了瞥她緋紅的兩腮,給她斟茶:“想看看你究竟能睡到什麼時候。”

她見他唇角微望上勾,眉目舒展,眼尾放鬆,心情似乎極佳:“這樣熱的天,哥哥從何處來?”

他挑眉:“隻是在祖母那坐了會,聽祖母說你近來都在繡閣裡呆著,故順道來看看你。”

她知道最近祖母找了不少媒人上門,給他相看親事,他十有**是被召喚去和媒人說話:“哥哥在祖母那挑到合心意的女子了?”

他搖頭,淡聲道:“勉強有一兩個入眼的,都不甚好。”

“哥哥芝蘭玉樹,嫂嫂也必定也要秀外慧中,蘭心蕙質。”

他喝口茶,抬眼看她,淡然一笑,眉尖略挑起,不置一詞。

真是奇怪,他那樣細長的眼,風流下彎的眼角,薄薄的眼皮,配上微微上挑,長又颯爽的眉,竟顯得分外和諧,眉底的淩厲,將涼薄的眼廓都中和的溫柔斯文。

甜釀將頭埋在茶盞裡,聽見他問:“我見繡繃上喜服已裁,正在繡樣兒,這陣子都忙這個?”

甜釀點點頭:“我和苗兒姐姐一道做,她裁衣樣,我繡花樣,這樣容易些。”

他攏著茶盞想了半晌,慢慢道:“還有大半載時間,慢些做吧,彆熬壞了眼。”

又似乎是歎氣,問她:“嫁給張圓,你心底...滿意麼?”

他們關係雖然親厚,卻並未無話不說,言語一直克製,甜釀抿唇,隻說:“圓哥哥極好。”

施少連點點頭,少坐片刻,回來見曦園,在內室獨坐。

半晌之後,他從袖間抽出一封信,默讀一遍,將銀燭燃起,將書信燒儘。

吳江水媚,女子也生的嬌柔,又是富庶之地,水路通暢,沿河藏著不少私窠子,個個臨水小樓,住的俱是自顧營生的煙花女子,小樓下都泊著小舟,對於南來北往的行商來說,花上足夠的銀子,在此找個小樓歇歇腳,逛逛附近山水名勝,芙蓉帳帷玉肌香暖,十天半月裡鬆散鬆散,最好不過。若是有事不得停留,又貪戀煙花,也可邀女子同行,貨船後跟著女子家的小舟,陪著東奔西走,夜裡舟船上尋歡作樂,若是不用了,給足銀兩,女子乘坐自家小舟再返回吳江。

施存善是個販生藥材的行商,南下販貨,路過煙花之地,在王妙娘家裡盤桓了整整兩月,情意纏綿,恩愛不移,原許諾到閩地販完藥材後,回程再過吳江度日,豈料有事耽擱,未經吳江就回了江都,也把那恩愛妓子拋之腦後。

世事難料,施存善幾年後再路過吳江,想起舊日情誼,推門進時,卻從王妙娘屋內奔出個小女孩,笑喊他爹爹。

原來施存善辭彆王妙娘之際,已然珠胎暗結,十月臨盆,生下一女。但當年的情/事,如何說的清,這女孩兒看著年歲正當,未必是他的種結的瓜。

但當時王妙娘確實有孕,去藥鋪買過墮胎藥,那胎兒卻一直未流下來,她懷胎時全靠姐妹接濟度日,生產時也請過大夫,十二月的寒雪天裡生下一個羸弱的女嬰,在王妙娘身邊養到滿月,因要接客生活,就把女嬰送往尼姑庵裡代養,幾年後,那尼姑庵因事關門,女兒又回了私窠子。

因這小女兒生的一雙深深笑靨,故名小酒,生的乖巧,嘴甜又伶俐,骨肉親情,施存善疼愛不已,取了名字叫施甜釀,竟日不舍得這一對母女。後來又出了贖身錢,將母女兩人帶回江都,因家裡母親眼裡容不得娼妓,故置在杏花巷裡,不敢帶入施家。

甜釀乖巧懂事,眼色極佳,在杏花巷裡養了兩年,最後施老夫人點了頭,將母女兩人帶入了施府。

隻是為了防人口舌,隻說母女兩人是在吳江納的妾室,不透露私窠子的事情,又找人去問甜釀身世,事事時時都能對的上,也就真是施家的骨肉。

趙安人家的沈嬤嬤,正是那尼姑庵裡的尼姑,那尼姑庵也不是什麼乾淨地方,收養五六名棄嬰,打著菩薩名號,暗地裡做著皮肉生意,後來被人揭發出來,甜釀又送還了私窠子,庵裡的尼姑打死了一個,病死兩個,逃的這個就還俗在金陵嫁了人。

那沈婆子照顧了甜釀幾年,許是認出了她。

施少連向來不想理會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也不想理會這沈婆子,隻是甜釀向來謹慎,他不動神色看在眼裡,卻有了幾許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