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1 / 2)

囚她 休屠城 6721 字 4個月前

暮色四合,倦鳥歸巢,屋簷亭角都掛起了各色綃紗燈籠,園子裡裝扮的喜氣洋洋,仆婢們來來往往在園子裡準備宴席,其他人等,上上下下,但凡得空的,都聚在遊廊下,家裡的女孩都裝扮得亭亭嫋嫋,每人都照著戲本子點了一兩出戲,圍攏在施老夫人身邊看戲。

兩個女伶正穿著一身彩衣,站在新紮的戲台上清唱,起先那出《紅線女》正是熱鬨,女伶舞了幾段花劍引得滿堂喝彩,施老夫人笑眯眯的賞了茶水和果品下去歇息。

沒多時,女伶們都換了一身衣裳上來,咿咿呀呀的唱念起來,眾人聽了半日,施老夫人指著台上唱念的女伶問道:“這出是什麼戲?以往怎麼沒聽過?”

“這戲名字叫《沉香救母》。”田氏在旁道,“是近來新出的熱鬨戲,老夫人少出門,可能不曾聽過。”

施老夫人“哦”了一聲,抿著唇不說話。

眾人看了一回,見沉香劈山救母,俱是歡呼鼓掌,一曲戲畢,女伶下去喚衣裳,桂姨娘的笑容卻有點微微局促,苗兒一偏頭,見甜釀攬著喜哥兒坐在一側,麵色平淡,正盯著唱台看戲。

甜釀正摟著喜哥兒在一邊吃果子,塞了兩瓣柑橘在喜哥兒嘴裡,喜哥兒被她塞了滿嘴的吃食,鼓鼓囊囊嘟囔:“姐姐,我嘴裡塞不下了。”她見喜哥兒兩頰鼓如鬆鼠,這才住了手,摟著他笑道:”吃不下就不吃了,都吐出來吧。”

她抽出自己的一方白帕,襯在地上,讓他把嘴裡的東西都吐在絹帕上,在他背後連拍著順順氣,又要寶月去端茶拿水給喜哥兒漱口,又讓嬤嬤拿梅子蜜餞,給喜哥兒生津用。

施老夫人聽看著戲,見一側動靜,扭頭見地上雪白絹帕上一灘紅的黑的白的,黏糊糊夾著黃水湯,又見甜釀麵色緊張,連連順著喜哥兒後背,心中一激靈,急急忙忙自己先過來看小孫兒,焦急道:“哥兒怎麼了?”

沉浸在戲中的眾人一看老夫人動身,都忙不迭的上前來看,見喜哥兒趴在甜釀膝上喘氣,又見地上汙穢,臉色大驚,齊齊來扶人:“可是嗆著了?”又喊著去請大夫。

甜釀緩緩吐了口氣,將喜哥兒從膝上扶起來:“沒什麼事,喜哥兒看戲貪吃,嘴裡含的東西多了,實在咽不下,我也一時看戲恍惚,沒看緊他,見他塞了滿嘴,隻得讓他吐出來,給他漱漱口。”

又看看地上的帕子,恍然大悟:“這些都是剛吃的零嘴兒,不是肚裡的東西,祖母毋憂。”

眾人扶著喜哥兒,見他雖然兩頰發紅,眼睛濕潤,氣兒有些喘,但看著倒想無事一般,才放下心來,喜哥兒生性本就靦腆,見眾人圍觀,一溜鑽進祖母懷裡:“祖母,我沒事,就是剛才看戲看的入迷,吃的多了,有些難受。”

施老夫人心有餘悸,摟著孩子,環視一圈眾人:“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不看戲了,走走走,祖母帶你吃席去。”

伶人唱到半道停了戲,桂姨娘打發人在外間送了一桌酒菜,雲綺百不情願的起來:“好好的,怎麼就散了呢。”

那廂酒席已經備妥,肥黃的螃蟹都悶在蒸槅裡,施老夫人先摟著眾人入座,見獨少了施少連和藍表叔:“他兩人如何還未過來?”

田氏笑道:“我去外堂尋過,兩人和孫先生還在賬房裡,正在清點當鋪裡送的東西,鋪了滿地的金銀玉器,文玩古物,他們挑些好的留在自家用,剩餘的送去外頭賣去。”

內院的賬務交給桂姨娘後,施老夫人更不管家裡的事,卻也知道近來家裡的日子愈發過的好,也不由得笑道:“大哥兒比起他爹也不知道強了多少,起先家裡就守著個生藥鋪子過日,那絨線鋪還是用他母親的本錢才開起來,到今日,聽他說又是這又是那的,比以前翻了幾倍還不止。”

田氏笑道:“大哥兒腦子伶俐,手段又好,做什麼都半分不差。”

“不差是不差,但他畢竟年輕,見識過的少。”施老夫人笑道,“你們夫妻兩人既然來,就好好幫襯幫襯他,上上下下一條心,這日子才能過好。”

田氏這陣和丈夫吵鬨不少,多是為了外頭的油頭粉頭之流,聞言笑的有些勉強,回應道:“自然是這個理。”

說話間,施少連和藍可俊前後走來,此時夜色已暗,園子裡水木清華,桂香馥鬱,處處俱是掌燈結彩,席麵布在涼亭裡,施老夫人抱著喜哥兒慈祥端坐於首,桂姨娘帶著甜釀、雲綺坐一側,田氏帶著自家三個孩子坐另一側,隻留了兩個位子給他兩人。

兩人入座,一番寒暄自不必提,眾人舉杯起身喝過一杯暖酒,方才坐定,還未說話,這時有笛聲輕輕從水麵蕩來,而後簫聲追隨左右,一輪明月清輝,滿園燈籠燭光,將園子照的如同白晝一般,聽著飄搖曲聲,俱不由得呼歎一聲甚妙。

席間觥籌交錯,推杯送盞,伴著溫酒大啖螃蟹,言笑晏晏,又見涼亭下有鮮亮的菊花,施老夫人吩咐廚房去煎菊花茶,送來解膩助興。標船上送來的螃蟹異常肥美,剝開蟹殼滿是流黃膏脂,沾的滿手都是,吃的儘興,席間也起了樂子,對對子,猜字迷,一輪輪的吃蟹喝酒。

甜釀貼貼自己的臉,隻覺麵熱心跳,胸口被酒氣堵的微微的疼,便停了酒,也不吃螃蟹,隻管剝了蟹肉,去給姐妹和弟弟們喂食。

酒席過半,施老夫人熬不住晚,一家人早早的吃了團圓餅,施老夫人回了正房,吩咐眾人:“你們好好吃喝,鬆快鬆快。”又叮囑帶喜哥兒的嬤嬤:“仔細看著哥兒,彆磕了碰了吃壞了,少玩一會,帶著回屋睡去。”

老夫人走了,人人也都鬆懈了三分,仆人也趁空溜去找樂子,姐妹幾人在水邊賞了一會月,玩笑了一回,園子有風稍冷,攜手回屋裡玩耍,甜釀耐不住酒氣上湧,隻想尋地方好好躺一躺,陪著嬤嬤將喜哥兒送回屋,再回去時,寶月也不知去了何處,隻得自己往繡閣去。

園子裡的席麵也散了,隻留些殘羹冷炙,收拾的仆婦應是偷懶去了,碗碟七七八八的還擺在桌上,被月色和燭光一晃,顯出幾許冷清。

她分明見涼亭一角,月色之下還有個人影,筆挺挺的站著,身旁擱著一隻酒壺,背對著她,看著滿池睡蓮的小清潭。

這時節的秋意漸起,睡蓮已不再長,圓圓圈圈,青青小小,正在拚命掙紮最後一點的翠色,甜釀縮起肩膀,躡手躡腳溜過,正邁出幾步,聽見他四平八穩的道:“二妹妹,彆走。”

甜釀知道他喝醉了。

白日裡已喝的不少,晚間這一頓酒,她眼見著他的眼睛,像星河暈染在黑夜的水麵,波光粼粼,瀲灩生姿。

她頓住腳步,半晌後朝他走去:“大哥哥。”

她站在他身邊,默默的注視著眼前的景色,一花一木,一草一樹。

“殘酒澆豔花,皎月照幽林,覺不覺得這樣,比剛才的觥籌交錯更好些。。”

“那是因為大哥哥喜靜的緣故吧。”

“我這人最愛熱鬨,最多應酬,如何喜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