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1 / 2)

囚她 休屠城 7438 字 4個月前

甜釀有空也會去見曦園坐坐,那日紫蘇和青柳正幫施少連收拾去金陵的衣物行囊,桌上擱著四五個描金繪彩的小匣,是賬房孫先生剛送來的,施少連逐一打開觀摩,俱是珍寶古玩,黃金白銀之類。

甜釀撩帷進內室,沒期想是這樣的場麵,本是雅致清新陳設,滿眼的黃白耀目塗抹了富貴之氣,也不由得楞在了當地。

施少連不避她,反招呼她上前:“是當鋪裡的分銀和收回的珍寶首飾,甜妹妹來看看,有喜歡的麼。”

她瞄了兩眼,搖搖頭:“哥哥要帶去金陵買貨麼?”

他嗯了一聲,低頭在匣子裡翻撿珠寶首飾,忽而將匣子掩上,笑道:“也罷,這些都是當鋪裡收回來的舊物,不配妹妹用。”

又去淨手:“去販些貨,還有父親之前的一點關係,要重新打點。”

甜釀知道他每年都要往金陵去一趟,最久也就十天半月即回,點了點頭:“哥哥出門當心。”

他問她:“妹妹來虛白室喝茶?”

秋陽熏暖,虛室生白,兩扇窗都大開著,秋竹斑駁,海棠葉稀,有桂香隱隱飄來,兄妹兩人相對煮茗,仍是她慣用的蓮瓣盞,喝的是老君眉,味輕且甘甜。

他有意收斂,她有意討好,小心翼翼,乖乖巧巧,相處反倒分外融洽,遊廊下寶月和青柳正敲著竹竿趕樹上啄無花果的雀鳥,嬌聲連連,紫蘇隔著窗子遞進來一碟新摘的果子,無花果綿軟清甜,正配這一壺老君眉。

臨去金陵之前,施少連特意叮囑甜釀:“正是桂香菊黃之時,各家的宴請往來不少,你出門容易沾風生病,就多留在家裡。”

甜釀點點頭,果不其然,後幾日,施府收到趙安人家的帖子,正是宴請各家女眷一道賞菊品茗。

桂姨娘和田氏看重這帖子,少不得精心準備,甜釀知道張夫人也要帶著兩個兒媳同去,掐著時日一想,張圓這幾日都在書院,自己去不去都可,借口身體不適留在了家裡,苗兒知趙安人沒有給況家下帖,也不願同去,最重要的是雲綺和芳兒,須得好好裝扮,正需要地方開開眼界。

難得家裡人都出門,連施老夫人都不在,後院隻剩甜釀和喜哥兒兩人,甜釀索性帶著喜哥兒,往後罩房去找苗兒說話。

後罩房和施家園子隔著一道月洞門,尋常都落著鎖,隻有田氏和姐弟三人往園子裡來才開著,平常進出也不走施家,另有一道小側門通往外頭的街巷,算是單獨隔出的小門小戶。

甜釀極少來去後罩房,隻有個嬤嬤正清掃地麵,眼瞎耳聾的說不清楚話,隻得自己喊了聲:“苗兒姐姐?”

門吱呀一聲開了,先腆出來一塊寶藍色的肚子,而後是藍表叔白裡透紅的一張臉,宿醉後的神態,衣冠不整,身上一股不知哪裡沾染的香氣:“原來是二侄女和喜哥兒。”

甜釀小時候見識過太多這個模樣的人,淡笑道:“表叔大好,我來找苗兒姐姐。”

“她帶著果兒去街上買糖去了,片刻就回。”藍可俊向姐弟招手,“來屋內喝茶等著。”

甜釀聽聞此言,旋即拉著喜哥兒,笑盈盈的要往園子裡去:“不了,表叔先忙,我帶著弟弟去園子裡玩去。”

她腳步走的急,幾步便消失在月洞門後,藍可俊看著那飄過的一縷裙角,哼笑一聲:“勾欄院裡生養的行貨,倒裝的跟家養的小姐似的。”

甜釀帶著喜哥兒回了園子,姐弟兩人就坐在涼亭裡鬥草玩,喜哥兒六歲多了,明年就該去私塾念書,甜釀想他讀書的衣裳鞋襪書囊都該打點,還有跟著的小廝兒也要尋一個,再想若是明年出嫁,未必能顧及至他,最後幽幽歎口氣,不知王妙娘拋家棄子,是否能得個好結果。

“姐姐緣何歎氣?”喜哥兒問。

甜釀捏捏他的羊角發髻,歎道:“近來還想姨娘嗎?”

喜哥兒抿抿唇:“姨娘是找不回來了嗎?為什麼祖母不肯再去找一找?興許再找找,就能找到了呢。”

甜釀摟著他:“可能有一天,她就自己走回來呢。”

施家的花園這日隻有姐弟兩人消磨時日,趙安人家卻是熱鬨沸然,園子裡架起了花架,擺了數十盆名貴菊花,綠衣紅裳,墨羽白裘,國色天香,很是喜人。

趙安人對施老夫人很是一番感謝:“有不少盆,都是貴府送來的,我這也是借花獻佛,請大家喝杯酒,圖個樂子。”

施老夫人知道施少連有意結交趙家,倒是未提過送菊花的事兒,忙笑道:“我們這等俗人,哪裡能賞花,這花兒正配安人這個園子,添雅加妝。”

一眾婦人玩笑取樂,又見張夫人遲遲才來,隻攜著大兒媳張蘭,趙安人詫異道:“如何不見我那侄女?”

張夫人臉色也不太好,勉強笑笑:“她這幾日身子沉,不愛動彈,在家歇著呢。”

原來自中秋節那日吵鬨後,杜若驅趕了臘梅,和張優大吵一架,夫妻兩人早已分屋而睡,杜若每日裡隻在屋裡悶躺著,一日三餐差遣杜鵑去廚房取,也不耐煩再扮個好兒媳,停了晨昏定省,因今日趙安人宴請,又是杜若的舅家,少不得要她出來應酬,杜若隻是不肯,張夫人勸了半日,也是一肚子氣,看著時辰不早,隻得自己帶著大兒媳張蘭出門。

張家園子已修葺的七七八八,砍了一爿綠樹,又挪走了半爿山石,挨著原先牆根建起了幾間卷棚,翻整了幾間舊屋,花園裡山景水勢造的跌宕起伏,圍幕一撤,在涼亭一望,隻覺視野開闊,一掃以往的繁蕪和雜亂之景。

張夫人對此甚是滿意,對況苑大大誇讚了一番,先結了工錢,隻是還剩著一些邊角修飾,況苑還帶著人在張家做工。

杜若躺了大半日,正起來鬆散鬆散筋骨,聽見窗外有人喧鬨,原來是造園子的傭工們正在斫窗前的含香樹,隔著窗子喊住傭工:“你們好好的砍樹做什麼?”

她這幾日頭暈心煩,早忘了早前說的主意,傭工們一愣,拜了拜:“不是夫人指派,說要清園子裡的雜樹麼?”

“不必了,你們快走吧。”

傭工們隻得收拾工具出去,況苑正在園子裡督工,聽得杜若這個說辭,自己往杜若的院子裡來,隻見半遮半掩的樹枝後,身姿妙曼的女子鬆鬆的挽著個髻,穿著一身白衣,正臨窗摘著窗前的枯黃葉片。

他站在她窗下,仰頭望她:“這片花木擋著屋子,篩不進日光,二嫂嫂不修整了麼?”

她許久悶在屋內未見他,再見那雙瑩潤生動的眼,鎮定又穩重,好似什麼事情都不過爾爾的模樣,隻覺心內的煩躁之意也消退了幾分,想了想,隻道:“那把多餘的樹杪修一修就可,彆動它們,這樹梢裡,還落著好幾個鳥兒的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