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1 / 2)

囚她 休屠城 7376 字 5個月前

施老夫人原是滿心擔憂和緊張,生怕張家有要緊事,甫一聽見張夫人此言,滿是疑惑:“親家這說是什麼話?什麼清清白白,害了你家?”

“我隻問老夫人一句話,甜釀生母王姨娘,到底是什麼個出身?是什麼人?”

施老夫人聽得她道王姨娘,臉色瞬間凝住,當初施存善將王姨娘帶來江都,起先是瞞著府裡人在外頭住了兩年,後來懷胎進了施府,亦是編了個圓滑借口,前前後後商量了許多遭才點頭。

張夫人怒目盯著老夫人,見老夫人抬了抬下頜,緩聲道:“什麼出身?她是我兒子從吳江買妾,家裡還有置妾文書在,夫人這話是何意思?”

“坊間傳沸沸揚揚,甜釀生母王姨娘是娼/妓出身,去年又跟男人逃家私奔,現在人人都在身後恥笑我張家尋了門好親事。”張夫人怒不可遏,劈裡啪啦將一腔怒火掃出來:“我家以禮相待,未曾多計較府上姑娘出身,府上卻坑蒙拐騙,做了套誆我家往火坑裡跳。當初換庚帖、下聘書時,冰人也在場,府上如何說,說女孩兒生母是正經人家出身,家中蒙難才委身為妾,品行不虧,我心中也納悶,正兒八經妾室哪會是那個模樣打扮。去年上元節王姨娘被擄,我家還幫著找關係,到處去尋人,府上卻支支吾吾,拖泥帶水,如今想來,怪不得!怪不得會如此!!這是把我家當冤大頭宰。”

“我家一家上下,俱是光明磊落,坦坦蕩蕩,不曾害人半分,老夫人,你捫心自問,在兒女親事上這般欺人騙人,這樣有傷陰鷙事情,如何能做出來?”

施老夫人聽得說此話,心突突一跳,血氣上湧,頭昏耳鳴,一口氣未曾提上來,堵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顫顫巍巍被桂姨娘扶坐在椅上順氣。

“夫人,夫人...我家老夫人年歲已高,受不得氣,您這話說實在令人心寒...請夫人坐、坐,有話好好說,慢慢說...”桂姨娘喚圓荷端茶遞水,要鼻煙壺。

施老夫人氣麵色鐵青,半晌才朦朦朧朧看見眼前人影,將身邊一圈人都喝退下去,嘶啞著嗓子道:“親家是從哪來風言風語,直怒氣衝衝撞進來,我施家在這哨子橋下住了三四十年,誰不誇我家生意誠信,為人本分,在親家嘴裡,如何又成了坑蒙拐騙之徒。”

張夫人冰著一張臉,亦是臉色可怖:“此話街坊都已傳遍,空穴來風,句句在理,難不成還有假。”

桂姨娘帶著屋裡嬤嬤婢子都退在外頭廊下,聽著裡頭動靜,心頭琢磨了一回,有些暢意,細想又覺得懾人,連忙喊了個婢子:“去見曦園尋大哥兒來。”

“親家說外頭流言,我施家上下從未有一人聽過,王姨娘是我兒納妾,有正正經經納妾文書,她在我們施家就是正兒八經良家婦人,我家一句謊話也沒有。當初是親家請冰人上門提親,先緊要問是女子四行,我們養女兒,最要緊也是品性德行,我家這孩子,親家也千百般端詳過,又左右打聽過,她長處短處,媒人相問那些話,一五一十,我家句句屬實相告,三書六禮,樣樣都是依著時禮來,又何來坑蒙拐騙之說?”

施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氣:“婚事在即,親家氣衝衝來詰問她生母,又是什麼意思?流言傳沸沸揚揚,可有憑有據?是從哪裡傳出來?”

張夫人聽言心中生出一絲不妥,轉念一想又不對,正要辯駁,外頭進來兩人,一是施少連,一是張圓。

張優見自己母親怒火攻心往施家來討個說法,怕生什麼事情,連喊人去找張圓,張圓匆忙趕來,正遇上從見曦園出來施少連,兩人一言未置,急忙忙往施老夫人屋裡來。

“夫人不過聽進去一兩句流言,不辨真假,就氣衝衝趕來討說法,心頭還是看不起我家,看不上我妹妹是個妾生,看不起我家是個俗氣商戶,高攀不上府上。”

施少連拂袖進來,聲音冰冷,一雙眼雪一樣亮,從張夫人麵上掃過:“張夫人就這樣跑來,要把甜姐兒置於何地?是不打算娶了?”

張圓急滿頭是汗,先向施老夫人作揖,再去拉自己母親:“母親如何在這時糊塗,外頭話如何能信...”

“如真是身世清清白白,正正經經良家女子,我家自然娶...”

施少連冷笑一聲:“什麼是清清白白,什麼是正正經經,這世上誰生下不清白正經,身份有三六九等,人也分三六九等麼?仗著你們是半拉子書香門第,就高人一等,清顯些?不分青紅皂白,張口就來,順意趾高氣揚,逆水搖尾乞憐,這就是讀書人風骨和典範?”

“大哥,大哥...請恕我家無禮之罪。”張圓見屋內氣氛劍拔弩張,左右揖手陪不是,拉著自己母親就走,“母親,母親我們回家去。”

張夫人臉色這時也有些不好,一動不動坐在椅上,半晌道:“王姨娘...”

“是有心人故意說這些話以泄私憤,也許是看我施家生意興隆,也許是看貴府上喜事連連...這倒要夫人回去好好想想,是不是近來風頭太大,招惹了什麼人給自己添堵。”施少連將嫁妝單子拋在張夫人手邊:“我家妹妹這樣容貌品德,這樣嫁妝單子,若不是早定了親,還輪到你家來挑揀?”

施老夫人低頭喝茶,施少連冷意蓬勃,張圓羞愧無色,張夫人愣愣看著手邊單子,滿室寂然,張夫人還未回過神來,撩簾進來一人:”祖母。”

甜釀也是匆匆而來,鬢角還散亂著,趿著雙月白繡鞋:“祖母。”

“你怎麼來了?”

她跪在施老夫人身前,神色黯然:“祖母...甜釀求祖母...把這婚事退回。”

“甜妹妹!!”張圓麵色煞白,“不能退婚。”

甜釀轉身麵對張夫人,端端正正行了個禮:“我婢女正看見夫人急匆匆來,我擔心有事,來祖母這看看,略聽了幾句話。”

”承蒙府上看得起甜釀,聘做新婦,甜釀心頭也一直視夫人如親人,盼著早日對舅姑儘孝,扶持夫婿,闔家美滿度日,夫人在外頭聽那些流言,真真假假,外人不儘知情,但甜釀有些話說。”

“我是七歲上下,和姨娘一道被爹爹帶回江都,此前一直都在吳江生活。孤兒寡母,居人籬下,全靠著善心人接濟才賴以存活,您從坊間聽來話,可能真是空穴來風,姨娘相貌好,又愛熱鬨,但其實本性純良,命又苦,為了一點活計,常被浮浪子弟欺侮,也無處訴苦,人言可畏,嘴裡汙水說潑就潑,不花一點兒力氣,隻要有一人說她不潔,三人成虎,什麼煙花女子,風月之地,捕風捉影,沒完沒了,永不得翻身,但姨娘若真是那樣人,我爹爹,祖母,整個施家又豈會真心對她,這麼多年又豈能安安穩穩生活。”

“去年她被賊人擄去,甜釀是眼睜睜看著那賊人將姨娘拖在水上,是私奔還是被擄,隻有姨娘和那賊人才知道真相,但她在施家有兒有女,有家有業,享不儘福,又何必跟人去私奔,我們尋不到她,也怕尋到她時,她被賊人拐在煙花之地,前半生她過辛苦,難道後半生也要淒涼度日,祖母和家裡苦衷,甜釀都知道,說自欺欺人也好,說心存僥幸也罷,我日日夜夜隻求上天保佑,保佑我姨娘遇上個好心人,過上好日子。”

“但無論如何,無論是以前日子受欺辱,還是可能淪落至煙花之地悲慘境地,這都不是姨娘錯,她也是孤苦無依,被人害,被人逼,這世道容不得一個愛鮮衣亮服,愛說話熱鬨獨身女子,但若有朝一日她回來,她還是我娘親。我請祖母退婚,不願因我生母事情損傷府上清譽,給人笑柄,以後圓哥哥走遠,我也不願牽累他。”

她轉向施老夫人:“祖母,我入施府不過數年,在您身邊儘孝日短,我也想在祖母身邊多待幾年,共享天倫之樂。”

她又轉向張圓,無語凝噎,深深一斂衽,而後對施少連道:“大哥哥,夜深祖母要歇了,能否請大哥哥送夫人和圓哥哥家去。”

話語完畢,她不看屋內人,扭頭轉向一盞銀燈。

張圓聽她話語,已是癡了,心內又憐又酸,思緒萬千,再見她身影,煢煢獨立,孤單伶俜,幾番哽咽:“甜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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