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2 / 2)

囚她 休屠城 11919 字 5個月前

原來都是昔年張家送的,或是張圓送的釵環首飾之類。

她近來已不太用寶月在身前伺候,上次因那本《說文解字》的事情,甜釀嫌寶月做事魯莽粗糙,近來隻差遣寶月端茶送飯,有時候吩咐她出門去買個針頭線腦,跑腿傳話之類。

四月廿五這日,天有微雨,這日施少連一早就出門,施老夫人又往寺廟去燒香,甜釀不願出門,陪著喜哥兒在家玩耍,喜哥兒要吃外頭的奶酪酥,甜釀要一個玫瑰果蒸糕,打發寶月出門去買,寶月買回來後,甜釀道:“如何少了一樣,還有個核桃酥呢?”

寶月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忘記買了。”

她又回去,甜釀喊住她:“彆在路上磨磨蹭蹭,早去早回。”

寶月連連點頭,守門的老蒼頭見寶月撐著把傘,又拿著東西進進出出,笑道:“你這成日來來回回的跑腿,也是辛苦,今日下雨天也被差遣。”

寶月和他近來混的熟,也給他捎了點好處,直塞到他麵前:“平日裡老是麻煩您老,往後您還多多關照些。”

老蒼頭似乎見有個婢子裝扮的人影一閃而過,咦了一聲:“那是誰?”

寶月一回頭:“哪裡有人?怕不是小姐又找人去門前守我?”

兩人齊齊跑出門外一看,細雨迷蒙,天地青霧,哪有人影,隻有一架青驢小車緩緩路過,隻當眼花,寶月將核桃酥送回主屋,問其他人:“二小姐呢?”

老夫人不在,婢子們都鬆散:“在屋內和喜哥兒看書呢。”

寶月點點頭,歎了口氣,將核桃酥在桌上擱下。

青驢小車緩緩駛出熱鬨街巷,漸漸到了一處人煙稀少的岸堤旁,煙雨蒙蒙,一排垂柳,二三白鷺。

垂柳之外有不起眼的小客舟駐留,披著蓑衣的艄公守在舟頭打盹。

她常差使寶月往外去,暗中和張圓約好,擇一日離開施家,乘船往金陵去。

驢車裡還有一個包袱,裡頭是些釵環首飾和衣裳,都是她讓寶月帶出來,以後在金陵換些銀子,也可撐一段日子。

甜釀從青驢小車上跳下,雨下的不大,鋪麵而來的涼爽,那艄公見有人來,睜開瞌睡的眼,上下打量了她兩眼,笑眯眯道:“小官人已經在舟裡等,姑娘快快來吧。”

他跳下來牽纜繩,又攙扶甜釀:“姑娘快進去吧,仔細雨淋。”

甜釀在他攙扶下躍上客舟,匆匆往內行:“圓哥哥。”

無人應答。

舟尾處,月白的衣袍被風雨吹拂,蹁躚若舞。

“圓哥哥。”

艄公躍上船,客舟滑入迷蒙水麵。

甜釀慢下腳步,抓著手上的褡褳,再喊了一聲:“圓哥哥。”

那人轉過身來,清俊如四月柳,明朗似天邊月。

甜釀頓住腳步,默默的注視著他。

兩人隔著飄搖細雨對望。

相識相伴很多人,彼此早已熟悉對方的相貌,性情,乃至心思。

甜釀突然覺得喉間乾澀不能言,緊緊的扶住船舷,手攥的發白,慢慢回首一看,舟已然離岸,翩然飄入水心。

這是一處頗為偏僻的河道,但連著運河,順著水路往下,可至金陵、鎮江、姑蘇、吳江許多地方,甚至還能走的更遠,錢塘、閩地、兩廣。

“張圓呢?”她緩緩問他。

“聘則為妻奔是妾,妹妹這一步棋,可下錯了。”聲音閒適柔和,宛如閒敲棋子落燈花。

“張圓呢?”她咬住自己的唇壁,聲音生硬。

“我今日邀請趙窈兒泛湖,這會兒,趙窈兒應該坐上了張圓的船,正在泛湖吧。”

她眼眶酸澀欲漲,直勾勾的盯著他。

施少連微笑:“雨絲把妹妹的衣裳頭發沾濕了,妹妹去舟內坐?”

甜釀不肯動,深喘一口氣,轉動眼珠環顧四周:“你為何會在這?張圓為何又不在?”

施少連輕聳肩膀,微笑:“我讓寶月告訴張圓,換個地方接二小姐。”

她臉色發白:“你又如何知道的呢?”

“因為我懂妹妹。”他柔情蜜意的注視著她:“我不對妹妹說那樣的話,妹妹如何會去跟祖母提退婚,妹妹費儘心思謀劃的婚事,又如何會憑我的一席話就輕易放棄了呢。施家那麼多人,憑張圓如何就能招招搖搖走到妹妹麵前,那樣的互訴衷腸,寶月的父母兄妹都在我手下活命,如何能這麼安安份份的替妹妹謀劃呢。”

“妹妹那麼小,就能想辦法從私窠子裡逃出來,如今,也要想辦法從施家逃出去吧。”

“所以哥哥就等著,守著,看著我自投羅網?”

他輕輕喟歎,像無限的惋惜和憐憫:“妹妹和張圓少年情深,不這樣,怎麼斷了妹妹所有的念想。”

銀白的雨針越下越大,越下越密,落在她的長睫上,濕漉漉的壓著往下墜,眼前的人影模糊,景致更是模糊。

甜釀蹙眉,麵上俱是寒冷雨意,唇色已熬的慘白,默默的凝視著眼前的雨簾,鋪天蓋地,綿綿無儘。

“舟已離岸,四下水茫茫,我知道妹妹深諳水性,但舟下撒著漁網。”他緩緩的走過來,溫柔看著她,“妹妹離船舷遠一些,若是不小心跌下去弄傷自己就不好了,船艙內有熱茶,妹妹進去暖暖身子。”

他翩然而來,捉住她冰冷的手,見她僵硬又漂亮的眼珠微微動了動,目光卻不知落在何處,溫柔一笑,執起素手嗬在手心暖一暖,揉一揉,體貼周全,如冰雪消融,春風化雨,熨帖人心。

她像是被抽去了體內的骨頭,又像是被冰凍住腳步,順從的被他帶著,乖巧的坐在椅上,手內塞入一杯熱茶,肩頭披上暖衣,又有熱帕,在她雪白的臉頰上一點點拭去雨水。

甜釀宛如泥塑般一動不動。

他在一旁怡然喝茶,拉起半幕竹簾,看外頭雨勢連綿,水麵漣漪萬千。

許久許久之後,不知客舟已過何地。

甜釀緊緊握著手中的茶盞,是她常用的那隻蓮瓣盞,她黯然問:“為什麼呢?我究竟錯在哪兒為什麼要拆散我和張圓...我明明可以過的很好。”

施少連將目光挪回,落在她苦澀的麵容上:“並不是沒有想過給妹妹圓滿,我也想過要送妹妹出嫁,鳳冠霞帔,生兒育女,一生安順。”

“一開始我並不知道,但後來我才明白,妹妹的圓滿必須由我來安排,我不許妹妹對除我之外的男人賣弄風情,施用心計,對他的好不能甚我,妹妹該全心仰仗的人,必須是我啊。”

“你隻許對我笑,對我體貼,對我賣弄,對我用十分心計,藉由我拿到好處。”

“所以...妹妹錯了...”

“他是我未來的夫君...”她喃喃自語,“他是我以後的男人,哥哥是隻是哥哥啊...”

“是真的哥哥嗎?是妹妹先開始的不是嗎?”他笑,“妹妹分寸拿捏的好,費儘心機的討好,天真無邪的誘惑,若有若無的勾引。”

甜釀失神盯著他,咽下喉中滿腔的澀意:“那是大哥哥想要的不是嗎?哥哥希望我這樣,哥哥逼著我往這條路走...要我對你不一般,要我多看你一眼,要我多對你說一句話,我多做一些,哥哥就對我更好些。”

她削瘦的肩膀起起伏伏,胸腔俱是滾滾的雷聲,她敵不過他,真的敵不過他,她的一步一步都在他的算計之內,一切隻能由他給,不能由她取。

這讓她如何心甘。

鴉黑的睫輕輕一眨,淚珠潸然而下,順著麵龐滾入衣間。

施少連起身走來,俯下身看著她:“你不明白嗎?小酒,這個世上,我和你才是一樣的。”

他長長的喟歎一聲,捧住她的臉頰,慢慢將臉貼近她,心神顫顫,將唇觸在她冰冷麵頰上,輕輕吻著她的淚珠:“妹妹的笑和淚,隻有我懂,妹妹的心酸和委屈,隻有我明白。”

他柔軟的唇在她濕漉漉麵上遊離,吮吸那冰冷的液體,而後輕輕吻過她的唇角,呢喃:“小酒,你不能走,要留在我身邊。”

她肩膀輕聳,在他臂灣之間顫抖,緊緊的閉著自己的眼,緊緊的攥著他的衣裳,淚水潸潸然滾落,不抗拒,也不迎接,接受他溫柔又顫抖的吻。

他心跳的急切,手也在顫,抓住她握在自己身前的手:“是我的小酒...”

舌尖描摹唇瓣的形狀,撬開她嗚咽的唇,掃過甜津津的柔軟唇壁,要逗弄她濕潤香滑的舌,吮吸,啃咬,占有,吞入肚腹,以慰饑腸轆轆的腹。

日思夜想的綺夢,今日終於得償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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