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1 / 2)

囚她 休屠城 11919 字 4個月前

甜釀突然病了起來, 昏昏沉沉精神不濟,又茶飯不進,連著數日請醫問藥, 但始終無濟於事, 施老夫人去菩薩麵前發願, 又忙著去藥王廟求福。

因苗兒要出嫁,不好將病氣過給苗兒,施老夫人先把甜釀挪到主屋來靜養, 況家知道施家二小姐生病, 還特意過來探病,況夫人聽得桂姨娘說張家隻前日打發了個嬤嬤來問了幾句, 把施老夫人氣出好大的火氣,不由得咂舌:“往裡那張親家熱絡的緊, 最近這是怎麼了...”

桂姨娘也不好說, 含糊道:“他家近來也不知在忙些什麼...”

後幾日,還是杜若帶著張圓,攜了些禮,進施府來看甜釀。

自張優事情過後, 杜若在張夫人麵前頗受些重用,把大兒媳張蘭都比了下去,她生的容貌好, 嘴兒又會說話,外頭許多事兒都交給杜若去打點。

況苑還在施家守著建園子,馬上到了蒔黴天, 這幾日正忙著挖溝渠, 見著施家下人領著兩人往主屋去, 目不斜視, 隻在杜若擦身而過時說話頓了頓。

拂過鼻端的,仍是那股子含香的香氣。

施老夫人再生氣,也不能對著張圓使臉色,和張圓說過幾句話,見他心急火燎的,讓他往耳房去看甜釀。

她這陣兒倒是瘦了許多,眼神無光,麵色蒼白,張圓心頭心疼的不知怎麼似的,鼻尖一酸:“妹妹如何又生病了...”

她早已聽見杜若和張圓的聲音,也知這幾日來看她的人絡繹,隻除了張、趙兩家,不鹹不淡的派了兩個嬤嬤來送些東西,心頭失望之至,見了張圓,更是心如刀絞:“也不是生病,就是近來有些累了,一時提不起精神罷了。”

“如何就你和杜嫂子來,夫人呢”

張圓臉色也有些尷尬之色:“近來母親忙,等明日得空了再來看妹妹...”

她慢慢哦了一聲,張圓見她麵色,又連忙拿話岔過,和她說了一些平時趣事,坐了好半晌,聽見外頭杜若在喚他,知道到了要走的時候,起身和甜釀道:“過兩日我再來看妹妹。”

甜釀點點頭,起身:“我送送圓哥哥。”

她將張圓送到門前,倚門送客,目送他和杜若離去,見他還回首朝她笑笑,招了招手,也微微笑了笑,朝他揮手送彆。

將人送走之後,甜釀俯在老夫人膝頭:“祖母,這門親事不如就算了吧,張家這樣輕待我,嫁過去也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施老夫人落下兩滴淚:“都這個時候了,再退婚,豈不是...”

她隻管將話提出口,後頭的事情,自然有施少連去周旋。

施少連和施老夫人談過一席話,老夫人麵色有些難看,終於點了點頭,把甜釀喊去:“讓你大哥哥,把張家送來的聘禮退回去,把你的庚帖換回來,這婚事就作罷了,後頭祖母再幫你挑個好的。”

甜膩點點頭,見施少連端起茶盞,唇邊是一點微笑的漣漪,掀眼看她,目光柔和,清澈如水。

她挪開目光,對施老夫人道:“好。”

連張家自己也沒料想,施少連帶人登門來,提前連聲招呼也不打,張口就要退親,殺了個措手不及。

張夫人覺得心頭惱怒,指著施少連道:“你們...你們這是...”

“夫人需要退親的理由麼?還是夫人直接把庚帖拿出來?”

張張口想說什麼,啊了一聲,又閉上了嘴,最後沉著臉道:“此時還要等我家官人,族老商量後再定奪。”

第二日就有風言風語,言之南方漲雨水,施家的標船上的貨都被水淹了,傷了大半的身家,家裡的綢緞鋪和絨線鋪都已經轉手他人,怕是連妹妹的嫁妝都虧掉了,私下又有人揣測,張家見施家營生敗落,嫌貧愛富,連著未來兒媳婦生病都不管不問,故而施家憤起退婚之意。

張夫人氣結,卻因心頭彆的心思,又是這個節骨眼上,和丈夫商量,要把這退婚之事應下來。

聞者有悲有驚,也有暗自欣喜者,張圓聽見父母所言,失魂落魄,宛如被打碎一般,轉身就往外走:“我不要退婚,不能退婚,甜妹妹不可能會退婚...”

“那施家出爾反爾,你還趕上去做什麼?”張夫人喝他,“快把他拉回來,鎖進屋裡,不許出門去。”

張圓憤而將一眾上來的仆丁都推倒,滿臉漲的通紅,熱淚潸然而下,對張夫人吼道:“若不是母親衝去施家詰問,不是母親勢利攀附,不是母親冷淡無禮,甜妹妹如何會主動退親,我要去求施老夫人,求甜妹妹,將庚帖和婚書都收回去!”

隻是可憐懵懂的年輕人,陰差陽錯,一番熱血俱被無辜拋灑。

張圓在屋內被關了兩日,不吃不喝,盛怒叫喊,仍是阻礙不了這門親事的拆散,兩家各自收回了庚帖,婚書已毀,四下鄰裡皆是欷歔感歎。

施少連翻開手中庚帖,看了看,捏著引在燭上燃燒,莞爾一笑:“庚帖上妹妹的年歲生辰俱是虛假,這庚帖就燒了吧。”

甜釀抿著唇,見小小的火苗逐漸燃起放大,將那大紅的箋紙瞬間吞沒。

“哥哥近來的營生,真的虧了大半嗎?”她問,“連祖母和桂姨娘近日都愁眉不展,一直和孫先生問東問西,擔憂家裡。”

“妹妹也掛心這個?”他笑道,“一半的家當,也不如妹妹來的貴重,虧點就虧點,算不得什麼。”

她扭過臉,淡聲道:“哥哥以後可要把我長久養家裡,又那樣看重我,我日日吃穿用度不少,隻怕哥哥養不起。”

施少連微笑:“妹妹隻管放心,隻憑妹妹這句話,哥哥也要多辛勞一些,替妹妹掙個體麵。”

張夫人拘著張圓不讓出門,他在家如行屍走肉一般,學也不上,書也不讀,飯也不吃,總趁著機會逃出去施家找甜釀,卻被門房推拒不得入,他不肯走,最後還是桂姨娘出門來勸他:“甜姐兒這陣兒都陪著老夫人在佛堂,誰都不見。”

張圓又找到施少連,施少連聽見他來,冷哼一聲,拒而不見。

夜裡才失魂落魄耷拉著頭往家走,哪知家中見他不在,到處去尋,這會兒見他獨自回來,張夫人見他形容憔悴,哪有往日的半分精神,又是心疼又不敢責備,也忍不住抹淚:“你但凡有點誌氣,就該好好出息給施家看看,大家都說我張家勢利,還不知他們施家打的什麼主意呢。”

張圓繞過他娘,徑直往自己屋裡去。

隔了半晌,杜若過來送湯,見張圓癱在榻上出神,拉拉他的袖:“知道你心裡苦,但也不能這麼糟蹋自己,你看你這樣子,甜姐兒知道了,也不願見你。”

杜若悄聲道:“我是看著你和甜姐兒一路過來的,也未曾想過有如今這樣的局麵,你若真為她好,就該同娘說的那樣,打起精神來,尋個機會,有什麼話和她好好說清楚,她以往和你那般的親厚,這次是不是也有些不得已的苦衷呢。”

張圓這才如夢初醒:“好嫂嫂,你幫幫我,帶我去見甜妹妹,我有好多話想問她。”

杜若敲敲他:“我如今拿什麼借口上施家去,你去請況學幫個忙,讓藍家的大姑娘幫你遞個話不就好。”

張圓從榻上坐起來:“對,對,我找況學去。”

張圓扮做修園子的雇工,進了施家,近來陰雨總連綿,這日天還微微放些晴,苗兒陪著甜釀在園子裡坐,見張圓走進,悄悄走開。

張圓朝著她揖手,一時不知從何處說起,無語凝噎,甜釀站起來:“圓哥哥。”

世事如棋,誰也不是聖手,能次次都贏。

“是我不配圓哥哥。”她微微一笑,勉強道,“我不是無情之人,也並非不願嫁,隻是想來想去,我身份尷尬,就算嫁了,以後還要給哥哥添麻煩,不如就此罷手。”

“我和圓哥哥有緣無分,圓哥哥是君子,但我其實心眼小,毛病也很多,夫人其實心底也未曾有多喜歡我,就算嫁過去,也不會有好結果的,若是以後落的舅姑不喜,惹得夫家生隙,那我的罪過就大了。”

“希望哥哥娶個賢惠淑德的妻子,科考高中,一路春風得意。”

他眼眶發紅:“我此生非妹妹不娶,再不可能娶旁人的。”

“隻要我在施家,圓哥哥在張家,我們就不可能在一起。”她歎道,“隻要在江都...就不會有好結果。”

“那如果不在江都,去其他地方....”他眼睛突然一亮:“我的老師舉薦我去金陵遊學,正巧明年的秋闈要去金陵趕考,如果妹妹願意的話...我可以帶妹妹去金陵,在那兒過不一樣的生活。”

“我們租一間臨河的小院子,過安安靜靜的生活,妹妹臨水繡花,我對月念書,我還可以教妹妹讀書寫字,種花養草,煮茶釀酒。”

”沒有銀子,你怎麼賃屋,怎麼吃飯喝茶?”她笑。

“我可以,我可以去教書,可以去賣字賣畫,還可以去書肆幫彆人抄書、也能賺幾兩銀子。”

“你敢麼?”她眼裡泛出晶瑩的淚光,“圓哥哥,你敢這樣做麼?”

“我敢。”他握住她的手,“我帶妹妹走,照料妹妹,嗬護妹妹...妹妹敢和我走麼?”

她不能再留在施家了。

不知王妙娘,如今已去了何處,日子是否安好,如果兩人能夠重逢,不知是個什麼樣的情景。

苗兒的迎娶日子在五月初八,也不剩幾日,因甜釀退婚之事,苗兒甚少在甜釀麵前露麵,隻怕甜釀見了,招惹她的傷心。

甜釀倒是不介意,她如今還住在施老夫人的主屋裡,施老夫人的意思是暫就這麼住著,倒把繡閣空給了苗兒,讓苗兒在繡閣出嫁。這一日甜釀往繡閣去看苗兒,姐妹兩人喝茶之時,苗兒有些不好意思:“占了妹妹的屋子,我心頭實在過意不起。”

“這也沒什麼,都是自家姐妹,我住哪兒都是住。”甜釀笑道,“姐姐能從繡閣出嫁,我最開心不過了。”

她收拾了自己一些簇新的物品,胭脂水粉、帕子汗巾一類,原先都是為自己出嫁準備的,都送給了苗兒:“這些東西早想送給姐姐,又怕姐姐嫌棄,姐姐挑挑,若有喜歡的就收下吧,能用上,也算是慰藉。”

苗兒自然收下,亦是歎氣:“妹妹這樣的品貌性子,以後必得有福報。”

甜釀笑笑,又去喊寶月:“還有些舊物,我看著心煩,把它們都收拾收拾,或扔或送,都處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