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 93 章(2 / 2)

囚她 休屠城 7582 字 4個月前

王小二是酒樓的跑堂,原先一直住在酒樓的雜物間裡,一直沒個正經住處,近來因要成家,也在香鋪附近賃了一間小屋權做新居,今日請左鄰右舍喝喜酒,甜釀也請了原先居處的朱婆婆和鄰裡來,大家見著甜釀,都紛紛詫異:“九娘子似乎換了個模樣兒。”

她原先在外走街串巷,為了行走方便,多把自己裝扮得黯淡不起眼,如今生活也安定下來,每日隻在家裡製香,那些掩飾都慢慢省略了,素衣素裙,素麵見人。

其實當了那麼久的鄰裡,怎麼會一點破綻都沒有,明眼人心知肚明,卻從來也不戳破她。

盛夏漸至,天已暑熱,西湖遊人依舊不少,夜裡比白日還熱鬨些,都是夜遊泛湖的閒人,湖邊喝酒的、劃拳聚賭的也不少,前頭香鋪一直要開到深夜,後頭甜釀也要趕工,這時候的香扇香囊尤其好賣,她早已停了針黹,扇麵絹袋那些都從外頭買來,要在蒸槅裡各樣蒸煮炮製,夜裡正是沉香的時候,常常忙到半夜還不得閒。小玉婚後就不在香鋪裡住,如今隻有小雲和甜釀作伴。

曲池不放心,總怕有閒人來擾,入夜也不肯走,後來索性也在附近租了間小鋪子。

甜釀蹙著眉尖問他:“你能開什麼鋪子?”

“就開個珍珠首飾鋪吧,西泠橋的花娘不是很喜歡珍珠粉麼?配上你的香膏,一定銷得很快。”

這鋪子果真開起來,生意好壞先不說,自此曲池也在西湖邊長住,和甜釀日夜作伴。

曲夫人見他倒是在錢塘安定了下來,吳江和錢塘隔得不算遠,她有心照應這個弟弟,隻是明輝莊有郭策,又是坐車又是行船,不便出門,曲夫人隻得多在書信裡關照叮囑。江都那邊,曲父和後母也有二子二女,曲家也是好幾房人住在一起,每日吵吵鬨鬨,後母巴不得曲池離得遠遠的,再不回江都,向來隻有給曲池氣受,曲父想管教這個長子,奈何曲池隻聽親姐的話語。

曲池也到了年紀,曲父想為他謀一門好親事,曲夫人也有自己的打算,既然曲池和江都家裡不對付,那不如就在吳江落腳,在郭家或是其他大戶,挑個合適的女子為妻,依著曲池的相貌秉性,也能挑個好的。

隻是曲池總不肯回來,好在他隔三差五給曲夫人來信,說些錢塘的塵世煙火,湖光山色,附上鋪子的賬簿收支,倒也沒有在錢塘荒唐度日。

曲夫人轉念一想,他這一年間長居錢塘,或是結交了什麼知心好友,有了什麼機遇,年輕人莽撞,在外總要有人照應一二,以防意外,故而修書二封,一封給了曲池,一封送到了錢塘守備府。

曲池收到書信,捏了捏眉心。

追妻路漫漫,坎坷倒是不少,他這一年,心思隻放在甜釀上麵,已經把能想的招數都想出來了。

曲夫人有個早年相熟的朋友,是如今錢塘守備鄭大人的發妻,鄭大人好些年前駐在鎮江,後來又升往寧國守備,一年前鄭大人升任錢塘府,守備夫人幾個月前也追隨丈夫來了錢塘。

守備夫人娘家姓楊,這楊夫人雖是女子,卻說話直爽,為人仗義,有一份俠肝義膽,是個女中豪傑,曲夫人早年因夫族和她結識,兩人雖然見麵甚少,但每年都有兩三封書信往來,楊夫人雖然識字不多,書信都是身邊的婢女所回,回信裡都是平常俚語,但和文縐縐的曲夫人卻誌氣相投,算是莫逆之交。

如今楊夫人也在錢塘,曲夫人讓曲池執著自己的名帖去拜會楊夫人,也是想楊夫人照拂下幼弟。

楊夫人去年嫁了獨女,比丈夫晚到錢塘,這些日子都忙著整理家事,她亦收到了曲夫人的來信,聽門房說是曲夫人的胞弟來訪,也是極歡喜的迎進來,她十年前在盛澤郭家見過曲池一麵,早已忘了模樣,如今見堂下站著位極高大英俊的年輕人,漂亮的桃花眼,倒是和曲夫人截然不一樣的相貌,也禁不住拊掌大笑:“十年未見,楊姨都忘記你模樣了,還想著是十年前那個小蘿卜頭,令姐還在信裡擔憂你,我瞧著也沒啥可擔憂的,看著好得很。”

她左右打量曲池,不住點頭笑:“你姐姐啊,就是心性兒有些過強了,什麼都想的多。”

楊夫人半點沒有架子,為人極好,曲池坐在下首,被她一通笑話,旁的婢子也是笑吟吟跟著主母打量自己,也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夫人笑話曲池了。”

曲池認清了鄭府的門,陪著用了頓午膳,楊夫人愛熱鬨,愛朋友,愛聚會宴飲,也喜歡和年輕人多說說話,家中又清淨,再三叮囑曲池:“往後多來楊姨這坐坐,我去和你姐姐說,有我在呢,事事都照應著,讓她安心。”

曲池笑得有些勉強,此後偶爾也往鄭府去少坐。

錢塘那樣大,偏偏隻有一個西湖,楊夫人膝下再無兒女,又是詼諧活潑的性子,每日早上送守備大人去公廨,無事就愛帶著左右兩個婢女,往繁華熱鬨處鑽,遊山玩水,近來天熱,楊夫人尤愛去西湖泛遊。

這就看到湖邊一棵垂柳下,穿著青縐紗的年輕人,搬個小杌子,坐在湖邊釣鼇蝦。

“曲池。”楊夫人在馬車內招手。

“楊夫人。”曲池不防在此處見到夫人,上前在車旁作揖,“甚巧,居然在此處見到夫人。”

“你倒有閒情逸致。”楊夫人笑道,見湖邊擱著那一杆魚竿,起了興頭,自己跳下馬車,往湖邊去:“你坐此處做什麼?”

曲池就陪著楊夫人站在湖畔說些閒話,不過半晌,鋪子裡出來個輕白衫、竊藍長裙的年輕女子,身姿窈窕,拎著一隻陶罐嫋嫋走來。

曲池留著一分心神,知道甜釀手中的陶罐,裝的是她親手做的,在水井裡浸得冰涼的酸梅湯,正是給他送的。

他如常和楊夫人說著話,眼睛瞟過甜釀,眼裡是一閃而過的急切,卻沒有動作。

甜釀也瞧見曲池身邊站著人,是個四旬開外的貴夫人,容貌生得普通,一雙濃眉很是英氣,嗓音略亮,笑聲清亮,像是個極開朗敞亮的人。

她知道曲池已瞧見她,卻沒有動作,仍和那夫人一言一語說著笑,頓住腳步,將陶罐擱在小杌子水邊,也不上前,就隔著幾步,朝著說話的兩人點了點頭,算是致禮,轉身回了香鋪。

楊夫人也喜歡年輕漂亮的孩子,說話的空當,一眼覷見這素衣女子,花容月貌,一雙眼生得動人,再瞧一眼,突然晃了晃神,又盯著她瞧了一眼。

曲池見楊夫人目光落在甜釀的背影上。

“這是....”

“這是前頭香料鋪的店主。”曲池想要遮掩,“平日鋪子相互照應,偶有些往來。”

“這女子...”楊夫人臉上笑吟吟的,“看著莫名有點眼熟。”

二十年過去了,楊家夫婦的音容笑貌隻剩一個模糊的影子,她親手照料的那個孩子,當時隻有兩歲,還是個胖嘟嘟的小孩兒,抱在手裡都有些吃力了,如今重逢,隻是覺得有點眼熟。

曲池不敢透露她的身份,怕蓉姊得知,更怕消息傳到更遠的地方,笑道:“許是夫人和她在某處有過一麵之緣呢,這位娘子此前常去人家裡售賣香料,也在西湖邊賣過些香袋絹扇一類,興許夫人無意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