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第 109 章(1 / 2)

囚她 休屠城 11529 字 4個月前

“娘親...”蔻蔻趴在杜若懷中,迷惑看著娘親,胖嘟嘟嫩生生的小手拭在她臉上,“娘親怎麼掉金豆豆啦...”

馬車嘚嘚往回走,斯人身影早已遠去,他仍站在原地,眼神默然,身影也默然。

當年那段□□,知情的婢女早被杜若外嫁到遠處去,沒有人知道那個男人到底是誰,也要感激他從來沒有外泄過一絲一毫。

早就是心死如枯木,那年端午第一次見,那雙眼睛隻不過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她心頭咯噔一聲,頃刻就活泉般熱起來。

那是男人在打量女人,不管有沒有穿衣裳,有所“求”對上“應”,就好像...他們是一類人似的。

偷情是快活的,但人的欲望也是無窮的,是一潭越陷越深的泥坑,她還是不能逼死自己,遲早要抽身出來。

“娘沒有掉金豆豆。”杜若收回淚,摟緊懷中的孩子,柔聲道,“昨夜給蔻蔻縫衣裳,眼睛疼呢,蔻蔻幫娘親吹吹。”

蔻蔻嘟起小嘴巴:“呼,呼,呼...”

她有個自己的孩子,這孩子,承載了她所有的感情。

杜若將廟裡求來的平安鎖掛在蔻蔻脖子上,親了親孩子的額頭:“蔻蔻真乖,娘最喜歡蔻蔻了。”

廟裡素齋做得精致,況夫人摟著寧寧在懷裡,先動筷往兒女媳婦碗裡挾菜,臉上笑眯眯:“許久不回江都來,這素齋真是想了又想,金陵再怎麼好,要我說,吃食上也不如江都。”

況夫人日子過得順暢,這幾年身上也多了些福氣,圓圓的臉不見蒼老,滿意看著苗兒和況學,落在苗兒的肚子上,再看看小女兒巧兒身上,忍不住埋怨:“你這孩子,既然是回了家裡,又是出門,就不能好好裝扮一番,用些頭釵珠花,怎麼還穿著這身衣衫,誰能看出是個女兒家來?”

“娘!”巧兒皺眉,“這樣乾活利索,我下午還跟著大哥出門呢。”

巧兒也快雙十年歲了,尋常女子這個歲數,真是急哄哄緊著出嫁的,奈何她兩個哥哥見她有些天賦,她又有十分誌氣,送到金陵叫什麼營造司,機緣巧合也拜了個管測老師傅,她真是樂不思蜀,在書室裡從早能呆到深夜,也不裝扮也不穿女衫,整日穿著男袍扮個少年郎。

說起來有些離經叛道,可是誰家女兒有這樣大的出息,每月裡還能拿一份官銀,也不比在家相夫教子的差,況夫人心頭到底還是自豪的,就再放任她兩年。

“在外頭我管不著你,在家見客、出門見人,你可緊著給我收拾出個模樣來。”

況夫人說完女兒,又一筷子挾到薛雪珠碗中:“現在家裡管在你手裡,最辛苦不過,我這一回來,看著家裡,不知有多高興。”

大兒媳真是樣樣都好,心細又孝順懂禮,況夫人帶著巧兒在金陵,每隔些日子薛雪珠都要勞人捎衣物吃食書信過來,家裡遠近親戚都是照應得周全,回家一看,處處都是井井有條絲毫不差,街坊也是誇讚不已,隻是可惜,肚子一直沒消息。

薛雪珠微微一笑,謝過婆母,也挾了一筷子送到況苑碗裡:“相公吃菜。”

況苑回過神來,也沒有說話,微微頷首:“多謝。”

他們夫妻在人前,話一直不多,如今更是寡言少語,況苑在家時日少,連著在外院書房歇了好幾個月,況夫人回家才搬回自己房中來,夫妻和臥,有時鎮日都沒有一句言語。

年節熱鬨,金陵施家冷冷清清,孫翁老回鄉過年,跟施少連告了假,施少連難得在家露麵,寶月近前來奉茶,施少連又瞥見她那副眼巴巴又無精打采的模樣。

他心裡不痛快,也不許身邊人好過。

寶月是慣怕施少連的,又近身服侍了他四年,雖然他在家時日不算多,能躲躲懶,但隻要在家,總沒她的好日子過,不是聽他的冷嘲熱諷就是看他陰沉沉的眼神,後來還要應付芳兒,如今知道甜釀回來了,更是心頭煎熬,一門心思隻想脫離苦海。

她偷偷去楊宅看過,那間宅子還是空蕩蕩的,壓根沒有人住,誰知道大哥兒把二小姐藏到哪裡去了。

“她早就不要你了。”施少連慢條斯理道,“走的時候沒想把你帶走,現在也不要你伺候,如今我也不在家中,要你有什麼用,倒不如把你發賣出去...”

寶月腿軟,含著淚跪在他身邊:“求大哥兒放過奴婢。”

他嘴角含著冷笑:“你再擺出這副模樣,就去後院服侍藍氏。”

芳兒知道施少連回家,卻沒有上前頭來陪坐,自打知道甜釀跟著施少連到金陵後,她心裡就砌著一堵厚厚的牆,堵得心頭透不過氣來。

沒有人知道,她這兩年過的是什麼日子。

施少連若在家中待客,貴客有意,她就被當成侍妾去伺候枕席,第二日一早總有一碗避子湯送來,他卻往天香閣中廝混過夜,她一心對他,但在他心中,卻比如天香閣的花娘,甚至連天香閣的花娘都不如。

她總要知道,甜釀的日子會不會比她好過?

寒冬臘月的天香閣裡熱鬨無比,年節裡更是不分晝夜,一派歌舞升平。

甜釀隻不過在施少連屋內連著過了一兩夜,天香閣暗地裡已經掀起了波瀾,話裡話外聊的都是她。

施少連在外人麵前並不寵她,有時花娘們在旁陪伺候,甜釀若在,也是隔著遠遠的,守著小爐替眾人溫酒,花娘們勾著她近前來敬酒說話,施少連麵上甚是冷淡,接過她手中的酒盞,轉手遞給旁的花娘:“乏善可陳。”

花娘們都簇擁著,個個閃著一雙媚眼,指望甜釀說幾句,多打探打探兩人玄機,甜釀見他散漫無心,默默坐在他身邊。

坐得久了,聽見他淡聲道:“過來。”

甜釀窩進他的懷裡,他身上的氣味複雜,卻並不難聞,有一點茶香底蘊在,那些混沌的氣息在內斂,變成了他眉心的一點風流。

施少連空時也會聽樓裡的花娘閒聊說話,哪裡的商客出手闊綽,哪府的公子清客最混賬,人生百態在花娘嘴裡,倒有一種奇異的觀感。

他漫不經心把玩著懷中人的臉腮,輕嗯回應花娘的話,懶洋洋將身體倚在她肩頭。

床笫之間,甜釀已經徹底放棄甘願或不甘願的想法,不是伺候他,就是伺候彆的男人,這是什麼地方,身邊都是什麼人,她比誰都清楚。

縱情聲色的地方,何必在身體上折磨自己,他喜歡,那就給他。

情濃時,她明眸半開,玉體全偎,款擺柳腰,不自覺的跟隨著他。

施少連也有所察覺,兩人已不用青玉膏,隻要指尖稍加撩撥,溪水潺潺,慢慢也有回應,若是疼了,也會皺著秀眉嘟囔一聲,情潮所至,緊緊纏著他,眉目豔麗無比,神色十分醉人。

算是床上火熱,床下冰冷,夜裡兩人說的幾句話,比一整日的話還要多些。

施少連冷眼看她的恬靜睡顏,捏了捏眉心,起身下床,倚在窗邊看河景。

羅帳半掩,露出女子一點雪白玲瓏的身軀,一把黑鴉鴉的秀發,她身上的每一寸肌骨他都爛熟於心。

這個小狐狸狡猾又固執,還有幾分骨氣,他被她咬得最深的那一口,隻要她伸出小舌頭舔一舔,他就能鬆開掐住她的脖頸。

要剔除野性,要麼把狐狸鎖進籠子,要麼養熟她。

狐狸怎麼可能養得熟?

天香閣多有被人梳籠的花娘,給足了銀兩,這段日子隻服侍一人,若是花娘另偷偷待客,被發覺了,打打摔摔鬨起事來也是不安寧,潘媽媽麵上管束著人,暗地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對甜釀可是不一般的體貼心細。

她每夜裡都往施少連屋中去,潘媽媽索性收回了她自己的屋子,把她的衣裳首飾都送到施少連房中,也不拘束她在樓中亂走,甜釀沒有旁的事情做,樓裡多的是消遣耍樂的玩意,戲班子雜耍歌舞,她自己挑個地方一坐,來一捧炒香櫞,就能從早看到晚。

花娘們也是有心結交,看她自己坐著耍戲,少不得上去攀談,甜釀麵上看著冷,卻是不難相處,性子也隨和,並不拒人千裡之外,相處一兩日之後,阮阮就拖著甜釀到處玩鬨:“成日看戲有什麼好玩的,走,我們尋樂子去。”

花娘們也有自己消遣的地方,買胭脂首飾、時興衣裳、吃食零嘴,愉人之外也要愉己,花錢買個樂意,甜釀後來也算是嬌養大的,手頭不缺,對這些東西並不太有興致,阮阮看她一副遊離的神情:“我們去打馬玩。”

打馬算是閨閣中的常見博弈,以前在施家,偶爾也陪著施老夫人摸骨牌,那時候還是小女兒,多是陪看陪玩,不管什麼規矩輸贏,隻為打發辰光,阮阮帶她去的地方在天香閣旁側的樓裡,一群花娘湊在一起,圍桌棋盤玩鬨。

甜釀以前沒有玩過這種複雜的棋盤,三五人一桌最佳,三顆象牙骰子在棋盤上亂滾,每人二十枚打馬錢,籌碼都鋪在中央,旁側還有人專門記著賞罰帖,一局觀下來,棋盤上眼花繚亂,圍觀眾人眼珠子轉來轉去,嘻嘻哈哈又喝彩連連,一局也要耗上一兩個時辰。

怪不得閨閣女子拿此打發漫漫長夜。

甜釀和阮阮撐著下巴觀了一局,賞罰頗多,也有拿碎銀子首飾相抵的,也有吃酒做鬼臉做罰的,倒是覺得很有趣,輪到自己,被推到棋盤上,塞了打馬錢,聽得旁側道:“來來來,把帖盆鋪滿,這一局押首飾,都把各自身上最值錢的首飾拿出來。”

骰子輪番擲起來,四人坐局,一圈走馬下來,旁人看著桌麵熱鬨,時起喧嘩,阮阮手氣不佳,把骰子護在手心裡吹仙氣:“天靈靈地靈靈,保佑我拿個大的。”

那骰子滴溜溜轉在棋盤上,露出光禿禿三個紅點。

甜釀摸著手中的馬錢,盯著眼前的骰子也禁不住咯咯笑起來。

身邊熱鬨,手底下也熱鬨,一圈下來,甜釀也漸漸沉浸其中,眉心舒展,她自己尤不自覺,旁邊觀棋的人乍然聽見她的清脆笑語,見她眉眼彎彎,眸若點漆,星光點點,兩頰上深深笑靨,分外的光彩奪目。

花娘們多見她在樓裡寡言少語,是頭一回見她笑,笑容生動又嫵媚,還帶著那麼一股嬌憨的活潑,一時都有些愣了,捅捅旁側的人,偷眼覷她,天香閣裡哪個姑娘不是國色天香,容貌隻是畫卷上的白描,看久了都是寡淡無味的,隻有個人的神采和靈竅,才是畫筆上濃墨重彩的著色。

她真的很久沒有舒展笑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