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第 114 章(2 / 2)

囚她 休屠城 9682 字 5個月前

甜釀的笑容頃刻凝固,明亮的眸失神看著屋內的陳設,施少連亦是一個激靈,僵硬從腳底貫到頭頂,語氣僵硬:“湘姨。”

“我說錯了麼?”湘娘子有些詫異,“不是她?”

施少連麵頰難得發紅,咬著後槽牙,不承認,也不辯駁,蹙著眉頭。

湘娘子看著兩人神色,一個失神怔忡,一個羞惱生冷,顯然是舊相識,一道又聽樓裡花娘說了不少兩人之事,心下篤定,也覺得有些好笑:“那我就是說對了?”

他心中實在羞惱,麵色慍怒,拔腿就往外走。

湘娘子見他惱羞成怒,哈哈笑了兩聲,倒是也不在意,對著甜釀笑道:“他要是能多說幾句話,也不用我猜來猜去得罪他,這孩子性子實在有些讓人頭疼。”

雖是調笑,湘娘子內裡也是有些欷歔,禁不住暗裡打量甜釀,拉著甜釀的手柔聲道:“來坐,第一次見,我和小酒一道說說話。”

甜釀勉強笑笑在湘娘子身邊坐下。

“少連有沒有和你提及過我?”湘娘子嫣然笑道,“我是他母親的密友,一道長大的姐妹,隻是後來他母親嫁去江都,才斷了音訊,一晃二十多年過去,孩子代替母親來見我了。”

甜釀點點頭,抿唇道:“我知道的...吳大娘子是家裡的主母...我也有幸,受了母親幾年教誨...”

湘娘子咦了一聲,甜釀唇色有些白,回道:“我叫施甜釀.....小時候喊吳娘子母親...”

“你是他妹妹?是一家人?”湘娘子失笑,“怪不得他從沒提過你名字,怪不得怎麼問都不說,他倒是會瞞。”

“不是親妹妹。”甜釀辯駁,“我不是施家人,是個孤兒...是姨娘帶去的。”

湘娘子輕輕哦了一聲,瞧著她:“你不是施家人啊...”

前塵往事,三言兩語道之不儘,湘娘子也是個人精,幾句話便能揣摩出點奇妙來,莫不是這兩兄妹都是一個套路,施家都當是自己孩子養著,把這沒血親的兄妹養出些私情來,兩人扛不住鬨開了,一個走一個尋,鬨到她嫁人又兜兜轉轉湊在一起,到如今這個地步。

湘娘子便不好再直麵深問下去,隻是旁敲側擊替兩人說話:“少連他也是胡鬨,怎麼把你帶這地方來,雖說這地兒熱鬨些,也不是正經能呆的地方。”

又微微歎氣:“我看他也是心思糊塗了,自己也成天浸在這天香樓裡,胡天胡地鬨出不少事情來,有時候人消沉起來,連著幾日幾夜都不歇著,喝起酒來跟沒命一樣,賭桌上也是三四日不眨眼,熬得一雙眼睛通紅,把賭客們都嚇跑了,我禁著他不許去,他才歇了手。”

“起先來金陵的時候,手頭應該也是拮據,還要打點銀子出去尋人,他想我幫著拓寬些人脈,把營生做起來,但嘴上也從來不求人,隻想著你領會他的意思,後來慢慢借這天香閣應酬交際,也是磕磕絆絆,花了不少時間,就算是年節都沒有好好歇過,除夕夜裡喝過一盞酒,這年就算是過去了。”

甜釀聽湘娘子叨叨絮絮,說施少連前幾年在金陵的是是非非風風雨雨,猛然從椅上起來,告辭要走。

湘娘子看她麵色發紅,兩眼幽幽,神情有些急切,也不強留,送甜釀出門。

施少連在外頭獨坐,花娘在四下說笑,他倚在椅內,手中捏著茶盞,神色冷淡,眉眼低垂,目光凝視著那一杯澄透的茶水,身周縈繞出寂寥的興味。

她輕輕從他身邊走過。

“這麼多年了,你有沒有想過我一分的好?”

“你在小庵村受欺負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回來?”

“你和曲池在錢塘度日的時候,你們在西湖畔成婚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在這裡,拿什麼撐過漫漫長夜?”

“妹妹...”他仰頭長歎,聲音也很疲憊,“小九...你指摘我禁錮你,控製你,強迫你...興許我真的有壞的時候,那我對你的好呢?你放在哪裡?”

她無以回他,喉頭哽住,麵色蒼白從他麵前走過。

他也起身,拂袖走開,神情冷淡與她背道而行。

花娘們圍著個西北商客,把人灌得酩酊大醉,商客四肢大攤睡在軟榻上,連聲打鼾,麵上還覆了一幅綢帕,那綢帕上繡著山水花鳥,隨著底下人的呼吸起起伏伏。

花娘們見男人睡得沉,偷偷摘下男人腰間的荷包、玉佩、衣內的袖囊、懷中的帕子絹袋、連著手上帶的指環都一並取下,一字擺開放在桌上觀賞。

看荷包內有塊閃閃的金塊,花娘們摩挲了一番,個個都磕了個牙印上去:“這怕是值不少錢呢。”

摩挲玉佩的成色:“這是羊脂玉吧,不知真的假的呢?”

又抽出商人的書信,笑著招人上前,譏笑道:“他妻子掛念他,讓他莫耽擱,早些回家去呢,呸,這種男人,不如死在外頭算了。”

大家都饒有興味挖掘著男人的故事,甜釀在一旁看著,覺得這種日子也就如同杯中酒,酣醇之下,癲狂之中,其實滿是苦澀。

很多時候,她也想大醉一場,大哭一場,才能拂平心中的思緒。

她不想服輸,不想俯首稱臣。

不想把自己置於險境,置於無路可退之境。

不想麵對血淋淋的自己。

花娘們圍繞著商人指指點點:“你們看他身上穿的衣裳,猜猜他是何地人?做什麼的?”

甜釀抱著還剩一半酒壇,聽著她們說話,看她們的活潑神情,憐憫旁人也憐憫自己,抱著酒壇“咕嚕咕嚕”灌下幾大口酒。

酒的烈氣衝得她渾身打顫,身上激靈,腦子騰的一下燒起來。

她把自己埋進酒壇裡,一口連著一口往嘴裡灌。

她沒有比這時候更憎恨他,為什麼總是軟刀子割肉,為什麼手段不能更凶狠一下,為什麼不能每時每刻都來刻薄她。

這世上沒有比他更壞的人。

他為什麼不能更壞一點。

壞到她能鎮定自若給他一杯鴆酒,讓他永遠闔上眼,不能追在她身後,讓他沒有心思來折磨她。

甜釀把那半壇酒都喝完,酒壇推開,搖搖晃晃去取桌上的沉甸甸的青玉酒壺,取了隻酒杯,自顧自斟酒,看著花娘們把商客的東西歸於原樣,放回他身上。

甜滋滋的果子酒,入腹之後舌根微微的澀。

她連著喝了兩三盞,皺了皺眉。

肚腹有一團火,熊熊燃燒起來,燒的她雙眼通紅,身體綿軟,幾要睜不開眼。

“小酒,你喝了多少了?”花娘鬨完了,扭頭看她,“怎麼不聲不響一個人喝起來了?”

花娘們看到滾落在地的酒壇,看到桌上的青玉酒壺,怔了怔,過來奪她手中的杯子:“你都喝什麼了?”

酒壇裡是烈的酒泉酒,這倒不打緊,青玉酒壺卻是不普通,是這西北商客自己帶來的酒,裡頭攙著藥材。

花娘們都愣了愣,麵麵相覷。

甜釀雙手覆在滾燙的麵靨上,東倒西歪趴在桌上,晃晃腦袋,眯著眼要睡。

“回屋睡,回屋睡去。”花娘們七手八腳去扶她,心裡都覺得有些不妙,“我們把你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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