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前。
謝歸途銜著腰帶,費勁地把自己套進北鬥劍派的銀白色製服裡。
今日正是北鬥劍派一年一度祭祖的日子。要參加整個門派之中最重要的儀式之一,儀表上馬虎不得。
謝歸途皺著眉想:這套服裝不知道是誰設計的,太過時了。前世到他死前,也就是兩百年後,腰帶早已經不用這樣的設計了。
他一遍仔細整理著衣服的每一個褶皺,一遍在心中盤算著,明日就去和師父提提意見,讓他們把這要命的設計改一改。
就在謝歸途焦頭爛額的時候,楚風臨手裡端著兩碗麵,用手肘頂開了門,步伐輕快地闖了進來。
“師兄,吃飯了。”
進了門,瞧見謝歸途在穿衣,楚風臨便擱下了碗,對他道:“師兄,你先吃吧,不然麵要涼了,我來替你梳頭。”
謝歸途應了一聲,於是坐了下來:“要快些,今日祭祖,午時要去天樞台。一年一度的大事,可不能遲到。”
楚風臨把筷子遞到他麵前,殷切地望著謝歸途,似乎在期待師兄的表揚。
謝歸途掂起筷子,評價道:“看上去不錯。”
看得出來,這碗麵是費了些心思的。麵條軟糯筋道,顯然是用冷水過了兩遍,熱湯上浮著薄薄一層金黃的香油,綴以碧綠的蔥花和兩個金黃的溏心荷包蛋。
楚風臨對自己做的飯菜似乎沒有什麼品嘗的耐心,急匆匆地三兩口吃完了麵,就跑到了謝歸途身後,替他梳起了頭。謝歸途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熱湯,不知怎麼的,忽然想起楚風臨小時候剛來玉瀾峰,給他當侍童的情形,忍不住抿嘴一笑。
楚風臨疑惑道:“師兄,你笑什麼?”
謝歸途咽下了那口熱湯,乾脆放開了笑,搞得楚風臨十分摸不著頭腦。他將自己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沒發現有什麼可笑之處。
“師兄?”
“你這小侍童還算是儘職儘責。”
謝歸途擺了擺手,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
小侍童?
楚風臨對這個陌生的稱呼略有些遲疑,隨即又好像回憶起了什麼,不好意思地抿了一下嘴唇。
謝歸途道:“妄行,你該不會忘了吧?當初你到這玉瀾峰主院,給我當侍童的事。那時候你才九歲,笨手笨腳的,什麼也不會,沐浴更衣不行,灑掃做飯也不會,吃飯倒是挺積極的。”
楚風臨手中的動作沒有停,卻有些心虛地垂下了眼眸。“是嗎……師兄,那麼久以前的事,我不記得了。”
“你真忘啦。好吧,師兄替你記著呢。”見師弟害臊了,謝歸途逗弄他的興致更甚,“你自己說說看,像你這樣的小侍童誰敢要?”
楚風臨動作一頓,猶豫道:“師兄要嗎?”
謝歸途抿嘴一笑道:“也就隻有我敢要了。”
“師兄,那你要我吧。”少年眼睫顫了顫,分明應該是玩笑話,他卻說得極為認真,“你
要我吧。我給師兄當一輩子的侍童。”
謝歸途險些被他逗笑了,將手肘靠在桌上,忍不住回過頭來望著他:“你今年都十八了,和我一般高,誰家有你這麼大的侍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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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話,少年把頭埋得更低了。
謝歸途又道:“再說了,你堂堂一個元嬰修士,給我當侍童?就算你肯,我可當不起。你是未來的須彌山聖使,是要伺候首尊的,伺候我算怎麼回事。”
楚風臨撇了撇嘴道:“侍童也好,師弟也罷,反正我就樂意跟著師兄。”
“這可是你說的。”謝歸途放下了筷子,輕拍了拍他的手背,語氣忽然誠懇了幾分,“不過,妄行,你記著。我從不是把你當作侍童看待的。”
“你是我師弟,是我最疼愛的師弟。我不要你給我當一輩子的侍童,但是我想你當我一輩子的師弟,好嗎?”
楚風臨垂眸看著師兄覆上來的手,指尖不好意思地縮了一下,耳尖微微紅了。他遲疑道:“師兄,難道你還怕我跑了嗎?”
“是啊。”謝歸途半開玩笑地說道,“我可真怕你跑了,不想當我的師弟了。”
“不會的。”楚風臨眨了眨眼睛,不明白謝歸途的這種憂慮從何而來,“師兄,我不會跑的。”
少年的語氣極為誠懇。謝歸途直勾勾地盯了他片刻,忽然伸出手來:“拉鉤。”
“好。”楚風臨也小心翼翼地伸出了小指,鄭重地和他拉了拉鉤。
能當謝歸途的師弟,是他此生為數不多的幸運。
懵懂的少年想象不出,自己能有什麼理由心甘情願地離開。
.......
北鬥劍派的祠堂位於天樞台的北麵,坐落於整個仙府的中軸線。
祠堂內香火不斷,莊嚴肅穆,大廳之中供奉著北鬥劍派曆任掌門,以及眾多長老、弟子的牌位。每逢年關或是佳節,門派上下都會來次祭拜。
此外,掌門就任、弟子入學之類的大事,也都須得來此完成儀式。
今日歲除,是一年中的最後一天。
天樞台上,七峰長老和弟子齊聚於此,足有近千人,矩列規整,幾乎占滿了整個天樞台。門中弟子全都身著統一的製服,一眼望去雪白一片,肩上銀線在陽光的照射下下熠熠生輝。
或許是受氣氛的影響,謝影他們也停止了拌嘴,安分地行禮時,倒真有了幾分仙門弟子的氣度。
掌門蕭無涯和七峰長老領頭,眾人輪流進入祠堂,依次奉香。
大殿的正中間供奉的是北鬥劍派的創始者——也就是雁北世世代代信奉的那位北鬥神君的神像。神君手持北鬥劍,腳踏惡鬼邪神,威嚴肅穆,救濟蒼生。比神像稍低的位置,依次排列著北鬥劍派曆代掌門的牌位,算上北鬥神君,共有八十八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