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多年來,他們之中的多數都將自己奉獻給了天下蒼生,能夠壽終正寢的極少,屈指可數。
鐘聲遙遠悠長。
謝歸途望著神台之上北鬥神君的神
像,忽然臉色一變。
“師兄,你怎麼了?”身後的楚風臨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異常,小聲提醒。
謝歸途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神遊,手一抖,燃儘的一小截香灰就落了下來。眼瞧著那點香灰落到了他的手背上,楚風臨手忙腳亂地替他拂掉。“燙不燙??[(”
“沒事。”謝歸途避開了他的手。
雖然是這麼說著,謝歸途垂落的衣袖中,指尖卻不自覺地攥緊了。
他方才看見楚風臨,竟然很不合時宜地想起來,這家夥入魔後在這裡對他做了什麼。
一想到那個情景,謝歸途不由地心虛。
雖然那並非他所願,可望著莊嚴肅穆的北鬥神君像,他險些抬不起頭來。
楚風臨似乎注意到了他臉色異樣,卻不明就裡,也不方便當眾開口詢問,隻能屢次向他投來關切的眼神。謝歸途理了理衣袖,微不可見的衝他搖搖頭,示意他不用管。
作為北鬥劍派的大弟子,謝歸途一直留到了整場儀式的最後,這才和師父蕭無涯一同離開了祠堂。好在蕭無涯生性不羈,不拘小節,沒發現他這點細微的不自在,隻是隨意地關心了他幾句。
謝歸途心裡彆扭,應答的也隨意,連先前想好要和師父說的話也忘了個一乾二淨。
兩人走出祠堂,謝歸途忽然聽見有人喊他。“師兄。”
“妄行?”
楚風臨離開的早些,謝歸途原以為他跟其他的師弟一道玩去了,沒想到這小子一直在門外等著他。
蕭無涯看著兩個小徒弟,笑吟吟地擺了擺手,讓他們自便:“我好像聽見有人在放炮竹,你們兩個年輕人也一道去吧。”
聞言,謝歸途豎耳一聽,果然聽見了一些異樣的“劈啪”聲。
那劈啪聲此起彼伏,夾雜著陣陣驚叫和歡笑,一聽就是玉瀾峰上的弟子們在玩自製的炮竹。
這幫小弟子們等祭典一結束,就偷摸跑去了後山的竹林,砍來兩顆較細的竹子,裁成細竹筒,往裡麵塞入引爆符咒,劈裡啪啦的到處亂扔。
這種自製的炮竹沒什麼威力,就是聽個響。
他們如此肆無忌憚,便是料定今日沒人會責罰他們,就連光明頂長老見了,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圖個喜慶。
謝影很想放炮玩,但他如今自視成熟修士,不應該再玩這些小孩子的把戲了,便隻能在一旁乾看著。
有師弟注意到了他的猶豫,便熱情邀請道:“謝影師兄,你放不放炮竹?”
不待謝影回答,就有另一個聲音樂嗬嗬地道:“他不放。”
出聲之人正是琴少宮主,“……你們謝影師兄馬上就是要當聖使的人了,堂堂須彌山聖使,怎麼還能和我們一起玩這些幼稚的把戲——是吧,聖使大人?”
琴百鳴搖著扇子,唇角微彎,似乎正好整以暇,等著看他的樂子。
謝影原本就是想玩,卻又不好意思。眼看心思被這家夥看穿,謝影隻好用嗤之以鼻來掩飾尷尬:
“少宮主,你這引爆符咒畫得比蚯蚓還醜。你們琉光十二宮的人,難道真的就隻有一張臉是好看的?”
“好看不好看的,有什麼關係。”琴少宮主滿不在乎道,“符咒是拿來用的,不是拿來看的,隻要管用不就行了。”
這時,已經有好事的小弟子殷勤地遞上了空白的符紙:“謝影師兄,小弟忘了引爆符咒該怎麼畫了,能不能勞煩你來賜教一番?”
“這都不會?”謝影狀似不情不願,實則欣然接過,“那好吧,你們看好了,我可隻教一遍的。”
說罷,他用食指囫圇沾了兩下朱砂,行雲流水地畫了個符咒,塞進竹筒裡,然後興致滿滿地甩手出去。
謝影這信心滿滿,甩手一扔的姿態非常瀟灑。
諸位弟子興奮地抱頭蹲下,紛紛捂好了耳朵,可片刻之後,預想中的“劈啪”聲卻遲遲沒有出現。
那竹筒“咚”的一聲落在地上,隨即變得死氣沉沉,動靜全無。
——竟然是個啞炮。
眾人興奮的表情逐漸凝固在了臉上,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謝影。
“咦,怎麼是個啞炮?”
琴少宮主故作吃驚,笑話道,“我說,聖使大人啊,引爆符咒是最低級的符咒之一,就連剛築基的小弟子也沒人會畫錯吧,你……竟然不會畫?”
其他弟子在一旁聽著,想笑又不敢笑,紛紛埋下頭去,肩膀顫抖,憋笑憋得十分辛苦。
眼看著謝影臉都快綠了,可那琴少宮主依舊不知好歹,拍了拍他的肩膀,還在語重心長,喋喋不休:“聖使大人,你這符咒畫得再漂亮,可若是不能製敵,又有什麼用?你彆看我們琉光十二宮講究出招時的律動和儀態,但比起招式好看,修行才是根本。隻追求動作漂亮,阿影啊,那你不如去當舞伎好了……”
謝影氣衝衝地瞪了琴百鳴一眼,撇開了他,三兩步衝上前去,彎腰撿起那隻啞火的竹筒。
引爆符咒這種小把戲,他從小到大不知畫過多少回了,就算沒有一千,也得有八百回。怎麼偏偏今天這個就是不爆,被那姓琴的拜見了個笑話看?
謝影拾起那竹筒,正欲打開一探究竟,忽然聽見有什麼高速劃破空氣的氣流聲。餘光一撇,瞧見有什麼東西朝他飛來,謝影閃避不及,手背就被砸了個正著。
“嘶——”謝影吃疼鬆開手,這才看清砸中他手背的隻不過是一個石塊。
謝影回頭一看,發現偷襲他的人竟是楚風臨,怒道:“你……”
而與此同時,他脫手的那隻竹筒,在地上骨碌碌地滾了幾圈,隨即猛地爆裂開來,火花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