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宗師6(2 / 2)

“至於家父,聽說他當年昏頭昏腦被一位女子哄了去,為那女子放棄前途,拋妻棄子,一無所有,如今卻不知在江湖哪個角落裡,隻身單劍漂泊著。”

感慨起生活不易的艱辛,原不為真情實感,仿佛小小年紀就已承擔了太多。

燕非池聽得不由點頭。拋妻棄子不負責任的父親,受了情傷患上瘋病的母親,還有一群仆從需要養活,實屬不易!

看他的表情,分明已經自動腦補出一出#富家千金慘遭拋棄神魂不清小小孩童一己之力擔當家業#的戲碼,再加上身邊這位沉默寡言的大高手,或許還有什麼#惡奴欺主忠仆護持幼主#的事跡,以及#渣男拋妻棄子卻慘遭pua一無所有#的故事。

而一邊的安彥已經呆住,要是手上還在烤兔子,此時他連兔子都要掉了。

……少宗主說起瞎話來還真是半點都不假,眼睛都不眨一下。若非他清楚真相,隻怕都要信了他的鬼話!

但仔細想想,好像說的也都沒錯?

看宗主那模樣,的確是不大正常。至於楚天南,當年稱霸江湖的機會都被他親手放棄,如今空有天下第一劍的名號,卻不知隱居在哪個山頭,可不就是一無所有,單身隻劍漂泊著?

隻不過,生活艱辛,小小年紀就操持家業?說這話時少宗主良心不會痛嗎?

這些年來,無數次替少宗主跑腿,險些跑斷腿的安彥,突然想到其他更多有意或無意被少宗主支使的人;想到在少宗主鼓勵之下振作起來,勞心勞力發展聖宗的宗主……再對比躲在幕後偷閒,去的最勤快的地方就是糕點廚子那裡的少宗主,他心中有一萬句大膽的話就要說出來,但最後都化作一句:

“這些年來,公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不可說不可說,舔就完事了:)。

安彥不信原不為的鬼話,但燕非池明顯已是深信不疑,麵上亦露出動容之色。

他又拐彎抹角問了幾句,聽原不為提到這是第一回走江湖,更加確定對方多半是某家富貴人家或落魄名門的公子。難怪看上去氣質與其他江湖人格格不入。

燕非池頓時唏噓不已。

這位遭逢變故的少鏢頭好似與同樣身世坎坷的原不為一見如故,惺惺相惜,說話的姿態和語調都越發熟稔起來。

不知不覺肉已經烤好,奇異的香味在神廟中飄蕩,讓人不由食指大動。

燕非池自然而然地將之遞了過來。

“安叔,”原不為認真看了麵前的烤肉一眼,叫著安彥如今的身份,突然道,“這一隻兔子我們三人分怕是不夠,不如你先吃一頓乾糧吧。”

安彥怔了一瞬,恰好迎上原不為直直投過來的目光。四目相對,他很快會意,恭敬地應了一聲,就要起身。

“哪能如此!”燕非池趕緊攔住他,麵上微怒,“在下本意是為報答二位的救命之恩,怎能讓救命恩人反為我讓出口糧?那在下恐怕也不能安心了。”

他連連勸阻,原不為這才“不情不願”地改了口:“也罷,那便一起吧。”

燕非池這才一笑,熱情招呼起二人來。

夜色溶溶,火光暖暖,三人一邊吃一邊閒談,氣氛極為融洽。

燕非池的手藝十分不錯,至少是安彥十倍的水準。原不為將自己那一份吃得乾乾淨淨,心滿意足。

他麵露遺憾之色,突然歎了一聲:“可惜!”

燕非池緊跟著一歎:“的確可惜!”

“燕兄可惜什麼?”

原不為好奇地開口,身體卻突然晃了晃,連同身邊的安彥一起,兩人俱是身體一軟,癱倒在地。

燕非池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看著二人,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問道:“你們可有覺得腹中發燙,全身火燒一般,經脈發麻,真氣不濟,乃至頭昏腦脹,四肢俱軟,心口泛疼?”

二人臉上一下子變了顏色:“烤肉有問題……”

燕非池從容一笑,坦然道:“沒錯,我在烤肉中下了毒,是從天一閣殺手身上搜到的毒藥。”

當時放在一起的唯一一份解藥已經被他吃了下去,這兩人已是必死無疑。

唉,終究是第一回出來闖江湖的公子哥,這防人之心也太弱了。那仆人更是空有一身武藝,沒有半點頭腦!

迎著原不為“不敢置信”的眼神,燕非池彆過頭去:“遲兄勿怪,實在是我身上的秘密太過重要了,燕家闔族上下都已為此喪生,我絕不能有任何疏忽——隻有死人才不會泄露我的行蹤。”

說到此,見原不為二人似乎已失去了呼吸,他搖了搖頭,再次長歎一聲:

“可惜!遲兄這樣的人物,我竟是再見不得了。遲兄的恩情,我也沒法再還了。”

他就要轉身離開。

“是啊,可惜這般好的手藝,沒有機會再嘗了。”

少年輕而淡的聲音突然響起,卻恍如一道驚雷在燕非池耳邊炸開。

燕非池猛然扭頭看去,就見之前還軟軟倒在地上的原不為已經利落地站了起來,一雙眸子似笑非笑看向他。

不好!

他就要抽身飛退。

安彥已一骨碌爬起,身形好似幻影在半空中一閃,轉瞬間就來到了燕非池身邊,沒等燕非池反應過來,他腰間的佩刀就已經被安彥拿到了手上。

鋒利的刀鋒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戲謔地笑了一聲,望著滿臉懵逼的燕非池:“小子,沒想到吧?”

你以為我在第一層,其實我在第五層噠!

燕非池難以相信:“這怎麼可能?天一閣的毒藥,你們怎麼會有解藥?!”

“天一閣的毒藥?哼,那毒藥叫什麼名字,怎麼配的,我都一清二楚!”魔門天地人三脈,還是有不少共通之處的,安彥精通刺殺之道,用毒不過是其一而已,“若非公子之意,你焉有命在?”

燕非池臉色漲紅,卻也不反駁他,反倒目光閃動,希望他多說幾句,趁機飛快思索著脫身保命之計。

就連他臉上露出的絕望不堪之色,都半是真心,半是作偽——他實在將每一分求生的機會都抓到了極致。

隻可惜,原不為緊接著來了一記暴擊:“交談很愉快,你摸清了我的身份,我也摸清了你的情況……”

“滿門死絕,身懷重寶,人脈廣大……燕少鏢頭這個身份我很滿意。”

原本還有其他計劃,想不到燕非池卻主動送上門來,原不為立刻就改了主意。

“——所以,它是我的了。”

神廟之中,燕非池驚恐地瞪大了眼睛,而兩個老千層餅卻是對視一笑。

隻聽少年漠然吩咐道:

“留他一條命,之後還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