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2)

勢不可擋[快穿] 甲子亥 10332 字 7個月前

兩天後。

因著昨天下了一天的大雪,山川大地都披上了一層厚厚的冬裝,風景再優美不過,加上這又是今年的第一場大雪,這不,天一放晴,武定州城外玉涼山頂的金佛寺就又成了文人墨客們的天堂了。

“……雪暗山間道,山翠拂行鑣。寺寒三伏雨,高低入雲樹。”

金佛寺後禪房的竹林裡,□□個書生圍坐在一塊,賞雪賦詩,好不風雅。

隻是相比於其他地方幾十號上百號人擠作一團的熱鬨場麵,這裡算冷清的了。

“好。”

但眾人都給足了麵子,紛紛拍手叫好。

做完詩的書生滿麵紅光,向四周拱了拱手,然後轉頭看向另一青衣書生:“譚兄,請——”

青衣書生當即站起身來,向前走了兩步,手裡的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掌心,約莫過了兩三分鐘,他手中動作一停:“有了。”

他不緊不慢地吟道:“六出飛花入戶時,坐看青竹變瓊枝。如今好上高山望,蓋儘人間惡路岐。”

話音剛落,便聽見亭外傳來一陣喝彩聲:“好,好一句六出飛花入戶時,坐看青竹變瓊枝。此句最有意境,雖不著一‘雪’,卻猶有皓雪撲麵,澄目洗耳之感。”

眾人下意識地順著聲音看過去。

孟則知穿著一件藏青色長袍,領口和袖口處都繡著流雲紋滾邊,腰上束著一條元寶紋腰帶,上麵掛著一條扇套。他站在雪地裡,鼓著掌,一身的貴氣。

青衣書生也就是譚正飛快地將孟則知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遍,而後兩眼一閃。

這一身沒有二十兩銀子可置辦不下來。

說明此人必定非富即貴。

意識到這一點,譚正當即斂起眼中的得意,一臉謙遜地說道:“雕蟲小技,當不得兄台如此誇讚。”

孟則知得感謝前身的那些丫鬟小廝,好歹給他留了幾件勉強能充當門麵的衣服。

他笑著說道:“你過謙了。”

聽孟則知回的是‘你’,而不是‘兄台’,譚正心裡就有數了。

對方顯然沒有把他們當做同輩的學子看待,那這裡麵能探究的東西就更多了。

譚正立時便起了結交的心思,他拱起手,試探性地問道:“看兄台的打扮,似乎也是讀書人,如蒙不棄,不若加入我們,大家一起探討一二。”

孟則知欣然應道:“善!”

沒有手機電腦,沒有酒吧KTV,古人照樣能把聚會玩出花樣來。

比完了詩之後是投壺,鬥茶,木射……彩頭也是五花八門,古籍,茶葉,美酒……怎麼風雅怎麼來。

這九個書生裡麵,最有話語權的是以譚正為首的四個年輕人,他們身上穿的雖然都是布衣,身邊卻都跟著一兩個小廝。

孟則知就坐在一邊看著,偶爾也下場玩上一把,到了作賦的時候,幾人有了分歧。

“我以為趙兄這篇《遊覽賦》做得最好,有先賢之風。”

“我更喜歡陳兄的這篇雪賦,最是應景……”

兩方各持說辭,爭執不下。

譚正眼角的餘光落在孟則知身上,心裡有了主意,他說:“齊兄,你怎麼看?”

眾人立時安靜了下來,他們疑惑的是譚正為什麼對孟則知這麼客氣。

孟則知也沒推辭,他拿過那兩篇賦,從頭到尾細看了一遍,點了點頭:“的確是各有所長,難分高下。”

“那這要怎麼辦?”眾人議論紛紛。

畢竟彩頭可隻有一份。

“既然如此,”孟則知放下那兩篇賦,說道:“不如由我再出一道題,兩位重新比過如何?”

說著他拿過一張空白的紙,提筆蘸了蘸墨汁,一邊寫一邊說: “諸位不妨也都做做,若是做得好的,齊某這裡還有一份彩頭。”

這便是存了考校的心思了。

眾人神情各異,有些看不透孟則知的做法了。

譚正心裡不禁生出了一個大膽的推測,他勉強壓下心底的激動:“這個方法不錯,趙兄,陳兄,你們覺得呢?”

譚正都這麼說了,其他人心底就算是有再多的疑惑,也隻能是按捺下來,紛紛說道:“也好。”

孟則知一放下筆,眾人便圍了上去:“文武之政,布在方策。”

卻是一道四書文,出自《中庸章句》第二十章,講的是魯哀公向孔子詢問治理天下的典故。

四書文也就是八股文,八股文章就四書五經取題,是院試(童生考秀才),鄉試(秀才考舉人),會試(舉人考進士)的必考科目。

在座的絕大部分書生都還隻是個童生,這樣的題對他們來說有點難了。

幾人埋頭苦想,竹林裡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聽著遠處傳來的絲竹聲和喝彩聲,孟則知接過小廝遞來的茶水,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

率先寫完的是趙煥文,然後是譚正,又過了兩刻鐘,其他人也都陸陸續續地寫完了。

孟則知一份份地翻看了過去,然後挑出其中四份來細細的讀了一遍,他不吝誇獎:“不錯,不錯。”

他抬頭看向譚正四人,臉上的欣賞之意越發濃烈,他說道:“你四人可願拜我為師?”

此言一出,眾人莫不是驚愕失色。

孟則知解釋道:“我乃新任武定州州學學正。”

“學正?”

幾人直接懵了。

譚正率先反應過來,撩起袍子跪了下去:“晚生等見過學正大人。”

其他人這才反應過來,紛紛跪了下去。

“都起來吧。”孟則知一臉溫和,再次問道:“你四人可願拜我為師?”

聽見這話,譚正心跳如雷。

果然——

看孟則知的年紀,他起初還以為他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少爺,怎麼也沒想到對方竟然會是州學的學正。

學正啊,說明孟則知最少也是個舉人出身。

要知道武定州已經十多年沒有人考中舉人了,所以州裡各大私塾的塾師多是秀才出身,所教授的知識有限不說,除非他們給出豐厚的束脩,否則他們根本就不願意收他們——

因為他們是商戶。

曆朝曆代都苛待商人,大乾朝尤甚。

隻因當朝太|祖皇帝當年曾給商人做過馬夫,受過主家不少的虐待,所以他當上皇帝之後,就立即將商賈悉數打入賤籍,對商人加征重稅的同時,又規定商賈及其子孫不得科舉,不得穿綾羅綢緞……

一直到先帝爺繼位,因為連年天災,國庫空虛,流民四起,朝廷為了從商人手裡多撈些錢,又不想把商人都給逼反了,於是就頒布了一條新法令,允許捐資三萬六千兩以上的商賈的子孫參加科舉。

就這樣,譚正四人才有了進學的資格。

可即便如此,身份上的差距注定了他們難以融入到士人階層裡去,否則,憑他們一個秀才,三個童生,就不該窩在這個小竹林裡,而是該在山頂上,在隔壁,和那幾十個,上百個書生一起吟詩作對,開懷暢飲。

可是現在,機會來了。

孟則知年紀輕輕就能外放實缺,可見家世不俗。

若是能拜得他做老師,起碼在武定州,肯定是不會再有人拿他們的出身做文章了。

而且這麼一算,州學裡的那些前程遠大的生員們豈不就都是他們的同門了。

這是多麼龐大的關係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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