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養母(1 / 2)

問鼎宮闕 荔簫 7850 字 6個月前

不多日到了臘月十五, 又是人人都可以歇歇的時候了。

對寧沅這樣的年紀來說,這一個月的歇息格外珍貴。他如今又也大些了,父皇許他不必日日待在宮裡,外出走走也可,帶足侍衛以免出事便是。

寧沅就在剛歇下來時出去晚了三兩天,玩得差不多便也消停了, 轉而陪弟弟妹妹們待著。

四弟六弟與妹妹們素來和他相處都好, 樂得被他這大哥哥帶著滿宮裡瘋。倒是三弟, 近來竟也常在他麵前出現了, 讓他頗感意外。

三弟寧汣過了年關就該六歲了,和他一樣是三歲時進的尚書房。在他印象裡,或是因為三弟懵懂地清楚自己生母位卑, 又或是因為德妃嚴厲,三弟從進尚書房開始就十分上進, 後來漸漸有了與他一較高下的味道,兄弟兩個便也不親。

三弟的養母德妃與他的養母宸妃都對這些清楚, 但也不逼他們親近。說到底宮中嬪妃的關係大多也就那麼回事,真正交心的屈指可數,大多數也就是麵子上過得去。

是以近來見三弟願意來和他們一起玩了, 寧沅頗感意外, 卻也不好說什麼。但私下裡, 他不動聲色地做了觀察,便發覺至少有那麼兩回,寧汣的情緒實是不高的, 和他們在約定的地方碰麵後不久就轉身找乳母,想要回去待著。

但寧汣的乳母會哄著他多留一會兒。

這很奇怪。

寧沅不禁多留了兩分神,因為近來可還有個不消停的張昌呢。張昌想讓他弄死六弟,背後的主子便十之八|九膝下也有皇子。其中四弟因著異族血脈奪位已不可能,這個人就多半不會是和妃。

除了和妃,就隻有德妃與燕妃了。他與姨母都在摸索是誰,姨母似乎覺得是德妃,但他覺得更有可能是燕妃,因為二弟與他不對付的時日更久。

但眼下寧汣突然這樣,他也覺得或許是德妃了。

可就算是德妃,他也不會對三弟做什麼的。德妃先前能挑唆他對六弟下手,焉知現在不是在拿三弟為餌引他出錯?這殘害手足的罪名他不能沾,不論對六弟還是三弟都不能。

寧沅便還是好好地帶著寧汣一道玩,隻是也算不上多麼親近,比不得對四弟六弟。偶爾寧汣露出不快了,他亦不會多留,反勸乳母帶他回去。

他也想瞧一瞧,倘若張昌背後的人真是德妃,德妃送三弟來與他接近,他卻不冷不熱,德妃又會如何。

臘月下旬的一天,幾個皇子公主大吵了一架。

起先是三皇子和四皇子一道玩時生了不快,先是爭吵,很快又打了起來。後來不知怎麼越鬨越厲害,將來勸架的皇長子、淑靜公主與昕芝公主也惹惱了,變成了四人混戰。

小孩子吵得凶了哪裡還顧得上對錯?很快就連初時是連什麼吵的都忘了,幾個普天之下最為尊貴的小孩子鬨成一團,乳母與宮人們一起哄都哄不住。

各自的母妃趕來時,除卻年紀最長的皇長子外,底下不管男孩女孩都已經在哭了。

宸妃與賢妃是最先來的,一進殿就先看到了淑靜公主。淑靜公主過了年關已有八歲,已鮮少見她哭鬨,眼下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撲進賢妃懷裡,淑靜公主就委屈地指著寧沅控訴起來:“大哥哥欺負人!”

賢妃一把捂住她的嘴。

與夏雲姒相視一望,賢妃邊撫著淑靜公主的背給她順氣,邊道:“我先帶她回去歇歇。”

夏雲姒頷首:“勞煩姐姐了。”

很快德妃跟和妃也先後到了,兩個人的孩子都隻有五六歲,現在都還沒消氣,隻顧著哭。二人便也都沒說什麼,隻顧著哄孩子,寧沅身邊的宦官倒在這會兒上前稟了話。

“四殿下原本玩的好好的,三殿下非要過來搶他的東西。”

“兩位公主上來勸架,三殿下就鬨了脾氣,動手打了昕芝公主。”

“後來皇長子殿下看不過眼也過來勸,三殿下許是覺得更氣,就爭執得愈發厲害。”

他說的應是真的,因為幾個孩子都沒出言否認他的話。

但應該說得也不全,因為三皇子寧汣聽他說完哭得更厲害了,邊哭邊嘲德妃大喊:“他們欺負我!”

和妃直讓一雙兒女哭得頭疼,索性示意乳母抱起他們,徑自向夏雲姒與德妃一福:“兩位姐姐,臣妾先告退,回去好好哄一哄她們。”又向德妃道,“今兒個想是我們寧汐不懂事惹了哥哥,姐姐彆計較。”

話沒說完,寧汐就在旁邊喊起來:“我沒有!”

和妃一拍他,德妃抿唇笑笑:“小孩子打架是常有的,和妃妹妹彆掛心,回吧。”

說罷和妃就告了退,夏雲姒與德妃也沒什麼可多寒暄,亦各自帶著孩子離開了。

待得與德妃離得遠了,夏雲姒就示意宮人也退開了些,打量著寧沅,問他:“到底怎麼回事?”

“……我挑著他們吵的架。”寧沅首先承認了自己乾的事,又道,“近來有些事讓我覺得姨母想得約是對的,張昌背後應是德妃,不是燕妃。但我想再探探虛實,再看下一步如何是好。”

夏雲姒靜靜地看著他。不知是不是因為她撫養寧沅比較久的緣故,愈發覺得寧沅現在不像姐姐,倒更像兒時的她了。

看他這副神情,她就知他心底絕不隻是想“再看下一步如何是好”,而是已有了幾分計較,但大概還沒想徹底,就不打算同她說。

這與當年的她不同,又十分相似。

不同之處在於,她知道寧沅是個懂事的孩子,也信任她,所以在她上次告誡他必須要將一切告訴她之後他一直照做。此番也會一樣,在他徹底想清到底要怎麼辦時,一定會告訴她一切打算。

相似之處在於,眼下短暫的隱瞞也足以說明,他與當年的她一樣,心裡都有些孤獨。

誠然,她更孤獨一些,這一路走來從沒有人與她並肩作戰。她咬著牙自己查真相、自己進宮、自己走到這一步,最終讓自己慢慢適應了這樣的孤單。

她卻不想讓寧沅也這樣活著。

她還記得很多年前姐姐在世時的日子呢——她有什麼話都可以隨時說與人聽,不管是什麼雞毛蒜皮、什麼亂七八糟的事都可以說,姐姐都會聽著。

那種感覺真好。

“寧沅。”她伸手攬住了他的肩頭,“姨母先前過於擔心你的安危,有些話可能沒說清楚。”

寧沅仰頭看看她:“您說。”

她回視過去:“我希望你把那些打算告訴我,不僅是因為怕你擅作主張會出事,更是不願意你把心事悶在心裡。我想你有什麼話都可以說出來,我都願意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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