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推移,疲勞逐漸襲來。何常祺能夠清楚感知到自己每一次閃躲、揮劍,動作都越發沉重。
反觀對麵屍體,卻是不會疲倦,反而劍勢越發變化
() 莫測。
一些不安、疑慮(),湧上心頭。
但他還是很快就把亂七八糟的想法屏除了——因為他的人生?()_[((),絕不能在此刻終結在一具手下敗將的僵屍手中。
不然算什麼?
就問問算什麼!
他本是西涼最優秀的武將世家,文韜武略無人能及。天之驕子般長到十八歲,卻遇上個來曆不明的燕止,樣樣比他好樣樣比他強!
後來在儀州戰場上,更是連他性命,都在燕止一念之間。
不甘心。
怎能甘心?
他永遠記得,一帆風順的人生遇到這種人,是怎樣的一種屈辱、不甘與無力感。
然而都熬過來了。
他咬著牙,不僅活了下來,還保著整個家族改換門庭。如今區區屍將,比起那隻打不死的可惡活人燕子,又算什麼?
亂世之中,一切不定。
他雖也有不甘遺憾,但也在這些年,親眼看著無數有能之人籍籍無名、葬身草莽。
而他,至少還活著,做不了西涼第一武將,至少還有許多建功立業的機會,還能上場殺敵開疆拓土,已是無上大幸!
雪地之上,劍影交錯,如流星劃破夜空。
何常祺眼中精光閃過。
長刀掃過。
黑衣屍將手中,利刺碎裂。
……
敵軍亂了,屍將揚手示意撤軍。
“想走?”
何常祺惡鬼一般,策馬追去。血沸騰了,正在發燙。戰馬疾馳,追風般馳騁下長刀泛出血花。驚恐,嘶鳴,驚叫,血光,長劍呼嘯。
有人鬼哭狼嚎:“保持隊形,彆亂,彆亂啊……”
逆著光,更多是北幽跑不掉的殘兵就地拜倒歸降。
“救命啊,救命!是燕王,他是燕王!”
“燕王開恩啊!”“燕王!”“燕王!”
何常祺:“……”
這群人真叫人看了不順眼,求饒都不會,就知道燕王燕王燕王!!!西涼這些年來,能征善戰、馳騁千裡的,哪裡又隻有燕王了?
還是宣蘿蕤替他解圍:“這位是西涼何常祺將軍!再叫燕王,真不要命了?!”
底下降兵愣了片刻,腦子倒是很快。
“何將軍!我知道我知道!”
“戰無不勝,醒獅常祺!”周圍山呼。
何常祺:“…………”
“吵死啦吵死啦!”
……
林中雪大,卻沒有能夠阻擋大火肆虐燃燒。
“報,將軍,火勢承風,馬上就要燒過來咱們這邊了!”
身負弓箭的淡色眼睛的年輕北幽將領看去,西涼軍不愧是常年征戰訓練有素的隊伍,遇事冷靜沉著不亂。雖然遭遇埋伏、主將受傷,卻仍舊退而不亂。
甚至還有後招,直接放火過來。
“……走。”
此地不宜久留。
() 那將領旋即帶隊伍從撤出,卻是剛出林子便急急拉馬。
“去哪兒L?”
林前白雪之中,黑壓壓安靜地等著一支隊伍,兔子守株。
領頭是一位銀發毛氈衣,畫成油彩三瓣嘴的男人。這形象太典型,三歲孩子都知道他是誰。
燕王的卯辰戟因為之前在水祭塔弄斷了,此刻手裡拿著的,不過是在西涼臨時隨便尋來的一把玄鐵杖,不那麼名貴,倒也用得趁手。
此刻,他帶人圍追堵截這支自作聰明的北幽軍至此,已經恭候多時。
啾啾。
空中一陣鳥鳴。
饞饞落了下來,在燕王肩頭不斷蹦躂,嘰嘰喳喳。
這鳥兒L今天不太正常。燕王循著它飛來的方向看去,微微挑眉。
不錯,有趣。
那邊倒是不知何時又冒出一支北幽軍隊。本來是他前兵後火圍了這支北幽軍隊。這一下,反而又成了他被包圍其中。
燕止:“……”
絲毫不慌。
誰讓他來這裡,營救師遠廖隻是小目標而已。
更大的目的,其實在於想要親自驗證這段時日一直縈繞於心的,兩個未解之謎。
未解之謎一,北幽究竟有沒有陰兵。
無數紛繁的信息,一度將所有線索引向南越王那邊。好在他做人從不偏聽偏信。
而手下將領開會時,更是意見極多。
“要我說,咱們一路進去北幽,都沒遇到陰兵。還有上次,蘿蕤還截獲了北幽糧草……若是陰兵,不至於還要吃糧吧?”
“要我說,就算北幽以前有陰兵,如今隻怕也沒了。”
“但雁真那個怎麼算?”
“我在想……會不會,這邊召喚陰兵的法術,需要一些比較特殊的天時地利。”
“否則,不過百十人的陰兵,就險些攻下咱們西涼王都。若能召喚無儘,肯定輕易哪裡都踏平了,敵方為何不這麼做?”
“肯定是有什麼原因,很難召,召不出來。”
“或者一次最多召一兩個。”
“所以才更要速戰速決。”
“……”
無數疑問。
至少此刻,燕止看到了部分答案。
……北幽確實有陰兵,應該也確實是需要天時地利才能製造。
數量稀少,因而隻能充當將領,抑或刺客。至少做不到全軍陰兵。
如此,未解之謎一的塊大石頭落下。
剩下的,則是未解之謎二。
眾所周知,西涼全員有鷹,因此情報傳遞很快。加上鐵騎速度極高最擅千裡奔襲,從來隻有西涼軍包抄彆人。
反過來被人包抄,絕無僅有。
零星那麼幾次——
當他們的對手,是月華城主時。
被月華城主包圍那幾次,燕止是認賬的。
畢竟在戰場上月華城主的壓迫感,對西涼而
言,已是一種他熟悉萬分的、經過無數次驗證的、刻進骨髓裡的計謀上的天然的血脈壓製。
而此刻,他卻完全感覺不到那種壓迫感。
……眼前的一切,非北幽軍實力所致。
倘若北幽真有類似月華城主那種精於謀略、黃雀在後的將領,一年之前,也不會那麼輕易就被他給輕易整個大軍誘敵深入,然後全殲在西涼腹地。
燕止是尋思著,這次的敵軍,隻怕是偷偷開了什麼天眼。
這種不和諧的感覺,他從踏入北幽的第一天就覺察了。北幽軍明明不是訓練有素,亦不存在厲害的情報信使,卻總是能對他們西涼的行動、位置了如指掌。
這很不正常。
……若說是開了什麼天眼能看見,倒正常了。
介於對方死屍都能控製,開天眼並非沒有可能。
正想著,一直鷂鷹飛過天空,燕止勾唇笑了笑:“挺好,這次終於沒有遲到。()”
你還笑!!!()”
一側,趙紅藥帶虎豹營,氣喘籲籲前來。
這是她在與月華城主的幾次遭遇戰外,頭一回這麼狼狽,頭發全散了,衣服袖子也破了一半,耳墜都掉光了。眼睛裡卻閃著倔強詭異的光。
因為她此刻,簡直是有千言萬語想要說。
她適才都經曆了什麼啊!打到一半才反應過來對麵將領不是活人,但也實在沒辦法了隻能硬扛,好不容易打贏又收到信息趕緊跑過來救彆人的場,說不定還又要遇到僵屍,這都什麼人間疾苦喲!
然而見了燕止,她又立刻意識到,根本就啥也沒必要說了。
她這一路,純純就是被坑,從燕止唇角微微揚起的笑意她就算明白了——這個混賬西涼王,從一開始就七七八八把一切都差不多猜到了!!!
他明明都猜到了,卻隻說一半。
隻告訴他們“不要死”,卻沒告訴他們馬上就會遇到大僵屍,而是直接放她們出去跟大僵屍們實戰對打,戰場練兵呢!
這狗都不吃的西涼王!
她真是後悔過來救場,而且就連她的救場似乎都是燕止算計好的。本來該是燕王被包抄,如今卻成了二對二的開戰局勢。
那就打吧。
先打完,她再找那隻白毛燕子好好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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