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對不起”(1 / 2)

孩童靜默注視著世界的坍塌,眼裡除了能將一切吞噬的黑暗之外一無所有。

寓意著毀滅的白色蛛網般的裂紋遍布整顆蔚藍星球,在一切“生”的氣息消失殆儘後,挾帶著無儘的不甘與怨恨洶湧著衝出銀河係,將整個宇宙卷入名為終焉的浪潮中。

早在地球消失的那一刻視覺便轉換了,費奧多爾凝視著那顆靠核聚變釋放著熱度與光亮的完美球體,眼珠感受不到絲毫被灼傷的痛感,津島修治也是同樣。

太陽在無聲的消亡,像是顆從內裡開始迸裂的脆弱玻璃珠,失去了所有它本應有的光澤。回過神來的時候,連僅有的些許細碎殘骸也無法挽留。

眼前的一幕過於震撼。

能親眼見證宇宙之美的生物寥寥無幾,光芒透過無數星辰罅隙映入虹膜,萬籟俱寂的廣袤搖籃中,無儘星火明滅閃爍著,沿著自我運行軌跡起舞。這絢麗到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景象,卻被瘋狂蠶食著萬物的毀滅意識無情吞噬。

隻餘下永無邊境的漆黑。

他們無法看到彼此的存在,隻有來自手中的溫熱柔軟互相昭示著自己的所在。

津島修治凝視著黑暗中的某物,沒有**,沒有形態,但祂確實存著,在毀滅了一切之後逐漸趨於平靜。

他輕聲低語著,如同引誘夏娃摘取禁果的蛇,在這片連時間都失了感念的虛無之中引導著什麼。

“還不夠,這不是全部。”

名為毀滅的某物重新開始躁動。

費奧多爾勾起嘴角,輕笑出聲,替祂指明最後的目標:“還剩下最後一樣東西,去吧。”

將屏障打破吧。

那股能量突然迸發,在虛無之中僅剩的兩個生命體的指引下肆意蔓延著。祂毀滅了所有物質,毀滅了所有靈魂,還餘下最後一樣東西沒能毀滅——一切消失後的虛無。

這個世界存活在神明的玩具箱中,譜寫出怎樣的未來都逃不過神的掌控,所有的掙紮反抗不過是上演滑稽的舞台劇罷了。

畢竟從誕生起就在籠中的鳥兒,甚至不知自己身處牢籠。

虛無也有了邊界,這層最後的禁錮在“毀滅”的全力進攻下終於敗下陣來。黑暗被撕裂,零碎光芒沿著細小縫隙墜落,照亮了兩個孩子的麵龐。

囚禁世界的牢籠被打破了,那背後是他最為熟悉的畫麵。

費奧多爾有一瞬間微不可查的顫抖。

他看到了身穿死屋之鼠首領cos服的自己躺倒在床上,緊閉著雙眼,眉頭微蹙,本體氈絨帽正被裹滿繃帶一身黑西裝的津島修治戴在頭上。修治同樣不是清醒狀態,正枕著他的胳膊蜷縮在一側,刻意縫在肩膀上的西裝大衣正好充當被子。兩人就這樣滾在一起在酒店床上沉睡,置換下來的日常衣物散落一地。

是他們穿越之前在現實世界中的樣子。

趕漫展之前提前在酒店試新定做的cos服,還沒來得及自拍幾張發推便失去了意識,醒來後就來到了這邊世界。

屋內鐘表並未走動,兩人的胸膛沒有起伏,時間仿佛被定格在了這一刻。

“要回去嗎?”津島修治跟他交握的手微微用力,將難得愣住的費奧多爾思緒拉回,眼神晦暗不明。

費奧多爾沉默許久,並未正麵回答。

“……修治要是想繼續玩的話,我沒意見。”

“你很討厭這個世界。”

“你有想見的人。”

“……”

“……”

又是一陣氣氛僵硬的沉默。

最終是津島修治率先敗下陣來,他歎了口氣,像是又一次放棄抓住唾手可得的什麼東西,說道:“費佳,不用遷就我。”

“不是遷就。”費奧多爾回答道。

過往十幾年相處的畫麵在腦海中飛速閃過,一同隱瞞彼此異於常人之處,一同偽裝平庸融入芸芸眾生之中。這世上,隻有彼此能看見對方眼中的風景,能站在同樣的高度互相擁抱,在僅有他們兩人的世界中依偎著取暖,驅散了幾近將自我吞噬殆儘的孤獨與絕望。

哪怕他們曾經是不死不休的敵人,連簡單的坐下來聊天也難以做到,表麵和平的背後有無數混雜著腥風血雨的暗流湧動。

如今卻是互為對方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我們都清楚彼此究竟是誰,也清楚原本的我們絕無可能像現在這樣互相信任。”他鬆開緊握著津島修治的手,轉為雙手扣住對方的臉,強迫他直視自己。

兩人目光交彙,鳶色瞳孔在那雙酒紅色雙眼的注視下輕顫,不給他留任何逃避的機會。

“能有現在這種結果,是意外,也是奇跡。”

“我追尋的東西已經得到了,但是你呢,太宰?”

稱謂是太宰,不是叫了十多年的修治。

畢竟最初的他,確實是作為武裝偵探社的太宰治存在著。

一切早有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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