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順便光明正大(2 / 2)

解決掉頭頂的狙擊手後,津島修治躲在門口破舊的牆壁背後,任憑鋪天蓋地的子彈自背後飛來,刺耳的轟鳴聲連綿不絕。他輕微喘息著,平複這具並沒經受過太多戰鬥訓練身體的呼吸,內心默數十幾秒。

在毫無掩體的情況下直麵四人以上手持機槍的敵人,唯一的機會隻有他們更換彈夾不足數秒的空隙。

到目前為止,解決了敵方近十人的港黑首領並未受到過多傷害,這其中最大原因在於敵人跟他不在同一水準,殺手與戰士相性的不好或許也要被計算其中。他提前用牙咬下拉環,趁著半秒後槍聲停止的瞬間,將手/雷從破碎成渣的房門處徑直拋入洋房。

“走你。”津島修治叼著味道鹹澀的金屬拉環,語氣含糊不清。

熾熱浪潮從大廳內噴湧而出,震得他鼓膜發顫,爆裂聲中混雜了幾聲慘叫,站在樓梯製高點的敵人皆被這枚威力過大的手/雷牽連。

青年逐步踏入洋房內部,甚至有空來回扇著手,將快要飄落到他發梢的火星揮滅,頂著這陣熱潮進屋向沒死透的敵人補槍。

——

Mimic的難纏程度雖說早有預料,在成功解決紀德的副手後,津島修治還是受了不輕的傷。他將嵌入數顆子彈已經徹底報廢的防彈衣脫下,受到衝擊的骨骼隨著他的動作發出“咯吱咯吱”的乾澀響聲,鈍痛感久久無法散去,似是哪幾根肋骨有了裂痕。

他的身上早就青紫一片。

相較於原本的太宰治,被津島修治頂號後的他,最大的區彆在於兩人武力值不在同一水平上。

織田作之助的行動被完全解析,儘數存儲於他腦海中。不去考慮太宰治本身體力問題,他當前的實力更接近年輕時期殺手織的水準,隻不過是無法預測未來的低配版。

索幸這些短板能靠腦力彌補。

之前在空間狹小的走廊交戰時,津島修治就是靠他恐怖的計算能力,對準牆麵打出幾發反彈數次的跳彈,成功在掩體後解決戰鬥。

隻是這種好運氣並沒能眷顧他很久,紀德的副手明顯強出手下人一大截,沒有gm賬號資質加持的他對上之後陷入絕對劣勢。平心而論,如若太宰治的身體能跟得上,與副手的戰鬥不會僵持這麼久,不至於拖到他逼近力竭時才靠陰招解決。

那之後,津島修治被迫以最差的狀態直麵Mimic首領——安德烈·紀德。

地點依舊是那間舞廳,織田作將原本的太宰治推往光明的地方。

“是你嗎。”

紀德注視著他的目光毫不掩飾審視的意味,並沒在第一時間判斷出青年是否合格,畢竟對方直到現在也沒展露過他的異能力。

“你是能賜予我靈魂消亡的人嗎?”

“大概?”麵龐沾滿血跡的青年扯出一個頗具嘲諷意義的笑,他拿袖口抹去眼眶四周黏膩的鮮紅,嗤笑道:“這種事我也不確定。”

紀德久久凝視著眼前身形過於瘦弱的青年,很難相信就是這樣一個年輕到或許該被稱之為男孩的人,賜予了他的部下們救贖。雙目對視之後,他似乎從中確定了什麼,突然輕笑道:“一粒麥子,不落在——”

“停,等等,給我停一下!”津島修治立刻高聲打斷,麵露嫌棄之色,“《約翰書》第十二章二十四節是吧,這段台詞我都要聽膩了,所以麻煩你能不能不要說話。”

他歎著氣,旁若無人的繼續擦拭著臉上的血跡,似乎沒有半點身處戰場的自覺,“其實港口黑手黨準備調動所有戰力迎戰你們,但是我突然改變主意了。”

紀德聞言露出了然的神色,“原來如此,你就是港口黑手黨的新首領。”

“可真是多謝你們了,不然森先生不會那麼容易退位,我想當上首領恐怕還要籌謀許久。”津島修治看似神態放鬆,隨意聊著些什麼,實則暗中精神緊繃如觸之及斷的弦。注意到紀德扣在扳機上的手指微動的瞬間,猛地側身閃避開這發意圖明確,裹挾著死亡邀約的子彈。

他趁著這一間隙反手甩過去兩槍,經過為期一月的魔鬼特訓後,姿勢再怎麼刁鑽詭異的射擊也不在話下。

即便如此,目標分彆是紀德心臟與右腿的子彈也被對方輕易躲過。

男人隻是動作幅度極小的晃動身體,猶如在躲避空氣中惱人的飛蟲。子彈像是自己避開了他一般,擊碎了身後本就殘缺的玻璃窗。

津島修治見狀抿起嘴,自他進屋以來就沒真正淡去過的凝重神色更添幾分。

“可以預見未來的異能,確實很麻煩啊,不怪鐘塔侍從暗中推動你們來橫濱。”

若隻是為了追尋可以將他們從彷徨中解放的戰場,世間已經鮮少有人能達成這個願望了。在尋找到注定能賜予救贖的人之前,他們將永遠是徘徊於世間的灰色幽靈,所過之處將誕生無數哭嚎著的亡靈。

他猛地向前翻滾,拉近二者距離的同時躲避開原本會命中腹腔的子彈。對準地麵的槍口火光微閃,反彈後的子彈呼嘯著直衝敵人下骸骨,又被輕而易舉地閃過。津島修治咬牙隱忍,遍布四肢百骸的鈍痛感叫囂著他的極限將至,但是嘴中吐露的話語不曾停歇,“你一直追尋的那位異能力者是存在的,而且現在就在橫濱。”

“那位異能者是你嗎?”

“或許是,或許不是。”他輕咳出聲,血跡順著嘴角蔓延,“誰知道呢。”

津島修治奔跑的身形不停,每一次的挪動都揚起一片腐朽風化的地磚殘渣,混雜著不時落在腳邊的火光,讓這片廢棄舞廳內的硝煙味愈發濃鬱。

他努力控製著呼吸,眼角爬滿血絲,肺部逐漸傳來瀕臨極限的尖銳刺痛。隻是以這具身體的底子而言,能堅持到現在已是十分不易。

“不必向我闡述你的理念,那種東西早就了解過了。”津島修治又一次製止了紀德想要開口的動作,遍布額角的冷汗滑落,跟緊貼他太陽穴掠過的子彈造成的劃痕彙聚,與鮮血一同蜿蜒流淌而下,染紅了那件已經臟到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襯衣。

他的動作逐漸緩慢,脫力的身體沒能躲開一枚擊中身後牆壁反彈的跳彈。

“唔——!!”津島修治狼狽地悶哼出聲,緊握住槍的左手無法抑製地顫抖著。被血液浸濕的單薄衣物緊貼在皮膚上,他呼吸短又急促,強忍著自後肩蔓延開來深入骨髓的劇烈疼痛。

“凡認真追求真正恒久的榮耀者,必放棄世俗的榮耀。*”他低聲呢喃著什麼。

幽靈本該早已消失不見的心臟突然有了瞬間的悸動。

在紀德的注視下,青年放棄似的丟掉左手中的那把槍,畢竟左臂連抬起都頗為困難,更彆說繼續承受開槍的後坐力了。他似乎做出了什麼極其艱難的決定,露出了一個悵然的笑。

“畢竟上外國文學名著賞析課的時候摘抄過,很適合你。”津島修治說著意義不明的話語,令人無端心悸的氣息逐漸將明顯處於劣勢的青年籠罩,卻與他本人格外和諧,仿佛這才是他本該有的實力。

這種氣息……

紀德逐漸瞪大眼睛,遍布風霜洗禮痕跡的臉上露出過於驚愕的表情。在虛無中徘徊已久的旅人終於尋到了落在他麵前唯一的光,瞬間將他吞沒的喜悅瘋狂又扭曲,讓人心生懼意。

腦海中播放的異能預知畫麵有了一瞬間不自然的卡頓,在那份未來中,紀德看到了自己被突兀出現的十幾枚子彈擊穿。它們像是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邊似的,而子彈的來源處沒有任何敵人的身影存在,像是在某一瞬間從無到有,出現在了距離他身體不足三厘米的地方。

眉心、太陽穴、後腦、心臟、脊椎、腹部、四肢,同一時間出現的子彈將他所有躲閃路徑鎖死,無論朝什麼方向躲避,都無法避免身死的結局。

窄門能預測到的是五至六秒後的未來,紀德靠著這個異能,迄今為止避開了無數次的死亡邀約。隻是在他想要向後跳離原地,閃身躲避的念頭剛一升起的瞬間,複數性的預知畫麵與最初的重合,異能第一次出現這種混亂。

向左閃避,位置變更的子彈率先沒入他的眼眶,緊接著餘下十數枚子彈儘數命中他。向右躲閃,同樣避免不了瞬間被變成血肉模糊屍體的結局。

紀德麵露瘋狂的神色,像是注視著什麼絕世珍寶,語氣顫抖地開口:“剛才……那是你的異能力?”

“是試驗。”津島修治輕聲歎氣,“隻是告訴你我能做到的事。”

並不是因為預知到敵人會如何躲閃提前做了修正,而是無論對方做出怎樣的應對,他都能在做出選擇的瞬間將這一秒延長至無限。之後便是再簡單不過的操作,在時間停止流動的空間內用子彈全麵封鎖成為活靶子敵人。確保解除時停之後,在子彈命中目標之前,這短暫到連毫秒都不到的瞬息敵人無法脫身便可。

“那為何不在一開始——”

並不理會敵人的質問,津島修治隻是兀自解釋著,原本存在於眼中的光亮逐漸暗淡,“我來這裡是為了驗證某個猜測,如果成功的話,那就順勢替未來的某刻做一次彩排。”

“我的異能力,大概是能被稱作超越者級彆程度的,足以改寫現實的異能。”他動作緩慢地將唯一空閒的左手抬至胸前,並不在意疼痛似的輕撫在心臟部位,眼中僅存的光亮消失殆儘。

“也就是說,想要殺死你輕而易舉。”

是實話。

紀德能分辨得出來,這種並不陌生的壓迫感他曾經遇見過一次。那是異能大戰時期,他和部下還是祖國的英雄的時候,曾在戰場上遇到過的某個敵人。

屬於敵方的“超越者”。

“但是出於某些原因,我本來不想使用的。”津島修治的語氣逐漸低沉沙啞,被一片虛無空洞的黑暗攀附,“開關一旦開啟,某些事情便無法挽回。”

屬於本世界首領太宰治的意識被他強行壓製,像是被惡毒王後設計陷害的白雪公主那般,沉睡在這具軀殼中。津島修治用自己的意識暫且覆蓋了原本的首領宰,他來這個世界並不像費佳那般直接啟用gm賬號,導致的後果是他的身體素質被框定在本世界太宰治的範圍。

僅僅憑借著跟織田作一個月以來學到的經驗,用這具底子糟糕到醫生看了會直皺眉的身體直麵安德烈·紀德。

想要以首領宰的身份使用管理員技能,他必須得開通這具身體的權限,與世界的本源“書”連結。但這份權限哪怕在他離開之後也不會消失,這意味著本世界的太宰治會被強迫變成GAMEMASTER,擔負起修補維護這個融合後世界的責任。但他又因為並沒能提前創造馬甲號的緣故,多出來操控時間的偽異能“逆行”,甚至是二重幻影本體的變形能力,都會直接出現在他本體上。

作為首領的太宰治將成為罕見的複數性異能力者。

管理員的本質是壓製並篡奪了世界本源力量之人,而本源力量的化身便是每個文野世界都有的“書”。

也就是說,在津島修治決定開啟權限對付紀德的那刻起,本世界的太宰治就被成功開除人籍了。

他即是本源,他即是“書”。

GM功能恢複,津島修治率先注意到了幾道直衝他要害的虛幻紅色光柱。那是隻有在使用潘多拉·亞克特這一身份時才能看到的景象,是對就近攻擊的提示,無論時間還是範圍都被標注得淺顯易懂。

讀秒即將走到儘頭,津島修治動作不同以往,沒有了時刻在刀尖上起舞的緊迫感。他將行動限製在最低範圍,隻是微微側身,任由子彈緊貼他皮膚疾馳而過。

“單純預知自己即將受到的攻擊也能做到,隻是方式不同。”他低聲解釋著,“這種力量甚至不被納入異能體係,所以無法跟你的異能產生特異點。”

“那麼,這樣如何呢?”

津島修治眯起眼,溫熱的血液落入眼眶,無時無刻刺激著他脆弱敏感的玻璃體,給他的視野籠罩上一層抹不開的赤色。鑲嵌著紫色寶石的輪/盤由一群突兀出現的光點凝聚成形,定格在他的左手腕處,刻有精細花紋的表盤下,緊密咬合的齒輪朝著相反方向轉動。

異能力,逆行。

時間的概念消失。

“停下吧,就讓我代替那個人賜予你救贖。”

——

時間是當日傍晚九點,位於毛利偵探事務所樓下的波洛咖啡廳大門緊閉,嶄新印有“close”的掛牌掛在中央。似是提前來準備明日正式開店事宜的店主將窗簾拉緊,隱隱有著微弱燈光自店內探出。

津島修治渾身脫力地歪坐在員工休息室的椅子上,因血液凝固被粘連在傷口上的衣物被剪成破布條。他身上僅留一條貼身短褲,觸目驚心的傷痕遍布各處,腳邊全是被鮮紅血液浸濕的醫用棉,刺鼻的消毒水味同鐵鏽味充斥整個空間。

他眉頭緊皺,隱忍的呻/吟聲不斷自喉間傳出,“呃嗚……”

“所以?答應好的防彈衣呢?”費奧多爾手上動作不停,質問道。

“跟副手打的時候沒來得及躲開,報廢了。”

“哦。”

“費、費佳……”

費奧多爾的動作已經儘可能溫柔,他帶有醫用手套的雙手很穩,小心翼翼用鑷子夾出那枚卡在肩胛骨中的子彈,粘連血肉的小巧金屬物被丟到一旁的托盤中。

他將白天提前準備好的雙氧水瓶蓋打開,沒有事先提醒,徑直倒在津島修治肩頭血肉模糊的彈孔處。

對方捏緊他衣角的手頓時一陣抽搐,劇痛的灼燒感自傷口處蔓延,氧化後的白色泡沫腐蝕著他翻露在外的肌理,痛到他眼眶泛起一層不正常的水霧。

“撒嬌也沒用。”費奧多爾語氣強硬的將津島修治的頭扭回去,不去看對方故意裝可憐的表情,眼角餘光掃過電視新聞,“輸了呢。”

津島修治悶悶不樂地回答著,“嗯……”

處理掉傷口處失活壞死的組織,察覺到修治身體控製不住在顫抖,費奧多爾默默加快了手上動作,努力將縫合的過程縮短。他隨口提起話題,想要轉移基友的注意力,“畢竟你才正經練習不久,能有這種結果不錯了。”

哪怕根本原因是因為gm賬號資質過於反人類,短短一個月時間就能將強塞入腦子的知識融會貫通……他家修治認真起來果然很恐怖。

“結果最後還是用的炸/彈,想要達到織田作的程度果然很難啊。”津島修治咬著下唇,努力嘗試無視掉自肩部傳來的痛感,臉色煞白。

電視上正播報著橫濱某處突發爆炸的新聞,現場發現被燒成焦炭的屍體足足二十多具,正是不久前港黑首領跟Mimic的決戰場。

將一切異能摒棄,僅靠自身實力真刀實槍賭上性命的戰鬥,哪怕是後期啟用了gm號的數據,津島修治最終還是因為實戰經驗不足敗在了紀德槍下。

最後他不得不拿出那幾枚高性能炸/彈,在時停的領域中將其引爆,又卡在即將爆發的瞬間鬆手,一個不落全丟到紀德身邊。失去了異能主人觸碰的物體會重新歸於沉寂,津島修治布置好一切後,在這片萬物停滯的空間裡一瘸一拐地逃離。待他確定自己脫離了衝擊波範圍,這才輕撫上銀色輪/盤,讓停止的時間重新流轉。

夾雜著高溫火焰的浪潮將整座洋房吞沒,火舌焚燒儘敵人的屍骨,被轟然倒塌的殘磚碎瓦掩埋。倚靠在粗糙樹乾上的青年靜默注視著眼前的一切,明亮又熾熱的火光映射入瞳孔,將沉寂於其中的黑暗驅散。

不得不提一句,蘑菇雲形狀的煙花還挺好看的。

“還有九年時間,足夠了。”費奧多爾用紗布覆蓋上剛上完藥的傷口,示意他平舉手臂方便繃帶纏繞而過。

“是啊,畢竟確定過逆行可以跟窄門引發特異點,剩下的事好辦多了。”津島修治眯起眼,十分乖巧地伸出手,任由儘心儘力替他處理傷勢的費佳包紮,“解決了一件事,剩下的就是處理兩邊世界融合的後遺症,以及將beast線的我錨定在另一邊麼……”

“之後就是看四年後會有怎樣的結果了。”費奧多爾從儲物櫃裡拿出幾卷新繃帶,將基友身上所有傷痕覆蓋住,末了在接口處用醫用膠布小心粘合。他歪頭打量著幾乎被裹成木乃伊的修治,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津島修治,名副其實的繃帶浪費裝置。

那個成了精的繃帶怪突然揚起失了血色蒼白無比的臉,深邃如黑洞般的雙眼似要將世間一切吸入,讓不幸落入其中的人靈魂隻能在孤寂中苦苦掙紮。他薄唇微啟,聲音虛弱地接下費奧多爾沒能說出口的後半句話。

“你說……這個世界是毀滅,還是迎來新生?”:,,,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