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些著作的內容,隻有神才能看到。”熟悉的優雅腔調響徹在這片不大的木屋中,膚色蒼白的俄裔青年緩緩道。
似乎是得到了滿意的回答,費奧多爾微微闔眸,眉眼間含笑的解釋著,“位於更下位的人類若是妄圖窺伺,使用不正當的手段得知了這些內容,是會瘋掉的。”
“……”
西格瑪的表情劃過一抹不自然,但是兩年多的俘虜生涯,讓他的性格變得過於小心翼翼。即便察覺到什麼異樣,也不敢在第一時間道出。
有什麼地方不太對。
似乎是在提起“神”這個字眼的時刻開始,原本給人感覺清冷無比的費奧多爾,內在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或許這種異樣出現在更早之前,從他來到木屋的那刻起,就有什麼地方不太對了。隻不過自己因為內心太過混亂,一時半會沒能察覺。
窗外的暴風雪好似迷途旅人的淒厲嚎哭,不斷刺激著他的鼓膜,如針紮般的細密刺痛遍布後背,冷汗不知不覺間滑過了西格瑪的額角。
一旦冷靜下來他才發現,不知從何時開始,費奧多爾帶給他的那種歸屬感消失不見。
原本在一旁專心致誌啃著糕點的潘多拉,像是並沒有察覺到自家“兒子”的異樣,舔著手指上殘渣的同時補充道:“畢竟這是牽扯到世界本源的存在,為了防止秘密泄露,也隻有用這樣的方法了。”
艱難的經過幾次深呼吸後,西格瑪終於安撫好狂跳不已的心臟,咬了咬嘴唇艱難出聲。
“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他那雙淡灰色的眸子死死注視著一臉無謂表情的潘多拉,指尖不經意間攥緊了那本他無法翻閱的書籍,最前端甚至因為長久的壓迫而失了血色。
即便是麵對讓他不再孤獨的家人,想要尋問出某個問題,對於他來說還是過於困難。
潘多拉·亞克特略微收斂了自己輕佻的態度,擺出一副好家長的模樣,麵露出極為溫柔的笑容。
“想說什麼都可以,在我們麵前不用這麼拘謹。”他用正經情況下充滿磁性的聲線溫和道,隻是那雙鳶色眼眸深處,似乎隱藏了不為人知的黑暗。
他已經看穿了西格瑪的緊張。
擁有一頭顏色對半分長發的青年,再一次顯露出了他的不安,就連聲線也有了些許顫抖,“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費奧多爾先生又去了哪裡?”
他過於混亂的心情就如同屋外的大雪,讓隻能通過一座老舊小木屋躲避惡劣天氣侵襲的他,內心愈發惶恐。
他應該信任自己的“家人”才對,那有為什麼會產生如此恐懼的情緒?
原因恐怕很簡單,費奧多爾身上讓他感到莫名親切的感覺,不知何時徹底消失不見。就好像這一切不過是精心安排的陷阱,以家人為名義,誘使他自願踏入牢籠。
冷靜下來……他必須得冷靜……兩人之前所說的一切不像是虛假,而且這裡還有潘多拉·亞克特在。他還是如同最開始一樣,身上帶有溫暖到令自己想要落淚的氣息……
“費奧多爾?”
麵色如常的潘多拉歪歪頭,看向坐在自己正對麵的黑袍青年,揚了揚下巴示意道:“他不就在這嗎?”
然而費奧多爾的表現,比起先前卻要僵硬不少。
他並沒有做任何回答,隻不過是沉默的將麵前的紅茶杯斟滿,之後便凝視著茶杯中自己的倒影,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就像是一具受人操控的傀儡,在沒有指定台詞的時候,不會給予多餘的反應。
“費奧多爾先生比起一開始,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一樣……”
西格瑪咽了口唾沫,勉強壓抑住自胸腔傳來的酸脹感,壯著膽子解釋著,“沒有了那種最開始強烈的歸屬感,雖然還是在喝茶聊天,給我的感覺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顯然,一開始的自己因為思緒過於混亂,被“書”的真相衝擊到無法思考,沒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異樣。
青年囁嚅著嘴唇,小聲呢喃道:“就像是最普通的陌生人……”
原本神色莫名複雜的潘多拉,整個人突然泄了氣似的肩膀垮塌,撇撇嘴道:“原來你察覺到了。”
他揮了揮手,坐在餐桌另一旁的大活人瞬間消失不見,就跟他之前處理那些餐盤一樣。仿佛隻需要潘多拉的一個念頭,這座木屋中的任何事物,都能受到他的思想操縱。
真正的費奧多爾,並沒有在這間房屋中出現過。
“冷靜下來的話,其實很容易分辨的。”警報徹底解除,壓迫在西格瑪心頭的危機感消失不見。他緩緩舒了一口氣,神色頗為複雜地解釋著自己會發現的緣由。
窗外的暴風雪終於有了減緩的跡象。
軍裝青年讚美似的鼓起了掌,“唔……這個問題姑且不提,環境方麵的話你覺得呢?”
即便早在最初他就在這幅場景中留下了許多漏洞,潘多拉·亞克特還是想聽到西格瑪自己的回答。
“我也不是很清楚,原本猜測這裡應該是俄羅斯……屋外的風景,以及房間內的各種擺設,都是這麼告訴我的。”西格瑪如此回答著,言語中還是透露了幾分緊張感。
他不自在地撓撓下巴,下意識的躲避開對方的目光,得到了那位打趣般自稱他母親的青年,示意他繼續的聲響。
“嗯哼。”
西格瑪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扭過頭去,注視著窗外風雪交加的景象,繼續解釋說:“但是壁爐旁的時鐘這麼久也沒能動一下,外麵風雪這麼大,但我總覺得暴雪中有什麼東西在窺視著這裡,讓我感到很焦躁。”
最初找尋到家人的安定感平息,隨之而來的便是難以抑製的恐慌,屋外的暴風雪更是讓他難以放下心來。
總有種落入甜蜜陷阱的錯覺。
颶風帶來的淒厲嚎哭聲消失不見,窗外暗沉下來的天際,也隱隱有著陽光穿透的征兆。
看樣子這裡的天氣,似乎是隨著他的情緒而變化的。
“你最初到來的地方,確實是現實中的西伯利亞。”不打算繼續裝下去的軍裝青年站起身來,緩步走到窗框旁,注視著窗外隻有一望無垠白色的景象。
“隻不過隻有一瞬間而已。”
也就是說如今他們所處的地方,並非是西伯利亞的某處。
意識到這一點的西格瑪,目光追尋著潘多拉的背影,輕聲詢問道:“那這裡是哪?”
他並不覺得自己周身場景的銜接有什麼問題。如果說最初抵達的地點,真的是現實中的西伯利亞,那麼他們究竟是怎樣讓自己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來到了現在身處的地方?
就連最初的瞬間移動,麵前的景象切換也有一瞬間的不自然……
是能將人困在夢境中的異能力,還是其他什麼自己不曾知曉的力量?
“簡單來說,就是‘書’中。”不打算繼續賣關子的潘多拉·亞克特回答道。
“在你抵達西伯利亞的瞬間,拉住你的我,便在瞬間開啟了提前構築好的這片空間。”
“這裡的房屋是仿製的,環境也是仿製的,甚至連氣候也是。”
似乎是覺得自己沒有解釋到點子上,身穿暗黃色軍服的青年轉過身來,用最簡單的一能力舉例道:“就像是空間係異能力,讓你憑空從這世界上消失。沒有主人的邀請,任何人不得踏入。”
“可是,費奧多爾先生不也是‘書’嗎,為什麼他沒有進來?”西格瑪的表情被困惑占據,不是很能理解如今的狀況。
這裡既然是“書”的內部,那為什麼同樣身為“書”的費奧多爾,並沒能來到這裡呢?
聽到這個問題的一瞬間,卷發青年臉上的笑意消弭。
那張被上帝精心雕琢的臉麵無表情,宛若矗立在房屋中的一座雕塑。幾近完美,卻沒有任何生物應有的感情。
饒是對身為自己家人的青年完全信任的西格瑪,也被他們這種反應嚇到身形微僵。
半晌後,潘多拉·亞克特終於從那副滲人的狀態中恢複,緩緩壓低了自己的帽簷,沙啞著嗓子開口,“因為那並不是他。”
青年突兀講起了看似毫不相乾的話題,語氣中的苦澀滿溢而出。
“神是無法自/殺的,得到這份力量的同時,也會背負上名為永恒的枷鎖。更彆說,這份力量代表著世界的本源。我們若是草率死掉的話,這個世界也會隨之滅亡。”
“但事實上,從一開始前去見你的人隻有我,同行的費奧多爾,隻不過是由我記憶構築的假象罷了……”
因為那個費奧多爾是由他本人,也就是“書”構造而成的,所以西格瑪才會同樣對他有親近感。
“難道說,費奧多爾先生已經不在了嗎?”完全沒有料到會是這種真相,西格瑪的表情霎時間一片慘白。
如果事實真是如此,那麼潘多拉·亞克特到底是抱有怎樣一種心情,在他麵前演完這場獨角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