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千層餅的背後(1 / 2)

膚色白皙的青年,正在他位於西伯利亞的小酒館中,漫不經心擦拭著酒杯。

壁爐中燃燒的火焰驅散了木屋內的寒意,原本屬於米哈伊爾的黑色衣袍,搭在一旁的搖椅上。顯然在不必演戲的時刻,這種日常穿不出去的服飾很受它主人的嫌棄。

屋外天氣惡劣,酒館門口也被他掛上了打烊的牌子,讓本就沒有多少客人光顧的小店,冷清到一副快要倒閉的模樣。

近期的異常氣候讓他穿衣主要以保暖為主,換下了化妝舞會卡麵裝扮的費奧多爾,恢複到了他這個年紀俄羅斯人的常見著裝。

頭頂與赤井秀一同款的黑色針織帽,上身則是常見休閒款式的圓領襯衫。褲子的選擇是能勾勒出他腿型、鬆緊度正好的牛仔褲,再搭配上一件黑色呢子大衣,完完全全是近些年俄羅斯青年的裝扮。

費奧多爾從身後的酒架上拿下一瓶伏特加,擺在麵前注視著上麵的商標,動作稍顯遲疑,似乎在猶豫著什麼。

向來都是紅茶配酒注重享受的他,很少有著單獨喝烈酒的情況。即便自身並不會輕易醉倒,也沒能像部分俄羅斯人一樣,養成酗酒的習慣。

難得今天心情不錯,管理員號喝酒也不會出什麼問題,試試也未嘗不可。

就在青年轉過身去拿酒杯的同時,一身納粹款式黃色軍服的津島修治,吱哇亂叫著突兀出現在了破舊的小木屋內。

剛從劇本模式脫離的他,還沒能徹底撇去潘多拉·亞克特這一角色身上的憂傷氣質。配合著那張重新被骨白色麵具遮掩的臉,整個人周身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違和感。

就像是舞台劇上本該上演苦情戲的男主角,在重要時刻突然捧腹大笑,完全沒有顧及到觀眾的感受。

剛從“書”中脫離的他勉強站穩了腳步,被擦到發亮反光的黑色皮質軍靴踏在木地板上,讓不堪重負的老舊木板發出酸澀刺耳的咯吱聲響。

津島修治邁著輕快的步子,三兩步跑到吧台旁。他猛地湊到自家戀人麵前,饒有興致地拽了拽對方頭頂的針織帽,高聲驚呼道:“費佳你換帽子了?”

“嗯。”

費奧多爾點了點頭應答著。

他想要更改自己的形象並非一時興起,也不是因為戀人總是和過去時間線的另一個他在一起,內心感到不安這種無聊的原因。

純粹是因為他不想演米哈伊爾這種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了。

在經營著西伯利亞這家冷清酒館的時間內,雖說每日裡前來的客人寥寥無幾,卻也不至於無人問津。

狀況是自從第一位蓄著大胡子的中年男人前來酒吧後改變的。

能在這種偏遠小鎮留守的年輕人,本就是過於稀少的存在。再加上費奧多爾又是個生麵孔,這樣年輕的人在落後的小鎮經營一家小酒館,麵對善於交際的原居民們,難免會激起他們的好奇心。

這種直率的人際交往,在一些老酒鬼們知道了米哈伊爾的年齡過後,來的愈發熱切。

於是半個月以來,維持住自己從法國歸來失獨中年人人設的費奧多爾,不得不加入幾個大老爺們的交際圈,陪著他們一起熱熱鬨鬨聊著天南海北的話題。

麵對這種民風過於淳樸的社交行為,某位頂著中年人設定、真實年齡並沒有差多少的導演感到很不適應。仿佛他並未置身在異能戰鬥片的片場,而是在什麼講著家常裡短的劇情中,當著沒有過多戲份的龍套。

他要是再不找回點與外表年紀相符的年輕人感覺,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被那幾位帶著毛帽蓄起胡須的大叔帶偏,自此畫風歪到一去不複返。

拿起伏特加酒瓶直接噸噸噸的魔人……那畫風太美他不敢看。

自從來到下位世界以後,便很少看到自家戀人穿本國風格休閒裝的津島修治,對著他的這副新形象若有所思,“唔……總覺得失去了陀總的韻味呢,怪怪的。”

尤其是頭上那頂裹住大半個腦袋的針織帽,簡直是違和感的源頭。

費奧多爾將差點遮掩住他眼睛的針織帽邊緣卷起,露出底下被完全壓平的柔順黑發,“是因為沒戴氈絨帽吧。”

“明明那頂帽子很配你的說……”卷發青年噘起了嘴,像是對於戀人草率更換形象一事頗為不滿。

就像繃帶是太宰治的標配,白色的氈絨帽也該是魔人這一角色的特點,配合著腦袋來看就是個大型飯團。

而如今他的特征不再,改換為緊貼頭部形狀的黑色針織帽,再加上那頭黑色中稍帶些許紫的頭發……這簡直是飯團吃沒了,露出裡麵的梅乾餡。

這算是好心的俄羅斯梅乾?

“那個其實是蘇聯毛帽的改版,在中年大叔之間通用,年輕一點的卻不會戴這個。”費奧多爾從吧台後的另一處矮凳上,拿起了他曾經戴過的白色氈絨帽,在手中掂了掂解釋道。

當然他也有部分內容沒說。

擁有護耳的帽子,通體白色的大多是女用帽,這一點也是從蘇聯時期的軍帽開始有的習慣。當做人物的標誌性裝扮倒還好,平常情況下是戴不出去的。

魔人的打扮,是真的不適合穿出去走在俄羅斯的大街上。尤其是那身披風,讓他看起來像是在去漫展的半途中。

津島修治裝作受到驚嚇的模樣,做戲般的向後撤了兩步,“所以說,現在這身才符合你二十三歲俄羅斯青年的打扮嗎?”

“沒錯,不合適嗎?”費奧多爾坦然承認道,就像是對自己的年齡沒有正確的認知。

在下位世界度過這麼多年,隱藏在過分年輕軀殼之下的兩位導演,早就是實際年齡奔四的老男人了。隻不過他們心態都放得很好,頂著二十歲出頭年輕人的外表,也沒有任何違和感。

津島修治並不打算在年齡問題上過多糾纏,畢竟自己也度過了相同的年月。他不過是俯下身去,略微觀察了一番自己的衣著,之後便沒有任何猶豫地打了個響指,利用擬態能力更改了著裝。

至少在情侶服方麵,這種時候他絕對不肯落下。

“倒也不是,總體來看確實很好看,畢竟你臉好。”除了頭頂並未帶針織帽以外,各方麵穿著都與戀人相同的津島修治小聲嘀咕著。

他眯起雙眼,流露出了極為困擾的模樣,認真解釋著自己真正的感想,“就是覺得,想要把魔人跟普通人畫上等號,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

若是換做以前的他,也就是原作中的太宰治。絕對不可能相信那個魔人費奧多爾會像個老頭子一樣,能在人煙稀少的小鎮安安穩穩過日子,不會產生任何搞事的念頭。

這位體弱的俄羅斯人看起來氣質優雅,文文弱弱,實際上所到之處無不被掀起腥風血雨,以他的計謀將無數人玩弄於鼓掌之中。

他能安分下來就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在籌備著比起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龐大的陰謀。

然而換作如今的費奧多爾,他或許隻是單純的想要鹹一段時間而已,等到有太宰治相關的新穀子出來就能滿血複活。

渾身上下散發著鹹魚氣息的費奧多爾,仿佛與整個文豪野犬世界格格不入。他拽了拽自己勉強到大腿部的大衣衣角,將坐久了的褶皺撫平,語氣頗為散漫道:“現在沒必要演戲,我也不用維持原作人設的服裝,穿著當然是怎麼舒適怎麼來。”

打扮驟然年輕許多的青年,隨意拿出一個清洗完畢的酒杯。他將過往自己很少喝的伏特加倒入杯中,目睹著澄澈酒液緩緩填滿整個玻璃杯,之後便捧著酒杯離開了吧台,來到壁爐旁的搖椅上落座。

“唔……總覺得你最近心情很好呢。”敏銳察覺到自家戀人的情緒狀況,卷發青年喃喃自語道。

他知道費奧多爾並不喜歡這邊的世界,最初的新鮮感過去後,後續幾年他已經流露出了過於明顯的疲憊感。尤其是兩人認真談話之前的那段時日,這位自稱好心、實則內裡黑到冒泡的俄羅斯人更是滿臉寫著厭倦。

他能擁有如此放鬆的情況,實屬少見。

費奧多爾學著前段時間老來他店內的中年男人們的習慣,高舉起酒杯示意,隻不過語氣一如他以往的優雅,“畢竟是毀滅世界的場景,我很期待。”

他將酒杯送向唇邊一口悶下,感受著辛辣酒液滑過喉嚨奔往肺腑,因酒精的緣故,身體自內朝外傳來陣陣暖意。

感覺他也隻有在俄羅斯,才能有機會這麼享受喝酒的過程了。

另一邊,喝不慣伏特加這種烈酒的津島修治整個人趴在吧台上,隨手從撈出一瓶特意為他準備的日本清酒,以及在底下櫃子囤放的蟹肉罐頭。

他慢慢吞吞將準備好閒談時享用的零食放到壁爐旁的矮桌上,考慮到自己如今並不餓,就隻是單純的放在手邊維持點氣氛而已。

“你這是連裝都不想裝了嗎?”卷發青年目光不經意間瞥向麵頰泛起不自然紅暈的費奧多爾,拖長聲音吐槽道。

將堆放在壁爐旁的木柴堆挑選出幾根大小合適的,津島修治蹲在壁爐跟前,用火鉗將新的木柴堆放入其中,讓原本火勢漸小的火堆重新恢複到最為旺盛的時刻。

毫無疑問,費奧多爾的那段話語簡直是反派標配。

“先是說要創造一個沒有罪孽的世界,具體行為就是消除世界上所有的異能力。但異能力又是人類意誌的化身,到頭來還不是想要抹消人類的意誌,創造出一個烏托邦?”

躺回搖椅上的青年眨了眨那雙鳶色眼眸,歪過頭去注視著自家戀人。

“那樣的世界不可能長久,人類連自我都失去的話,那在這世界上存活的到底是什麼?他們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

因為某位俄羅斯人隨意的言語,話題不經意間轉移到的事關他夙願的內容。

伴隨著戀人的提問,費奧多爾咬著手指認真思考了半晌,對於曾經的他理想中的世界展開設想,語氣頗為不確定的遲疑道:“隻不過是遵從本能存在的空殼?”

“本能的生存下去,因為連自我都不存在了,所以也不會有任何爭執,自然不會產生罪孽。”

沒有罪孽存在的世界,這隻不過是人類理想中的烏托邦。事實上,隻要人依舊有著自我意識的存在,罪孽便永遠不會有消除的那一天。

想要實現這所謂的烏托邦是極為瘋狂的事,更彆說還為此付諸行動的魔人。即便如今的導演飯團已經放棄了這個夙願,他會被身為戀人的津島修治視作過瘋批,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也不看看那麼多漫畫作品中,這麼做的角色下場都是什麼。

“欸……那種世界想想都太可怕了,明明連自我意識都沒了,還要維持莫須有的社會形態嗎?”思緒在各種曾經看過的作品中輾轉,津島修治有幾分後怕的抿起嘴。

得虧原作中的他是暗線主角,就大體命運而言,是得到“神”寵愛的那一方。這也就注定了天人五衰事件的結尾,絕對會以太宰治這方的勝利落幕。

魔人想要創造出沒有罪孽的世界,恐怕還得多加努力才有機會。

“啊,費佳你不覺得這樣的世界,跟魯魯修裡麵的蛋卷……啊不、皇帝和瑪麗安娜想要創造的世界很像嗎?”卷發青年猛然瞪大眼,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他仔細回憶了一番曾經追過的番劇中相關的台詞內容,兀自點了點頭,之後便頗具自信的開始故作深沉,壓低語調叭叭叭講個不停。

“他們想要的是沒有謊言的世界,所謂的弑神,就是毀滅人類意識的集合體。最終可以讓所有人類的意識融合,每個人都是一樣的。因為意識融合了,所以能知道彆人在想什麼,也會做到感同身受……”

津島修治深吸一口氣,即便在這裡不用高光消除操作,也可以令人明確感受到他隱藏在軀殼之中湧動的黑泥。

青年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以略顯嘲弄的語調低語著,“以世界永遠停滯不前為代價,消除了所有的謊言與罪孽。”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兩個願望是有著共通性的。

津島修治毫無征兆的收斂起最接近他本質的模樣,以浮於表麵的笑容代替了原本的表情,笑嘻嘻地開口道:“你們應該很有話題可聊吧?”

必要的話,他們完全可以在無數個下位世界中找到相對應的服務器,親自去體驗一波比起文野還要混亂的世界局勢,還能開一下Knightmare機甲。

要不是考慮到那邊的背景過於混亂,而且對於津島修治來說太不友好,兩位導演說不定真能前去遊玩。

費奧多爾並沒有讚同戀人說法的打算,他也有仔細設想過這種可能。隻不過在確定無法提起自己的興趣之後,便將這部分內容擱置了。

他張張嘴,似乎是還沒從一口悶掉伏特加的刺激中反應過來,猶豫半晌後才艱難發出聲音。

“我放棄了。”

他所說的放棄,並非是放棄跑到某個服務器遊玩,而是說放棄關於自身的夙願。

想要創造一個沒有罪孽的世界的想法。

“看這個反應……費佳你該不會就是當年魯魯修第二季出來之後,才徹底放棄想要創造沒有罪孽的世界的想法吧?”卷發青年聞言,立刻擺出一副想要聽八卦的模樣。

他興致盎然地捧住自己的下巴,咯咯怪笑著,甚至連那雙微眯的眼眸也pikapika閃著光。

然而費奧多爾的反應,卻不像他預料中的那般。

膚色白皙、勉強能看出點病弱設定的青年麵色不改,以波瀾不驚的語氣反駁道:“不,是《EVA》。”

畢竟這個時間更早,在他們兩個被收養之前便已經播出。讓原本隻是無意間在電視上看到的年幼時的費奧多爾,找到了不錯的消遣。

當然了,看完之後也免不了陷入沉思。

回想了一番記憶中過於古早的動畫內容,津島修治艱難把其中的重點提煉而出,喃喃道:“人類補完計劃?”

對他而言,這都是三十多年前看過的動畫了。所幸的是,他的記憶宮殿深處還有存儲,沒有被自己當做廢棄品丟入回收站。

能根據一部動畫內容核心,重新思考自己夙願的魔人……也是厲害。

似乎是因為那杯伏特加的緣故,沒有開啟管理員號免疫模式的費奧多爾稍帶了幾分醉意。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淡然,隻有麵部表情有了微妙的迷亂。酒勁上頭之後,即便是向來頭腦清醒的他,也難免會遇到卡殼的時候。

“所以說,魔人之所以能誕生,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這邊沒有足夠具有意義的作品出現,沒能讓我在最初就更改自己的觀念。”費奧多爾的雙眸幾近閉合,因為困倦而浸出的生理性淚珠掛在眼角,就這樣閉目凝神開始瘋狂推鍋。

說的好像死屋之鼠的首領魔人出現,完全是這個世界的過錯似的。

津島修治的表情皺成一團,他艱難地做了個深呼吸後,揚起頭來注視著原木色澤的天花板,撇撇嘴吐槽道:“欸……這是什麼詭異的宅男發言……簡直就像是換了個方式在說二次元至上。”

原來他家老鼠喝醉了會是這種類型嗎?

像是要睡著的俄裔青年抬起手來,揉了揉自己因為酒勁上頭脹痛的太陽穴,“除了追番追劇追連載,難道你還有彆的方式消遣?”

即便是在現世之中生活,黑泥到底是黑泥,除了當時還未挑破關係的彼此以外,能真心讓他們感興趣的事物幾乎沒有。

而在原作文豪野犬開始連載之後,兩人這才找到適合他們,並且可以順利消磨時光的方法。

自此,兩隻黑泥精便開始了他們的入宅路。

無聊時就指望著各種新番漫畫繼續苟的兩人,大學期間很少會主動進行麻煩且不必要的社交。唯一的樂趣恐怕隻有難得的假期,費奧多爾會從莫斯科國立大學飛往東京,或者是津島修治飛過去,那之後兩人再一同回到養父母所在的法國。

真要說什麼是值得稱道的消遣的話,事實上真沒有。

“有。”

然而津島修治卻斬釘截鐵的承認了,臉頰氣鼓鼓的,仿佛像是受到了什麼冒犯。

他拔高聲音,語氣似是控訴道:“還有去cp陪你買本子,順便出出我自己的cos。那之後回到酒店還得陪著你,看本子裡的我被各種人這樣那樣那樣這樣──”

青年猛然深吸一口氣,表情逐漸委屈。

“而且費佳你居然還買路人本!!!”

他早知道這隻老鼠對自己居心不良,並且因為原作中兩人敵對關係的緣故,想要在某種方麵整壞他的惡劣心思昭然若揭。

要不是津島修治對於自家的竹馬兼兄弟兼基友抱有完全的信任,他甚至連跟費奧多爾出去旅遊住宿時,都不敢完全放下心來跟他睡一張大床。

還好他們現在處於看對眼了互相拱的狀態,不存在誰強迫誰,彼此都很滿意目前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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