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我突然覺得(1 / 2)

米哈伊爾透露的信息並不難理解。

最簡單的例子,就像是買不起新畫布的油畫家。畫布上原本已經有一幅完整的畫作了,在那之後又被覆蓋,重新繪製了全新內容。

費奧多爾生存的世界,相當於那張覆蓋過後重新繪製的畫作,而他如今身處的“夢境”,則是在此之前的部分。

“書”的原理,恐怕也與這個類似。

他並不知道這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這個世界會遭到如此巨大的改變。得到了米哈伊爾一部分記憶的魔人,隻能在滿頭霧水的情況下,去尋找同樣來到此處的太宰治。

似乎是因為米哈伊爾不斷輪回的真實經曆太過漫長,再加上變成夢魘之後,侵襲他的噩夢相當於再次重複了一遍過往。那個身穿黑色長袍的俄羅斯青年,並沒有同樣讓費奧多爾完全體會一遍,而是選擇截取了後半部分,單純讓他感受過變為夢魘之後的內容。

這算是米哈伊爾難得體貼的地方,從噩夢中醒來,夢境中的記憶會隨著時間流逝不斷變淡。終究會有一天,費奧多爾會徹底忘卻沉浸在夢中的感情,影響被降到最低。

前提是,他真的對夢境中的內容毫不在意。

從夢魘狀態中回歸的時間已是深更半夜,在與米哈伊爾簡短的交談過後,外表十五歲左右的他,立刻起身趕往對方所指的方向。

夜風微涼,樹影婆娑,隻有零星幾隻烏鴉在樹梢枝頭盤旋,不時地發出一兩聲十分應景的叫聲。

在淡雅月光的照耀之下,費奧多爾輕喘著氣,邁開步子小跑到一條流水清澈的河道旁,緩步踏上連通兩岸之間的橋梁。

他明顯能感覺到這具身體的不同。

從自己在這邊的居住地抵達河道的距離,粗略估算至少有三公裡遠。換做自己原本的身體,是絕對無法在勻速奔跑這麼遠的距離後,除了呼吸稍顯淩亂以外,感受不到任何不適。

早就該小腿酸痛,單純的換氣也會導致肺部疼痛不已才對。

從夢魘變回人類應該沒有先例,如今這具身體也難以判斷是單純的異能力者,還是夢魘狀態。

費奧多爾在橋頭沉默著,視野中坐在護欄上不斷晃著腿的少年的身影,逐漸與記憶中的那人重合。

麵容完全一致,摟住他相較於同齡男性而言稍顯纖細的腰部,想必手感也與印象中的相同。

唯一的區彆隻有氣質,一個如同春日裡的一縷暖風般溫柔,一個似是身處極寒之地的冰冷,不帶任何多餘感情。

“你來啦。”

注意到自己的到來,太宰治扭過頭,嘴角掛著一抹在黑暗中無法看清的微笑。

“那麼話不多說,想跟我聊的到底是什麼?”

費奧多爾的呼吸不由自主的一滯,沒有在第一時間回答。

果然還是不一樣,在噩夢之中的無儘輪回裡,他所認識到的太宰治是一位性格開朗陽光,偶爾喜歡惡作劇卻心思細膩的少年。除了臉以外,與麵前這人沒有絲毫相似之處。

不對。

對他充滿敵意的太宰治,才應該是真實存在的。那個會主動蹭上前來,做出親昵舉動的人是屬於米哈伊爾的。

“你想與我談的就是這個吧。”

並不知道魔人如今混亂不堪的大腦究竟在想些什麼,坐在護欄上的太宰治翻過身來,表情回歸嚴肅,主動走向出力在橋頭半天不動的費奧多爾。

這個世界太過荒謬,如今他所知的情報太少,根本不足夠偵破謎團,最好的選擇隻有與短暫結盟的魔人共同應對。

“來之前我也探查過資料了,這裡的異能力者在死去之後,會給這個世界帶來更多災難。”

見到費奧多爾半天沒有反應,勉強算了解對方性格的太宰治並未多疑,率先解釋著自己在短短一天時間內探查到的內容。

“簡單一點的,就是附近激增的死亡率。日本雖說是個高自/殺率國家,那樣的頻率也有些過頭了。一兩次或許還能稱之為巧合,但就我所知道的那些異能力者,無一例外,全部對上了。”

若不是他曾在龍頭戰爭期間,專門記過與港口黑手黨對立組織異能力者的信息,這些內容他不一定能聯想得到。

“嗯……”費奧多爾簡短應和著,紫紅色的眼眸半闔,示意自己有在聽。

“你曾經無意間透露過,說自己的目的是清除這世界上的罪孽。”

太宰治走上前來,與魔人保持著一米遠的安全距離,神色晦暗不明,似乎想要暗示些什麼。“但這邊的世界並不是我們身處的現實,異能力者的死亡,也不會像這裡一樣引發災難。”

如果說這個世界的信息就是費奧多爾想與他交談的內容,實話說大可不必。

他就算理解魔人的夙願又能如何?隻要對方一天不肯放棄,他們的立場永遠都會是對立。

更彆說如今的費奧多爾似乎已經有了想要放棄的跡象,他也完全沒興趣得知這些內情。

就這樣,對誰都好。

“費奧多爾君,你該不會想說,這一切都是你曾經親身經曆過的?”太宰治故意歪歪頭,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微笑,想要刺激一下這位不知又在發什麼抽的俄羅斯人。

同時也試圖用這種方式,從對方口中摳出些許情報。

隻要能解釋清楚,為什麼他在這裡跟森先生是那樣惡心的關係就行。

膚色一片蒼白的費奧多爾緩緩吐出一口氣,麵對這位曾經死敵的嘲弄行為,沒有任何被刺激到的表現,就連縈繞在周身的氣場也沒有絲毫聚攏的征兆。

換做之前,這時候的魔人應該明顯暴露出低氣壓才對。之前被困在一起的時候,太宰治故意在遊戲最後關頭假裝手滑,導致一切功虧一簣,費奧多爾就是這種表現。

然而他今天並沒有這麼做。

少年模樣的人他聲音淡然,呢喃道:“或許吧。”

原本還打算故意惹對方生氣,實際反應卻完全出乎意料,太宰治的肩頭倏地垮了下來。

“……你不對勁。”

這個魔人又吃錯什麼東西了嗎?為什麼比起之前被強行按頭合作打遊戲、還要接吻的時候還不正常?

“現實中的我們,毫無疑問已經死在了異能兵器的爆炸中,你既然敢出現在島上,也就說明有絕對的把握可以存活。”頂著一頭黑棕色卷發的少年定了定神,開始慢慢吞吞繞著矗立在原地不動的費奧多爾轉圈,試圖通過這種無聊的方式逼出對方些許表情。

“更何況有那個人在,他做不出殺死自己這種無聊的事來。”

“……”

太宰治指的是未來的魔人,那個早在最初扮演西格瑪,故意來到他麵前的男人。

“讓我猜猜看,我們現在所處的場景,就是被他們提前安排好的吧?”

他環視四周看起來沒有任何違和感的景象,回想起飯食的口感,坐在教室內頗為沉悶的氣氛,以及那之後的種種,感官完全無法察覺到異常。

仿佛自己就身處現實,並非某個在死亡之後才能抵達的地方。

這個時間段太過巧合,偏偏趕在偵探社任務失敗,異能兵器爆炸將島嶼連同橫濱一起毀滅的當口。明明除此之外有其他更多合適的時間,為什麼偏偏是在這時?

理由已經很明顯了。

太宰治將一隻手抵在自己的下巴前,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語氣篤定,“你我同時死亡,應該也是限定條件之一,目的是為了讓我們的一同來到這個類似夢境的世界。不,或者說,能來到這個世界的條件就是死亡。”

將他們帶到這裡的人,恐怕並不想進行無意義的殺戮,亦或是要留下他們的性命,才會找到這個最合適的時間。

勉強將頭腦中多出來噩夢般的記憶整理完畢,費奧多爾艱難將它們塞入自己的記憶宮殿,發覺這部分內容幾乎填滿了大部分空缺的書架,不由得產生些許複雜情緒。

他知道這部分記憶或許會淡化,但影響已經造成了。

自己身為魔人的記憶相比起這些,還是太過短暫,完全無法抑製住洶湧而來的情感。

“沒錯,看你們的表現,武裝偵探社最初是接到了阻止異能兵器爆炸的任務。之前在監/禁室裡被你提前放走的人虎,就是這次事件的關鍵。有著時間類異能力者的存在,偵探社的失敗都能變作未來的某一種可能,而並非已經經曆過的過去。”

費奧多爾微微合眼,努力讓自己的聲線回歸到正常狀態,不至於流露出過於明顯的顫抖。

他很難繼續挑起自己與太宰治站在對立麵的感情了。

“你居然不用敬稱了,果然是出了什麼問題!”頂著一頭卷毛的太宰治表情空白了半晌,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之後像是受到驚嚇似的後退兩步。

自從他們相識這麼久以來,費奧多爾的口癖就沒有變過,喜歡用“您”來稱呼,並非是“你”。

這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會在短短一天時間內,讓他們這部分都有所改變?

“確實出了問題,這點我不會否認。”膚色蒼白的少年不再垂眸,那雙紫紅色的眼眸久久凝視著正在緩慢後退的太宰治,深處暈染開一抹過於複雜的情感。

十五歲模樣的身體,讓他比起平日裡的狀態看起來稍好一些。至少黑眼圈不像成年體那麼嚴重,也沒有常年熬夜的虛弱感,勉強看來是一個略顯瘦弱的普通青少年罷了。

莫名其妙打了個寒顫的太宰治,連心臟也漏跳一拍。

這種被捕食者凝視的感覺,讓他感到非常不妙,本能的想要做些什麼更改自己的劣勢。

“乾什麼乾什麼,用那種惡心的目光看著我?”他略微拔高聲音嚷嚷著,雙手環胸,噘起嘴以示不滿。

“這個世界,是潘多拉·亞克特和米哈伊爾共同的記憶,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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