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費奧多爾貼心的幫他梳理好那頂棕黑色大波浪卷假發,又手法嫻熟的幫他上了個淡妝。光看外表而言,目前的津島修治完全就是一副氣質溫婉的柔弱美女打扮。
要是他不開口說話就更像了。
“看我這樣明媚中透露出一絲哀傷的氣質,身形瘦弱的完全看不出真實性彆,簡直就是完完全全按照國木田媽媽的理想女性長的。”對於女裝沒有任何壓力的青年自信微笑著,湊到鏡子跟前嘗試著調動麵部肌肉,試圖找到殺傷力最大的笑容。
在一旁圍觀的費奧多爾拍了拍他的頭,同樣欣賞著戀人十分少見的這副樣貌。隻不過情緒並不如同對方那般高昂,甚至還有些微妙的不滿意味。
“真的好嗎,這樣做?”
哪怕早已知道這不過是劇本安排,麵對不是大本命的人,津島修治辦事也極有分寸,不至於真的玩弄感情。但考慮到兩人畢竟是戀人關係,還在不久前正式脫離遊戲模式,進入真實戀愛關係狀態。某些最早安排好的內容,放到現在來看並不是很合適。
就比如說最早的費奧多爾吃織田作之助的醋,那都是他覺得自己應該在這裡吃醋才會有的表現。但是現在來看,他並不是很能接受某隻繃帶精以女性的身份去接近彆的男人。那種微妙的不愉悅感,是由內心深處蔓延開來的。
同時費奧多爾也知道,這一幕是必要的戲碼,不好作出更改。
完全能察覺得到戀人難得的異樣心態,津島修治抿起嘴,哼著小調選擇無視,“畢竟之前的蒼王事件因為西格瑪的能力,還沒來得及開始就已經結束了,國木田君甚至完全沒能來得及對佐佐城小姐動心,總覺得缺了點什麼呢。”
他又一次在原地轉身,繡有暗紋的裙擺隨著這陣動作揚起,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
津島修治歪在戀人懷中,心滿意足地蹭了蹭對方微涼的麵頰,塗抹過唇釉的雙唇挑逗般的往他耳廓吹著氣,“不覺得劇本裡的我,跟國木田君的理想女性十分相像嗎?”
不為所動的費奧多爾側了側頭,一把捏住戀人沒什麼肉的腰,吐槽道:“除了性彆完全不對。”
“所以我才要女裝嘛!”某人大聲嚷嚷著。
對於劇本中的太宰治而言,打扮成女性模樣已經是他的日常。隻不過這一點往往會趁著西格瑪不在家時進行,完全沒有自理能力的他,也不方便拒絕費奧多爾的要求。
比起一開始的畏懼,逐漸認命的劇本宰打扮成這副模樣時不會再感到無所適從。甚至因為能夠得到費奧多爾毫不保留的愛意,趁著孩子不在家時,會主動小心翼翼維持著這種狀態,以此來渴求他所需要的愛。
那扇西格瑪根本不會打開的衣櫃深處,掛滿了貼合他身形的黑色的連衣裙。
隻不過對於需要兩邊服務器來回跑的某位導演來說,這些通常無人知曉的換裝遊戲,他連敷衍都懶得敷衍一下。將衣櫃填得滿滿當當之後,費奧多爾壓根沒打開過一次。
他很忙的,他又不是某個劇情裡死而複生的飯團,現如今還是酒廠的藥物研究更能讓他提起興趣。
再次來回審視了一番自家戀人的打扮,如今已經完全稱不上偵探社的敵人,甚至還可以當做未來社員看待的某位魔人先生輕聲歎著氣。揉了揉自己的額角後,囑托道:“彆太過分了,他是個很值得尊敬的人。”
當然最主要是彆真的玩脫了,他可不希望這世界上多一雙覬覦自家戀人的眼睛。
“哼哼,真虧你能說出這種話。”津島修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保證道,又將從隔壁服務器帶回來的阿笠博士牌變聲器套在脖子上。
“放心好了,我有分寸的。更何況這也是為了劇情服務。”
──
那是一位神色透露出茫然的年輕女性。
她身穿素雅的白色連衣裙,針織披肩遮住裸露在外的肩頭,鬢角兩側的黑褐色大波浪長發垂落在胸口。她似乎是行動不便,靠一台可以通過扶手上方向鍵控製的輪椅行動,卻不知為何在車水馬龍的街頭駐足,等待紅綠燈變了幾次後也沒有任何舉動。
按計劃出門采購的國木田獨步,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某些莫名其妙的情緒湧上心頭,考慮到這次的采購比起計劃要提前結束不少,又見到四下無人幫助對方,拎著商場塑料袋的男人邁開步子,來到了半闔著眼的病弱女性身旁。
“你沒事吧?”
“……謝謝。”見有人向自己搭話,趁著家中無人獨自一人溜出來的太宰治艱難睜開眼,卻始終無法在背光的狀況下看清對方的樣貌,“稍微有些頭疼,可能是海風吹多了”
“那個……”鑒於不知該如何稱呼對方,卻意外對出現在自己麵前的男性感到熟悉的太宰治張了張嘴,試圖得知對方的姓名。
意識晶體的皸裂讓他失去了很多記憶,甚至連曾經無數次輪回中,自己在武裝偵探社時的搭檔都無法記起。隻能模模糊糊有點印象,潛意識告知自己認識這個人。
“國木田獨步,我的名字。”男人推了推眼鏡回答著。
“我叫宮野治子,謝謝您,國木田先生。”麵對令自己感到些許異樣的男人,太宰治並不打算報出本名,而是選擇了自己曾經使用的藝名與原本的名字相結合。
“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請您將我送到街對麵的那家花店?如您所見,我的輪椅出了點小問題,並不是很好控製。”他先是環顧四周,找到了距離自己一條馬路之隔的目的地,又苦惱看著失去反應的控製鍵,放輕聲音懇求著,“不會打擾您太多時間的,實在不方便的話,我會自己想辦法的。”
國木田獨步看了一眼時間,確定跟原定安排還有一段空閒,便沒有拒絕這個給他帶來一種奇怪感受的女性的請求。
有了對方的幫助,輪椅突然壞了的太宰治終於來到那家花店,去拿提前訂好的花束。
“國木田先生。”見到幫完忙的男人準備離開,太宰治看著對方的背影,急急忙忙從懷中一堆塑料袋裡掏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雙手捧著遞到對方眼前。
國木田獨步微微一愣:“這是?”
“是謝禮。”女裝模樣打扮的太宰治解釋道,“不介意的話,請您收下吧。”
盒子上印有一家甜品店的logo,在附近擁有不錯的人氣,看包裝疑似今日推出的新品。
“原本預計今天要到家的人不回來了,我自己一個人也吃不下這麼多,放到第二天味道就會變差。所以就當是給國木田君的謝禮,也能讓它得到應有的歸宿。”
“謝謝……”意外的,國木田獨步沒有拒絕,而是表情鄭重接過。
他的采購計劃之所以會提前這麼久結束,正是因為某樣東西出乎意料的沒能買上,而那又是亂步先生看了報紙上的宣傳廣告後臨時想要的甜品。前去店麵的時候,上一個結賬的人剛好拿走了最後一份,如今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成功到手。
“該說謝謝的是我才對。”坐在輪椅上的青年微笑著,微微欠了欠身,“如果不是能及時趕到這裡,今天一天的計劃都要泡湯了,所以我是真的很感謝國木田先生。”
原本語句真摯的太宰治聲音突然低沉,像是在竭力隱忍著什麼,並不敢與國木田獨步對視,“還有就是……對不起。”
“為什麼突然這麼說?”帶有眼鏡的男人表情訝異,並不理解這位初次見麵的女士在說些什麼。
對話的走向逐漸變得詭異起來。
太宰治深吸一口氣,嘗試將腦海內七零八落的記憶碎片組合未果,隻能放棄回憶這些隻會讓他感到頭痛的東西。
“我也不知道,總覺得自己曾在什麼地方見過您,而且還是十分親近的關係,但是我變成了我最厭惡的那一類人,不停的捉弄國木田先生……明明知道您是嚴格遵守自己計劃的人,卻以擾亂為樂,這樣的我真是太差勁了。”
原本還麵露不解的國木田獨步神色逐漸凝重。
待太宰治話音剛落,表情嚴肅的男人蹲下身來,與對方那雙不斷閃爍的眼眸對視,掏出自己的筆記本壓低聲音詢問道:“這樣的記憶,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不是很清楚……生病醒來後就一直這樣了。”青年一愣,像完全沒有預料到對方為什麼會是這種反應,隻是將頭壓得更低,自我唾棄著,“很奇怪吧,明明才是第一天見麵,就說了這麼多莫名其妙的話。”
國木田獨步並沒有任何回答,他隻是長久凝視著這位看起來精神狀態不怎麼好的年輕女士,在筆記本上寫下自己的電話號碼以及郵箱號,緩緩遞到對方眼前。
“這是我的聯絡方式,有需要的話,隨時可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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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裝偵探社,身處灰色地帶的異能力者組織,經常會接到政府的委托,幫忙解決一些他們無法出麵的事件。
至於近期,在很多如同往常般重複著枯燥無聊日常的人們沒有察覺到的時候,隱隱有著令人感到心悸的異樣騷動,在暗處不斷湧動著。
察覺到這一點的異能特務科很快通知了偵探社社長福澤諭吉,之後更是作為任務下達給了全部偵探社社員,企圖以最小的傷亡解決這次事件。
起初的異樣,是突然有一位在病院中剛生產完的母親發瘋。她不斷哭訴著有人偷走了她的孩子,她產下的應該是雙胞胎,可是如今隻剩下一個。
當時並沒有人在意這一點,所有人不過當這位母親是情緒不穩定。然而伴隨著諸如此類的事件不斷增多,異能特務科方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工作時令人厭煩的頂頭上司突然消失不見,問遍了身邊的同事,完全沒人記得有這號人物。
離開孤兒院打拚已久的青年向院方彙款,到了銀行後,被告知根本沒有這個賬戶存在,甚至連原本建有孤兒院的場所也成為一片樹林。
考到不同大學的青梅竹馬空閒時間互相發郵件,對方郵箱毫無征兆成為空號,問詢老家的父母也得知自己根本就沒有過幼馴染存在,鄰居家二十多年來住的都是一位老太太。
諸如此類的事件不斷發生,發現自己記憶出錯的人們先是感到恐慌,不斷向旁人求證。但是很快,一切動蕩不安都被平息,恢複了往日裡的平淡無奇。
曾經在社交網絡上大肆宣揚異象的人們紛紛改口,宣稱自己記錯了,自己記憶中並沒有這些人或事物的存在。會這麼說不過是因為跟風好玩,妄圖博得關注度罷了。
大眾也普遍接受了這個說法,甚至連最初那位宣稱自己一個孩子被偷了新晉媽媽,也被診斷是產後抑鬱症。事後她承認自己當初的不清醒,自己的孩子自孕檢開始就隻有一個,並不是懷了雙胞胎。
然而異能特務科不可能如此簡單的被糊弄過去。
他們派專員調查過那些毫無征兆失蹤的人或事物,確實沒能找到任何存在過的證明,連國民數據庫中都沒有記錄。但是隨著調查深入,種種過於細微的痕跡,指向了某個誰也不願看到的事實。
這個世界上,無論是人還是事物都在無緣無故的消失,但是總數並未有所減少,消失的那一部分被其他什麼填補了。
很難說這不是異能力造成的。
“又發現了一例。”
神色凝重的國木田獨步推開偵探社大門,甚至來不及將采購回來的東西放到儲物櫃中,推了推眼鏡道:“而且看情況,對方似乎跟偵探社有關。”
在街頭遇到的那位坐著輪椅的年輕女士,給他帶來了一種十分怪異扭曲的感受。就好像內心深處對她深信不疑,每一句話都下意識的想要相信。卻又因某種不明原因,想要揪住她的衣領狠狠揍一頓。
用這種方式對待一位病弱的女性太過失禮,甚至連這種該死的念頭都不該出現。國木田獨步強行隱忍著這種過於複雜的情緒,與對方順利完成交談,並且留下了自己的聯係方式。
或許連他的記憶也出現了問題,那位名叫宮野治子的女性很可能曾經認識,不然自己的心裡不會滋生如此詭異的情緒。
然而這麼久下來,即便是武裝偵探社也毫無頭緒。
“這已經是橫濱範圍內已知的第三百四十二例了,現在也沒能查清到底是什麼異能力造成的。”國木田獨步沉重的長歎一口氣,揉了揉自己稍感刺痛的太陽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加快進度的話,很可能連我們的記憶也會逐漸模糊。”
一時之間沒有任何人搭話。
這種毫無頭緒的事件,長期下來已經將他們的耐心消磨殆儘,留下來的隻有無儘的煩躁。探查到今日,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記憶是否也受到操控。
隻有日常孩子氣的江戶川亂步接過那份限量發售的新品甜點,在自己座位上興衝衝地打開包裝盒,旁若無人地品嘗起來。
正在整理文件的西格瑪緩緩將筆記本扣上,凝重的神色又隱約透露出些許不安,猶豫半晌後,小心翼翼打破了一室寂靜,“我……我回去問問,說不定那個人會知道什麼。”
“那個人?”正在沉思的與謝野晶子轉過身來,望向這位加入偵探社沒有多久,工作卻格外認真的新人。
西格瑪緩緩點了點頭。
“他應該算是我的……父親。”青年像是猶豫了很久,才突出這個稍顯鄭重的稱呼。
“亂步先生擅長的是推理部分,那麼父親應該也是同等級彆的,隻不過側重方向不一樣,更擅長謀略和布局。”
“從這件事發生開始,你就是這樣一副心神不寧的表現。”察覺到了對方的猶豫,國木田獨步疲憊地歎了口氣,“是知道什麼嗎?”
“或許……”
“我在正式加入偵探社之前,跟著福澤老師學習了一年,但是更早以前有在異能特務科的看管下度過一段時日。原本因為異能力的原因,我會被政府方控製住,是父親跟異能特務科做了交易才讓我可以來到偵探社。”
發色對半分的青年一時半會沒有講到重點,淡灰色的眼眸注視著自己的桌麵,未與任何人交彙。
“之後我們一家人離開了特務科,在附近一處民宅生活,也方便照顧受重傷差點死去的母親……”
“這兩件事有什麼關係嗎?”意識到這樣下去沒完沒了,國木田獨步出聲打斷了西格瑪的言語,直奔問題重心。
他確實知道對方家裡狀況不是很好,有家人生活需要照顧,這也是西格瑪第一次主動談論有關他家庭的內容。
但是就目前而言,他完全聽不出這兩者之間有什麼必然的關係。
西格瑪話語一頓,沉默半晌後重新開口,“隻是一個猜測,我可能知道這件事最後會造成怎樣的後果。”
“造成這一係列事件的人,就我所知異能力可以做到這一點的人隻有一個,他也是將母親弄成這副模樣的人。那個人在一年前消失,想要殺死我的父親失敗後便不知所蹤。但是按照父親的說法,對方很可能精神出了極大的問題,會做出這種事也不奇怪。”
回想起潘多拉·亞克特,那位他第一次見到的家人,再想到對方如今的狀態與處境,西格瑪就感到胸口一陣鈍痛。
為什麼會走到如今這一步?
見西格瑪磨磨唧唧個沒完沒了,脾氣本就有些暴躁國木田獨步一拍桌子,“所以說到底是什麼事?!”
“按照父親的說法,應該是兩個世界融合。”
被嚇到的青年差點從座椅上蹦起,麵色也因為驚嚇一片慘白。
“如果不製止的話,這個世界將會有一半的生命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