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裡,一位打扮頗有些孩子氣的眯眯眼青年等候已久。
“呀,紅眼睛的耗子君,真狼狽呀。”
沒有工作的時候,江戶川亂步習慣用粗點心打發時間,哪怕現在也是如此。他嘴裡叼著一根蜜瓜口味的棒棒糖,哪怕看到等待的人物終於出現,也沒有將糖果取出,導致話語有些含糊不清。
“果然沒有亂步大人就不行呢,我來接你啦!”
“耗子君……真有你的風格。”聽到這種怪異卻充滿個性的稱呼,費奧多爾表情有幾分無奈,最終還是選擇接受。
誰叫對方是連他都要拿出十分警惕對付的存在。
江戶川亂步不是個愛多管閒事的人,行事風格也過於隨意,完完全全的以自我為中心。也隻有福澤渝吉的誇獎能讓他稍微拚點命,除此之外,很少有能讓他在意的事情,有種孩子氣的天真與殘忍。
他早就恢複根源世界的記憶,也知曉麵前這位魔人曾經是怎樣窮凶極惡的犯罪分子,然而江戶川亂步並不在意這些,正如他不怎麼在意世界融合的後果一樣。
他隻用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現在這個魔人被太宰治吃的死死的。比起曾經惹人生厭的下水道野老鼠,現在的他更像是家養的花枝鼠,乾淨溫順太多,同時也對人無害。
或許性格惡劣的方麵無法更改,但費奧多爾不再是偵探社的敵人,未來甚至會成為偵探社的一員。工作方麵取締太宰治以前的活,徹徹底底的洗心革麵。
天人五衰確實被瓦解了,甚至其中一員已經當了兩年的偵探社社員,另一位不久後也要到來。
原本身為敵人的西格瑪工作態度認真不說,儼然將偵探社的大家看的很重要,性格方麵也無可挑剔,相處起來很是舒適。而神威的身份太過複雜,想要動他會牽扯到許多麻煩事。再加上那個人是福澤諭吉的老相識,即便江戶川亂步再怎麼不滿,對於他,也選擇了與兩位導演一樣的方式。
放置就好,反正異能特務科已經徹底斷了他找到其他成員的路,如今的“書”也跟曾經截然不同。就讓福地櫻癡繼續在獵犬發光發熱吧,要搞他真是太麻煩了。
至於太宰跟洗心革麵的魔人那些小樂趣,江戶川亂步看在終身不限量高檔零食的份上,愉悅的選擇全程看戲,隻要彆折騰到他跟社長頭上就沒問題。
他知道費奧多爾跟米哈伊爾是同一個人,自然也知道太宰治和潘多拉·亞克特的真實關係。四人之間那些混亂胃疼的狗血事,有趣程度就像電視上播放的動畫那樣,還是時間長達多年的連續劇。
江戶川亂步隻會關注一下大走向,了解最新具體內容,順便欣賞一下偵探社其他人的反應,細節方麵則完全不想探查。
原因也很簡單,他不過是有一次沒忍住,推理了一下太宰跟頂著米哈伊爾身份的魔人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也就是那一次,讓世界第一名偵探幼小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傷害,直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他要瞎了,他才不想知道那兩個人昨天晚上又玩了什麼新花樣!
要不是當天的江戶川亂步收到了雙倍零食撫慰,這才選擇將事情翻篇,否則這還有的鬨。
“帽子我也帶來了哦,真是的,想要讓我拿給你這個東西,太宰他可是給我的櫃子裡塞了好多零食,真操心呢。”
青年從口袋中掏出一頂質地柔軟的白色絨帽,遞到頭發有幾分淩亂的費奧多爾手中,語氣像是在打趣兩人的關係。
如今的江戶川亂步,對於這個魔人的感官還算不錯。他不去乾那些糟心事後,完全可以當做太宰二號來對待,兩人本就十分相像,相處起來的模式也可以套用,不算太麻煩。
隻不過跟太宰喜歡捉弄國木田不同,魔人對這種事情沒有太多興趣,或者說他已經找到了偶爾想要捉弄一下的對象。
不得不說,那位異能特務科的參事官輔佐還真是辛苦。
“多謝了。”
好久沒能戴回自己本體的俄裔青年甩了甩帽子,也顧不上這跟他現在的打扮相不相襯,隨意戴回自己頭頂。
“說起來,亂步先生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眯著眼睛的青年指指身後,示意對方朝向暗處望去,“有個意想不到的人開車帶我來的。”
小巷儘頭的馬路口,停有一輛低調普通的轎車,車身通體漆黑,在昏暗燈光下並不顯眼。然而費奧多爾卻一眼認出來了,那是他家的車。
準確來說是米哈伊爾去年趁著西格瑪過生日的時候,特意送給他的生日禮物。那之後自家孩子還請了不短時間的假,專門去考了個駕照,這才能順利開車上路。
好在西格瑪開車方麵沒有繼承太宰治的瘋狂,正如原作中果戈裡給他的評價一樣,算得上是普通人,好在車技也是如此。
家裡有一個摸到方向盤就發瘋的人足夠了,不需要第二個。
“費奧多爾先生……”
原本應該在溫泉停留的青年不知為何出現在此,他表情拘謹,流露出期待之意的同時,又透露出幾分難以置信。幾年來一直沒有變換過的雙色頭發垂落在身後,隨著陣陣微弱的穿堂風不斷晃動。
這也是當然,對西格瑪來說,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父親,而不是米哈伊爾或是其他什麼人。
然而不安衝淡了喜悅感,比起見到家人的興奮,青年更擔心眼前這個費奧多爾會對太宰治不好。
正如之前那兩人一樣,很難讓人放下心來。
稍微有點意外的費奧多爾“……”
“西格瑪君的感覺很敏銳呢,他的情報能力也是一流。很早就發現你跟太宰之間的異常了,隻不過一直不敢確定,這才來求助亂步大人。”
江戶川亂步很少會這樣誇讚一個人,西格瑪卻有幸得此殊榮。說明他的情報能力真的非比尋常的強,都得到了偵探社核心的認可,亦或是他對家人的關心突破了自己的極限,更進一個境界。
“雖然有料到這種可能,你確實給了我一個不小的驚喜,西格瑪。”身穿黑西裝的俄裔青年淺笑著,承認對方給自己帶來的驚喜,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
一時之間激動到語無倫次的西格瑪,發出了幾聲無意義的短促音後,還是紅著臉選擇了沉默。
這才是他的家人,既然亂步先生都是這種態度,那眼前的費奧多爾絕無可能做出傷害母親的事。
見一旁高樓中層火勢愈發洶湧,時不時傳來玻璃受熱迸裂的響動,街道上路過此處的人們也發出驚呼,急急忙忙撥打火警圍觀。費奧多爾不再久留,率先邁開步子前往小巷另一頭轎車停靠的地方,同時跟自家孩子交談著。
“什麼時候趕回來的?”
“就在不久前。”西格瑪微微一愣,意識到是在跟自己說話後,正了正聲色回答道。
“我調查了那些學生們的資料,找到其中跟曾經的太宰先生和費奧多爾先生接觸最多的人,鎖定了一位名叫黃瀨涼太的高中生,通過異能得知了他隱瞞的東西。”
“就在凶手被逮捕的不久前,他有看到母親……十分信賴費奧多爾先生的畫麵。那個人絕對不是米哈伊爾,衣服顏色也與他有所區彆。”西格瑪語氣篤定,緊緊凝視著走在前方費奧多爾的背影,試圖從外表看出兩人的區彆。
表示理解的俄裔青年點了點頭,“所以你就推測是不是有兩個我。”
“嗯。”
西格瑪的推理過程十分簡單粗暴,他已經知道了太宰治本質還是懼怕米哈伊爾,哪怕偶爾會出現類似依賴對方的情況,那也是精神極其不穩定的狀況才有可能。
但是在黃瀨涼太的記憶中,太宰治對於出現在那裡費奧多爾的依賴感不似作假。再加上兩人的浴衣顏色不同,暫且排除同一個人換一件衣服的必要,所以並不是那副軀殼中費奧多爾的人格蘇醒。
至於後續黃瀨涼太知道的內容,包括太宰治的腿並無大礙,費爾才是那家溫泉旅館的主人這些。由於利用管理員號下了限製,西格瑪並不能通過自己的異能力探查到,否則他的思維將更為混亂。
“察覺到異樣的我立刻趕回橫濱,回到偵探社後,我詢問了亂步先生才會來到這裡。”
解釋清楚自己出現在這裡的來龍去脈,麵露不安的西格瑪拉開駕駛座車門,趁著自己係安全帶的功夫,輕聲詢問著,“父親現在是在某個組織裡嗎……?”
“算是吧。”
關於這一些,費奧多爾並未打算隱瞞,西格瑪能推測出他如今的處境也是預料之中。
“米哈伊爾還以為我在沉睡,其實並不是。我跟他是此消彼長的關係,絕不可能共用同一具軀殼,既然他的意識率先成為身體的主導,我就隻能另行去處。”
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的青年動作稍顯僵硬,像是想到某些不好的猜測,就連臉色也在昏暗燈光的映襯下逐漸蒼白。他舔了舔乾澀的唇,猶豫許久後,這才借著引擎聲的遮掩問詢出聲。
“您和潘多拉聯手了嗎?”
“為什麼會這麼想?”費奧多爾直接以問題作為回答,將話題重新拋回去,撇過頭去注視著車窗外稍顯空曠的街角。
西格瑪深吸一口氣,緊咬自己的下唇,聲音輕到微不可聞。
“隻是隱約有種猜測,但是我不願去相信,而且我想不明白您這麼做的意義是什麼。”
“……”
原本不想談這個話題的青年呼吸沉重,逐漸被疲憊感占據。
費奧多爾輕聲歎著氣,眼眸深處劃過一抹暗紫色光芒,輕聲袒露自己的見解,“如果有機會的話,潘多拉還是希望儘可能創造一個完美的結局。太宰意識已經恢複,他將要麵臨的永生是過於殘酷的事,所以潘多拉才想讓我重新出現吧,至少能算個陪伴。”
“而我也認為,隻要能救出太宰,無論手段再怎樣卑鄙都無所謂。”
所以他才會答應潘多拉·亞克特的要求,被那個男人複生之後,接受了一段不屬於他的記憶。
那些曾經令他無比懷念的溫馨皆是虛假,自己早就死在太宰還沒有前去演藝圈之前,根本沒有後續一切溫馨。潘多拉·亞克特占據了他的身份,對太宰做出的不可饒恕之事,將他玩弄到不得不以死亡來逃避現實的苦難。
而這一切,如今完全以第一視角存在於他的記憶中。
他要親手殺死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