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會怎樣,人類會怎樣,我從來不在意。”
潘多拉呢喃著。
他終於撤下了所有麵具,把那些不知覆蓋在麵部多少年的偽裝揭去。哪怕因為麵具的穿戴時間過久,牢牢與麵部皮肉粘合在一起,那也不妨礙他割去血肉,展露出自己最真實的模樣。
即便傷痕累累。
他像是壞掉的玩具,發條旋到頭,到頭來也隻能發出磕磕絆絆不連貫的聲音。
機械製成的鳥兒不再啼鳴,恰到好處的笑容也變得恐怖無比,就像小醜最初是為人們帶來歡樂的角色,不知何時開始,他們反而與恐怖掛上關係,嘴角揚起的弧度越高,越是令人心頭狂跳不已。
“我隻是想達成那個人的夙願,一點點就好,無法清除所有罪孽的話,哪怕隻是浮於表麵的讓異能力消失──也能讓我向他靠近一些。”
他的表情僵硬,仿佛麵部肌肉在那瞬間全部壞死,嘴角抽動著,比起強行扯出的笑容,那更像是哭泣的麵容。
“明明都走到這一步了,為什麼不被允許相擁?為什麼我所在意的東西,注定會離我而去?”
“為什麼……明明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去嘗試著擁抱幸福,不要再過得明白,不要再去尋找活下去的理由,我卻唯獨無法接受你的離開……”
“我不想在噩夢中沉淪了,不要丟下我……”
潘多拉的語速越來越快,如同精神受到刺激的孩童,隻能懷抱著自己最心愛的布娃娃,在狹小角落中瑟瑟發抖。
然而他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擁抱不住,連一點點寄托都不複存在。唯有懷抱自己的臂膀,假裝還擁有些什麼,即便早已知道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幻想。
確實是,精神有問題。
“……”
恍惚間,男人看到有一抹晶瑩,順著青年麵龐緩緩滑落。
織田作之助愣住了。
“你是在哭嗎?”
──
天光正好。
青年有著不似他年齡的天真,幼稚的孩童一樣,一路上蹦噠著,任誰都能看出他心情的愉悅。那頭蓬鬆卷發隨著他的動作一晃一晃,時不時又因為些微風揚起,遮住他的眼睛。
“這邊景色不錯哎,要拍照嗎?”
他很快比劃出一個剪刀手,又擺了個惡搞意味甚濃的pose,樂顛顛站在護欄旁邊,高呼道:“太宰治in東京!”
與他隨行的俄羅斯青年壓根沒有搭理的意思,敷衍到連手機都懶得拿,更彆說主動提起拍照這一茬了。
太宰治很快垮下個臉,不滿地撅著嘴,開始繞著費奧多爾轉圈圈,“怎麼了嗎?雖然平日裡就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但你今天格外興致缺缺啊,明明是第一次約會的說。”
費奧多爾卻問出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
“你認為,書是什麼?”
“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卷發青年眨眨眼,倒是很乖巧的回答了,“果然還是那什麼,劇本吧。”
“那我們離開之後,那邊世界又會發展成怎樣?”膚色蒼白的青年以相較平時更為低沉的聲音低語著,“默爾索監獄,我們就是自那時脫離的吧。”
“不是說好不管以前如何嗎?”太宰治揮揮手,試圖將出門後就開始莫名其妙的費奧多爾思緒拉回,“就算最近劇情發展再怎樣看不懂,也不能放棄治療到這種地步啊魔人先生。”
費奧多爾卻仿佛什麼話都沒有聽進去,隻是聲音更加低沉,不湊到跟前很難聽清。
“現在也快到時間了。”
沒能聽清楚這句話的太宰治,伸手戳了戳某人的腰,“……費佳?”
“沒什麼,不過是一時間的胡思亂想。”
費奧多爾很快搖搖頭,試圖甩去那種揮之不去的不自在,專注於當下,“比起那個,晚飯想要吃什麼,附近正好有幾家──”
青年聲音毫無征兆地中斷,他僵在原地,比打遊戲掉線更可怕的,是突然被人頂號。
有什麼東西在呼喚著他,就在那裡,不遠處的正下方,在呼喚著他回去。必須要回去,現在立刻,容不得半點遲疑。
就好像,發現他們走丟已久的原世界,終於決定將兩顆齒輪拽回。
費奧多爾發現自己無法拒絕。
“陀思先生我要吃烤肉,當然你付錢──”
見半天沒能得到反應,已經走出去很多步的太宰治轉過頭來,眼睛深處飽含滿疑惑。
他並不知道,餘生的苦難,就是自這一刻正式開始。
太宰治眼瞳中倒映出了青年越過圍欄,義無反顧走向虛空的身影。
那一瞬間,空氣仿佛變得掙紮一般,不斷擠壓著他的肺部。太宰治並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驚恐,他隻能拚儘全力,連思考的餘裕都不曾有過,奔赴向費奧多爾離去的方向,試圖抓住他的衣角。
他什麼都沒有抓到。
“費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