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我殺青了(正文完)(1 / 2)

窗外蟬正鳴得喧囂。

空調噝噝往外呼著冷氣,讓室溫維持在還算適宜的程度,是適合拿棉被把頭一蒙,閉眼倒頭就睡的好環境。

躺在大床一側的費奧多爾,半點睡意也無。

他抵住困倦,半睜著眼,等待視線聚焦,視野儘頭處,白嚓嚓一片模糊聚攏,顯現出酒店天花板的單調模樣。

就像是每個在周末沉沉睡去的午後,陽光攜著小調從窗簾縫隙灑落,枝頭尖蟲鳥嗡鳴、街頭發動機低沉轟鳴、道路上清脆簡短的人聲,這些一一在空中交織著,湧入費奧多爾的鼓膜。

隨之而來的,是手臂中傳來令他貪戀不已的溫熱觸感。

他扭過頭去,對上一雙貓眼石般瑰麗的眸子。

津島修治正在光明正大觀察他。

四目相對瞬間,青年眼底的迷茫混亂退去,刻意連眨幾下眼皮,嘴角漾起發自內心的笑,雀躍情緒不言於表,微涼指尖輕輕騷刮著他的手臂,一頭淩亂的卷毛也在蹭啊蹭。

無需任何言語,僅靠這些稀鬆平常的肢體語言,費奧多爾就能感受到對方的喜悅。

不管先前靈魂被撕扯的疼痛有多麼難捱,被丟進滾筒洗衣機來回滾似的,肉/體大腦皆混亂到窒息,甚至像慘遭萬米深海水壓摧殘的氣球,沒爆開算他們違背常理,逃過一劫也被逼得冷汗涔涔。如今,那些痛楚都退去了,飄渺在低維世界的靈魂終回歸本體,在最原初的軀殼內安息,連帶著諸多傷痛也被逐一修複。

成功了。

他們將服務器打包帶走升維的瘋狂計劃,成功了。

然而頂好的氣氛很快消失殆儘。

津島修治很想以一個響亮的吻宣泄感情沒錯,渾身上下寫滿蠢蠢欲動,順帶試試以糊某人滿嘴滿臉口水的方式再次得到“斯巴拉西”驚愕名表情。奈何現實過於骨感,他還沒來得及付諸行動,沒控製住的麵部表情陡然僵硬,扭曲到眼睛眉毛皺成一團,時不時抽搐幾下。

不得已,津島修治隻能倏地坐起身,將光裸皮膚儘數暴露在空氣內。

“啊啾喂啾吔——!!”

然後他就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聲音綿長,期間還詭異地拐了幾道彎。

費奧多爾:“……”

得,他就不該對這人抱什麼期望。

津島修治這噴嚏打得著實委屈,連眼角都沁出生理性的淚水。他不滿地咧著嘴,頂著一頭亂糟糟的卷毛,抽抽鼻子,雙臂交疊在胸前來回搓著被凍起雞皮疙瘩的皮膚,悶聲悶氣報怨,“唔……空調開太大了,好冷。”

費奧多爾拉拉被子,作勢遞過去一角,“你可以選擇鑽回來,也可以穿衣服。”

“其實還可以關空調。”津島修治故作深沉答道。

哪怕他嘴上習慣性嗆聲,動作照樣麻利得很,縮起脖子便重新鑽回來,笑嘻嘻地緊貼在皮膚白皙的對象身上,把自己凍到發涼的手往他腰上貼。

費奧多爾不答話,除了最開始被凍到一個激靈,很快便習慣了。他心緒平穩,躺平在床,一隻手哄孩子似敷衍地拍拍某人的頭,眸色晦暗,意念微動的瞬間,視網膜即刻映照出本不該存在於現世的產物。

那是他的角色麵板。

除去被數值化顯現的身體數據,麵板中十分重要的異能一欄,搞笑似的【智與障】卻變成了【罪與罰】,後續詞綴也是一排問號,顯然就連麵板自身也不知道該項能力的細節。

這點倒與原作當前進度相同,沒再強行掰扯出看似合理的答案。

【罪與罰】字體呈現灰色,顯示當前能力不可用,讓費奧多爾更加在意的,是在異能之後緊接著的天賦能力一欄。

【群魔】

他嘴角噙住一抹笑,弧度頗詭異,讓那張平日裡看起來情緒淡淡的麵龐閃現過詭譎神色。緊接著,費奧多爾將空閒的手舉到眼前,被啃到參差不齊的指甲末端毫無征兆裂開一塊,痛感卻沒有隨之而來。

撕裂的一小片指甲,化作一隻個頭不大的白色蝙蝠,隨著他的心神在眼前起舞著。

“哇,你無不無聊,沒穿上衣就不能用內褲湊合一下嘛,上來就開大,至於嗎?”

圍觀這一幕的津島修治嘀嘀咕咕,沒事找事地譴責費奧多爾不愛惜身體的行為,完全不考慮自己是最沒資格說這話的人。

他波嘚啵嘚一通輸出完,繼續壓在戀人胳膊上,有樣學樣地召喚出角色麵板,將【逆行】實裝。又哢哢哢來回撥弄銀白色的輪/盤半天,幼稚無比的不停開啟關閉開啟關閉,最後眼底閃著精光,擱淺的魚似的撲騰起來。

“看我的盾牌!比網上賣的Cospy道具可精致多了,還完美保留了時停功能!”津島修治表情欠揍地嗷嚎,“可惜我的身高cos不來曉美焰,長太高也是一種罪過,嘖嘖。”

費奧多爾:“能跟你討論這種蠢問題才是真的無聊。”

或許是一切塵埃落定,就連時刻矜持著最後一層臉麵、不肯跟戀人一樣放飛的他,大腦也在這之後久違的放空。就像蓄滿複雜情緒的水池拔掉塞子,不論好的壞的,嘩啦啦一股腦全泄了出去,留下的除了輕快,還有無事可做的悵然。

簡稱退休綜合征。

帶整個服務器升維,風險與收益成正比。

升維後的服務器同樣是地球,同樣在太陽係,但它與現世的關係不再是上下級,而是類似平行宇宙一般的存在。

能跨過這道門的,隻有他跟津島修治兩人而已。

如無意外,兩人也將是現世中僅有的“異能力者”。

屋裡隻剩空調運轉的嗡鳴聲,涼意彌漫,能讓費奧多爾感到溫暖的隻剩下兩人皮膚接觸部位。津島修治收回輪/盤,整個人幽幽長歎一口氣,睡亂的卷毛隨著他小幅度點頭的動作一晃一晃。

他盯著那張正常發展下本該讓他恨到牙癢癢的臉良久,開口,“看來以後還得互相折磨很久。”

費奧多爾輕笑出聲,吻了吻他凍到發白的唇。

“嗯,請多指教了。”

──

末日的結束,快到恍惚隻是所有人的錯覺。

或許未來有人能發現端倪,宣稱他們所處的宇宙變了模樣,地球穿越了。但這事終究不會翻出太大浪花,被當做瘋言瘋語,或者是未解之謎一樣的東西流傳下去。

但現在,沒人關注這些。

重現的常暗島沉沒了,速度快到根本沒給人反應時間。大地迸裂,發出臨死前垂死掙紮的哀泣,與滾動的岩漿一同下沉,墜向海底深處。

島上建築物根本沒有堅固到抵抗滅頂之災,在最後,數千生命體征異樣的島民於廢墟中靜默矗立著,瞳孔直對遠處巍峨城堡。他們腳邊是死去同伴的屍體,此刻卻無人哀悼,每個人都平靜等待早已注定的結局。

支配著統治著他們的生活、生命、以及信仰。他們不是真正的人類,他們無怨無悔。

異象終是散去了。

有那麼一瞬間,世界靜寂到仿佛被按下暫停鍵,轟鳴濤聲很快又將定格打破。它像隻不知饜足的巨獸,吞噬掉整座常暗島後,連飽嗝也不稀得打。倒是漫天飛舞的蝙蝠徹底沒了蹤影,這片被永夜籠罩的地域迎來第一縷天光,刺眼,卻代表了新生。

隨著更多光輝落下,盤踞天際的陰霾終究漏了怯,消失的無影無蹤。與此同時,軍艦內轟鳴已久的警報聲停歇,滿屏預警的紅色標識歸於正常,代表著他們已經無法檢測到“殼”的波動。

“結束了……?”

不知是誰最先出的聲,靜悄悄的控製室內終於傳來沉重的喘氣聲。但他們不敢放心太早,生怕這隻是空歡喜一場。

阪口安吾沒那麼多顧慮,坐在控製台前隔著眼鏡抹了把鼻頭,緩解狂跳不已的心臟。

即便他早知道一切皆為演戲,最後這一環扣一環的全人類危機依舊讓他沁出大把冷汗,恨不得現在立刻趕到太宰治麵前,拿錘頭把他砸進地裡才好。

太鬨騰了。

他咬咬乾澀不已的嘴唇,哽著聲音宣告,“異能特意點消失,所有區域異能反應消失,危機解除!”

在場誰都知道,這句話,同樣預示著留在島上那位青年的死亡。

他憑借自己最後的力量,偵破潘多拉·亞克特的計謀,救出所有停留在島嶼上的同行之人,給失控的群魔下達最後一道命令。

除了缺損的船體,災難沒能在海麵留下任何痕跡。

西格瑪神情恍惚,拖著疲憊不堪的步子來到船舷,他雙手緊攥護欄,臉色蒼白不已,灰黑色的眸子不知望向何方,低聲呢喃著,“但他們不在了。”

他曾以為自己擁有過一切,如今,被視為家人的存在一個又一個離他而去。

他知道自己必須振作,但不知未來何去何從的迷茫感,卻率先一步在心頭彌漫。

“西格瑪君——”

充滿孩子氣刻意拖長音的呼喚,打斷了青年的思緒。

西格瑪當即一愣,想強迫自己恢複到平日上班狀態,好麵對身為偵探社支柱的亂步先生。但他的努力都是徒勞,空洞茫然的表情根本無法掩蓋,到最後隻能苦澀笑著,逼自己強行咽下喉頭泛起的澀意。

“亂步先生……還有社長?”他艱難扯起嘴角,勉強回應著。

迎接西格瑪的,是頂著與他表情堪稱相反麵微笑的江戶川亂步,以及板著一張臉的福澤社長。

孩子氣的名偵探就像平時那樣,除了零食點心,對什麼事都不上心,他的微笑天真而殘忍,卻也毫無陰霾。

他拍拍這位重規矩又儘職儘責的同僚肩膀,完全讀不懂空氣似的,火上澆油般的用嬉笑語氣安撫著,“嘛~不要太擔心了,這些都是安排好的,你看那是什麼?”

西格瑪攥緊的拳頭緊了又鬆,他壓根不敢抱任何期望,生怕自己無法承受落空後的打擊,隻能小心翼翼隨著江戶川亂步的指向,朝遠處海平麵眺望。

那裡隱隱約約有什麼東西,在一閃一閃反著光,太刺眼了,灼得他虹膜發痛。

他想起來了,社長的異能力是──

──

費奧多爾正在海麵上漂流。

不同的是,故事中的漂流者往往乘坐木筏,他腳下的水晶棺顯然不符合。除了密封性良好,導致它能連人帶棺浮在水麵上以外,這棺材沒有一點身為船的自覺。

畢竟“船艙”內部,還有位容貌昳麗的青年正在躺屍。

兩人沒敢在酒店停留太久,連趁著好氣氛溫存一下的想法都被打消。服務器升維後,兩邊世界時間流速同步,繼續磨蹭下去,他們就得從幾千米深的海底努力向上遊。

好在誰都不是不分輕重的人。

費奧多爾也不在乎身上濕不濕,戲演到最後,這點狼狽多多少少得體現出來。他隻是個在最後一刻賭命成功的癡情人,就像原作裡太宰治設局救泉鏡花,要的便是【人上人不造】在最終關頭成功起效。

換句話說,他的入社考核通了。

不管社長的異能力是否真的有用,他演出【群魔】隻能在偵探社社長的管控下受控即可,屆時哪怕各方勢力人有所置喙,也拿他毫無辦法。

費奧多爾目睹著遠方軍艦掉頭駛來,抵達此處恐怕還要不少時間,暫時用不了演戲,他敲敲水晶棺的蓋板,“能出來嗎?”

“咦惹……”棺槨內的人搖搖頭,發出微弱的哼哼唧唧聲。

“後悔把身體折騰成這樣?”

“我應該穿條婚紗,黑色那件就不錯。”津島修治發出‘咦惹’這種奇怪的聲音後,索性繼續躺平,表情很像是齜牙咧嘴失敗後、裝雲淡風輕結果再一次失敗的扭曲。

他先前為了所謂美感、即潘多拉·亞克特在棺槨旁崩潰的場景更符合自己審美,選擇讓劇本宰赤身裸/體躺在鋪滿鮮花的棺槨內。四肢拿鎖鏈禁雇不說,那些叮叮當當的小裝飾更是一個沒少。

好玩歸好玩,但真讓他掛著一堆精致首飾出現在熟人麵前……隻能說,他還做不到平靜接受大範圍社會性死亡的事實。

早知道留根繃帶也是好的……

津島修治閉著眼睛裝死,扯斷鎖鏈後,試圖在眾多黃玫瑰間縮得更深一些,“感覺涼颼颼的,而且說實話有點硌,群魔借我用用?”

費奧多爾似笑非笑,一口回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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