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金烏載日(1 / 2)

美人挑燈看劍 吾九殿 9783 字 7個月前

藥穀處內陸, 離海甚遠,陸淨打娘胎裡出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海, 一時間心潮滂湃,張口欲作詩。不料,嘴巴剛張開,一口炙熱的風就直接穿過咽喉,貫進五臟六肺。

風從天空壓下來!

仇薄燈從未聽過那麼驚心動魄的鼓翼,一起一落間千萬裡的海水被排向左右, 浪潮拋卷向蒼穹, 騰成高牆後轟然砸落,來不及碎成飛雪,就化作一片茫茫蒸汽。唳鳴響徹天地, 伴著金鐵長鎖被扯動的聲音。

他抬起頭。

熔金印進仇薄燈的瞳孔……左月生在枎城說過的話回響在耳邊, 他說,它翼長三千丈!他沒有吹牛, 沒有誇大!從所有人頭上飛過的,的的確確是那樣一隻翼長三千丈的遮天巨鳥!

金烏!

三足金烏扇動它千丈之長的雙翼, 將蒼穹燃成一片翻湧的火海。

那是一隻威嚴得超出所有想象的神話生物, 直長萬裡的日輪以天索捆負它寬厚的背上,鎖鏈末端被緊緊地抓在它彎曲強勁的三足中,一身翎羽深黑如甲胄, 邊緣勾勒著凶煞的紅光,遮天的羽翼上滾落熔金般的流火。

它的出現使滄海刹那成血!

陶長老在離他們稍遠的地方,早早地展開結界, 否則此時這幾個人早化為了焦炭。

“怎麼樣?”

左月生眉飛色舞, 扯著嗓子問。

“壯觀吧!”

陸淨用力點頭。

他從未像這一刻這般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的渺小。尤其是在金烏載著太陽從他們頭頂正上方飛過的瞬間, 視野中隻剩下赤焰與紅雲,炙浪讓一切都變得模糊扭曲,莫名的戰栗席卷全身,以至於胸口咽喉吐不出半點聲音。

怒海狂濤,人如草芥。

“這麼壯觀的日和烏,年複一年,懸在山海閣頭上。”

陶容長老走上前,枯瘦的手掌按在左月生的肩膀上,打鱬城事變後第一次開口說話。

“像這樣被百氏掌控的太陽,還有九輪,更彆提還有冥月。”

左月生得意洋洋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轉過頭去,對上陶容長老蒼老的臉龐,見了不知多少風霜的眼睛,此刻如刀劍般與他對視。

“百氏牧天,司命日月。你明白麼?少閣主。”

左月生看看他,又轉頭看向大海。

轟——

金烏載著太陽落進海天相交之地,萬丈高的火峰湧向天空,給蒼穹和滄水留下一片血霞。長風還在來回鼓蕩,怒潮還在洶湧咆哮。

“我明白。”

左月生一字一頓地回答。

“還查天軌嗎?”

“查!”

他斬釘截鐵。

“為什麼不查?”仇薄燈聽著他們的對話,提著太一劍,向前走了幾步,踏上一塊礁石,遠眺金烏載日消失的地方,“日升月落,天命之常。什麼時候淪落由人掌控,為人利用的地步?”

“日月就該有序,四時就該有候。”

天地辟啟,眾星歸洲。

萬民生來澤厚。

陶容長老一震,立刻緊緊地盯住仇薄燈的臉,不放過任何一絲神色的變化。天邊的餘火還未徹底消失,赤霞印照在仇薄燈的眼瞳裡,像洶湧的血潮,像即將點燃鴻蒙的震怒……難道……

“說得好!憑什麼日月就該由百氏的那群龜孫主宰!我呸!”未等陶長老再仔細分辨什麼,陸淨便用力鼓起掌來,“日月有序,四時有候,□□有常……仇大少爺文采斐然!稱得上是太乙門麵!”

仇薄燈乜他一眼,橫劍就拍。

陸淨一貓腰,躲到左月生背後,不忘順手推了婁江做擋箭牌,婁江抬手架劍間把愣神的葉倉撞進了海裡,水花賤了仇薄燈一身……幾個人轉瞬間扭打在一起,剛剛神色冰冷,睥睨俯瞰大地的仇薄燈仿佛隻是一個幻影,一個錯覺。

陶容長老呆立原地。

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咳!”

一聲輕咳在所有人耳邊炸開,陶長老猛地回身,也不知什麼時候,不遠處的礁石上坐了一位麻衣人,一手提葫蘆,一手提金錯刀。見大夥瞅過來,麻衣人把刀往腰上一掛,飄然落到仇薄燈身前,畢恭畢敬地拱手行禮。

“見過小師祖。”

還未起身,一把劍迎麵就丟了過來。

“你來得正好,”仇薄燈說,“幫我修一下劍。”

能想起要把太一劍修一修,倒不是仇薄燈良心未泯,單純隻是在鱬城的時候,因為想探一探幕後人,他哄著太一劍不做掙紮地被封進了兵匣了。為此不惜答應,事成之後,就幫太一劍做個新劍鞘,順帶把劍刃也補一補。

這幾天太一劍似乎擔心仇薄燈把答應的事忘掉,一直在鬨騰。

仇薄燈不得不抽空問左月生,怎麼修補太一劍,然後就被一堆繁瑣的程序和材料搞得頭疼。眼下見了君長老,他頓時迫不及待地把這個燙手山芋丟出去。

君長唯接住劍,定睛一看,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小師祖,這、這、這還是太一劍?”

“唔……”

仇薄燈沉吟片刻。

“假如太乙沒有第二把太一劍,那應該是沒錯的。”

太一劍在君長唯手裡憤怒地跳了跳,仿佛在控訴這些天來的辛酸。

不跳不要緊,一跳劍鞘又開始嘩啦啦地往下掉鬆皮,掉得君長唯心如刀割。

“小師祖啊,這可是萬年天青鬆製成的劍鞘,太乙宗也就剩了這麼一把劍鞘……”君長唯心疼得哆嗦,“算了,掌門那裡應該還存了一些,給您重打一副劍鞘應該還是夠的,劍刃未損就問題不大……大……”

君長唯與坑坑窪窪如狗啃的太一劍劍刃相對。

空氣一時間格外沉默。

“小師祖啊——”

君長唯雙手哆嗦地捧著太一劍。

仇薄燈鎮定自若地回他:“長唯啊,你隨便找點鐵片給它補補就行了。”

君長唯簡直要昏厥過去。

這鎮宗至寶,豈是能“隨便補補”的?!

“長唯”二字一出,旁邊的葉倉眼睛就直了,不住地往他腰間的那把黑鞘金鐔的長刀上瞅。

習武之人幾乎都聽說過這麼一句話,有道是:“金錯長唯久,飛光暗雪裡”。

講的是仙門中兩個人,君長唯與葉暗雪,前者是仙門第一刀,後者是仙門第一劍,兩個都是太乙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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