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慈腦子裡一片迷糊,“可是,可是大伯家的三姐姐不就是因為夫妻不和便分開了嘛,三姐姐又嫁去了盛京,我也可以的啊.....”
她的話說不出去了,因為在額娘的眼神中,她看到了拒絕的意思,家裡不願意為了她冒風險。
見到女兒神色恍惚眼淚止不住的流出,完顏夫人心疼的用帕子給女兒擦眼淚,她也心疼女兒,可是她沒辦法啊!
“婧慈,你聽額娘說,你弟弟定親了,定的還是貝勒府的宗室格格,你要是任性回了家裡,你弟弟的婚事肯定是不成了!你得為了你弟弟想想啊。”
婧慈顧不得儀態,撲進額娘的懷裡,哀求的看著她,“額娘,求求你!告訴弟弟吧,他一定願意接我這個姐姐回去的,你說過的不是嗎?弟弟就是我以後的依靠啊!”
完顏夫人痛心的拉住她的手,“婧慈,你聽額娘說!你弟弟要娶的可是宗室女啊,他馬上就能進朝堂了,他前途一片大好啊,你忍心壞了你弟弟的前途嗎?”
婧慈看著額娘,感到十分陌生,這難道是出嫁之前萬分疼愛她的額娘嗎?
明明在她被選為皇子福晉的時候,全族都高興的填妝,怎麼到了如今竟然連一個容身之處都不肯給她。
她喃喃道:“額娘,那我呢,我就比不上弟弟的前途嗎?”
完顏夫人沒有做聲,沉默的流淚。
末了,留下二百兩銀子,完顏夫人拉起婧慈無力的手,把銀票塞進她手裡,“這銀票你先拿著,不夠了就叫人回家拿,咱們府上不會少了你的花用的。”
太陽西垂,大團的雲彩席卷了夕陽的紅暈,黑沉沉的院子裡沒有點燈,小丫鬟小心打著燈籠進來後,小聲叫著,“福晉。”
燈籠的光映射在她麻木蒼白的臉上,呼吸間是鐵鏽的味道,左胸口針刺一樣的疼痛,疼的她努力放緩呼吸。
小丫鬟說,“爺回來了。”
胤禎大步邁進屋子,皺眉訓斥道,“完顏氏,你又什麼瘋,天黑了也不吩咐人點燈,晦氣!”
婧慈眼神中沒有半分光彩,扭過頭提醒道:“我叫婧慈。”
胤禎不耐煩的皺眉,“又發什麼瘋?今天和你額娘談的如何,你阿瑪能不能答應幫我說話。”
婧慈抬眼,嘴唇上的口脂已經乾枯,在唇瓣上結成一塊快乾枯的紅色斑駁,她的眼睛又冷又怨,“做什麼夢呢,你不是早就完蛋了,還在這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
她似乎是在說胤禎也似乎是在說自己。
下一秒迎接來的是胤禎含怒的一推掌,她這一天滴水未進,早就虛弱的難以支撐,踉蹌著倒下去,她差點呼吸不上來,腹部疼的厲害,眼角磕在椅子上,流出暗紅色的血液,滴落在唇瓣上和乾枯的口脂混合在一起。
心裡的痛苦好似比身體上的更甚,她呆呆的癱坐在地上。
胤禎被嚇了一跳,“你彆裝啊,我可沒用什麼力!”
他煩躁的一摸腦袋,蹲下來把人抱起送進屋子,又喊著了自己的貼身太監去找大夫。
“爺,咱們這沒有多少銀子了。”
“爺書房裡還有三百多兩銀子,你都拿去吧,去找最好的大夫來。”
“是。”
胤禎差點以為自己一推就把福晉打死了,緊張的守了一晚上,等著她昨晚喝的藥效退去,婧慈睜開眼睛,他這才鬆了一口氣。
“你真是嬌氣,我不過就推了你一下,你就倒了,我差點以為你死了。”
婧慈看著被子上的花紋,半點視線也沒留給他。
屋外傳來太監歡天喜地的聲音,“主子!主子!皇上召見!”
胤禎驚喜的抬起頭,皇阿瑪終於見他了!
梁九功在外等候著,笑眯眯的著十四阿哥高興跑出來的樣子,屋裡麵的婧慈起身走到梳妝台旁,打開抽屜拿出一個一個掌心大小的扁盒子。
她扶著門框艱難的邁步出去,說出一句叫梁九功變了臉色的話。
“我要見皇上,我要告發十四阿哥謀反。”
胤禎驚恐的看著自己的媳婦,連忙過去就要拽住她,“你胡說什麼!”
梁九功指揮侍衛把兩人隔開,“十四爺,得罪了。”
十四福晉既然說出要告發十四阿哥謀反的事情,那麼見不見皇上就不是他梁九功一個人能決定的,那得是皇上才能決定。
梁九功本來隻是來宣十四阿哥進宮覲見,回宮的時候卻是神色緊繃的看著十四阿哥和十四福晉。
他躬身進入乾清宮稟報。
“謀反?”康熙訝異的看著梁九功,胤禛也一瞬間瞪大了眼睛,什麼?
婧慈跪在那裡,衣衫不整,連發絲都垂落一縷,卻是一臉的坦然。
“我要告發十四阿哥謀反。”
她不需要彆人問詢便一一道來。
她抬手指著胤禎,“他一直想要當皇帝,所以想著太子廢了之後就是他,皇上不是很寵愛他嗎?”
胤禎驚的起身,“你這瘋女人胡說什麼?”
康熙陰沉著臉一抬手,便有侍衛困住十四,然後捂住他的嘴。
老四胤禛看看皇阿瑪,看看十四弟,再看看十四弟妹,肅然起敬,他那點事真的不算事啊。
婧慈一點不在乎胤禎的怒吼,“十四阿哥是個誌向遠大的人,一直把做皇帝當做自己人生的終點,所以他跟著八阿哥走的近,因為能帶他認識很多朝臣!”
“他用我的嫁妝收買正紅旗大營的一些兵丁,然後還用這筆銀子收買人在朝堂上攻擊十三阿哥和太子以及九阿哥!”
她不慌不忙的伸手把自己垂下的頭發彆在耳後,眼中是壓抑著的充滿惡意的瘋狂。
“他成天想著太子死了多好,皇上死了多好,他就能當太子,當皇帝!”
康熙氣笑了,很多時候他表現的怒意都是有目的的,但是這是少有的被氣到發笑,“真是了不起啊,朕的兒子!”
婧慈抬眼看著皇上,“生氣嗎?還有更生氣的呢,德妃也盼著你死哦,不過最好是死在把皇位傳給十四阿哥之後。”
康熙看了她一眼,忽然冷靜下來,抬手叫侍衛放開十四。
胤禎不敢置信的看著她,“完顏氏,你是瘋了嗎?”
“昨夜你差點死掉,是我拿出僅存的銀子救治你,你究竟是受了誰的指示誣蔑爺。”
婧慈衝著他,燦爛一笑,瘋瘋癲癲的樣子讓老四忍不住往後跪了一點,女人瘋起來真是了不得。
婧慈把曾經胤禎羞辱她的話全部還了回去,“你用了我的嫁妝,還不領情,打我、罵我、羞辱我,我若是因為你一點小恩小惠就隱瞞你的罪行,豈不是犯賤!”
胤禎終於意識到完顏氏這就是在報複他!
他瞪大了眼睛,連忙膝行幾步,“皇阿瑪你看,這女人是瘋的!她都是胡說誣蔑兒子的。”
婧慈卻道:“是不是誣蔑,皇上查一查就能知道了。”
胤禛跪在角落裡看著十四弟妹和十四弟互相撕扯,一瞬間都沒了剛才哪種悲苦,一會看看這個一會看看那個,心道真是可怕。
朝堂上分為台麵上和台麵下,台下做了什麼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心照不宣的不提。
而當有些事情放在台麵上,那就必須處置了,就像是十四的野心被十四福晉放在台麵上。
奪嫡、奪嫡,奪的就是本該由嫡子繼承的位置,但是不能說出來,因為這事同謀反!
婧慈看著十四阿哥趴在地上,死狗一樣狼狽的哀求著,訴說著自己的冤枉,心中十分快意。
但是她腹中疼痛越發劇烈,她額頭滲出冷汗,終於倒在地上。
腳上掛著的繡鞋被蹭掉,蒼白的一隻腳漏了出來,來的匆忙,她甚至不曾差穿上襪子,在梁九功的驚呼中,她嘴角溢出黑色的鮮血混雜著碎塊。
她在乾清宮的地毯上扭動,神誌漸漸渙散,她看見眼前有一道白光。
那是兒時的的情景,她在後花園中跑著,她阿瑪給她從莊子裡帶回一匹小馬,白色的小馬很可愛。
弟弟年紀還小,跟她撒著嬌,求著姐姐抱著他騎一圈。
她跑的太快不小心摔倒,額娘很快的跑過來,她癟嘴看著額娘。
梁九功湊近去聽十四福晉說的什麼,隻聽見從嘴角溢出一句細小的話語,“額娘..抱抱我...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