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言呆呆地看著程鬱,張了張小嘴,叫了程鬱一聲:“爸爸……”
程鬱在他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安慰他說:“彆哭了,早點睡吧,明天爸爸帶你出去玩。”
程嘉言重新在床上躺下,程鬱關了燈,房間立刻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程嘉言卻是一點睡意也沒有了,他一遍又一遍不斷地回想著程鬱對自己說的話,他為什麼會對自己說這些?他到國外去,就真的僅僅是到國外去嗎?
他還沒有長大,還沒有告訴爸爸自己晚上可以拯救世界,爸爸真的要離開嗎?
程嘉言側頭看向窗外,那些怪物們並沒有出現,隻有一輪明月掛在天上,銀白的月輝灑在窗台上,像是落了一層薄薄的霜雪。
過了很久後,程嘉言才又睡過去,他在夢裡又一次看到那些奇形怪狀的怪物,這些怪物可以幫著他一起拯救這個世界,卻不能幫他找回爸爸,一群廢物。
但是怪物們覺得這個不能怪她們,它們不是找不到他,隻是有祂守在他的身邊,它們根本沒有辦法靠近。
就說祂們應該先打一架,分個高下出來,也不至於讓它們像現在這樣為難了。
現在還要埋怨它們做不成事,實在是太冤枉怪物們了。
真的好難,怪物歎氣,觸手歎氣。
程嘉言並沒有因為它們露出委屈的樣子而願意理解它們,他依舊覺得它們什麼都做不成。
夜色愈加深沉,夜空中的那輪明月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躲在了烏雲的後麵,隻有一點透了亮光的雲層在夜幕上浮動,盛柏年回到空無一人的家中,打開新換的手機,上麵幾乎全是助理打來的未接電話,他回了一個,然後將手機鎖屏,扔到一邊去,自己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裡。
他沒有開燈,就那麼孤零零的一個人坐在那裡。
程鬱死去時的畫麵在他的麵前又一次重現,他沒來由地想著,程鬱真的不會死嗎?他會永遠都在嗎?
五年前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離開這裡?他想不明白,總是想不明白,腦子裡好像被塞了很多沒用的東西,將他需要的記憶全部阻隔在另一側。
盛柏年按了按一直發疼跳動的太陽穴,想著自己或許應該讓心理醫生過來再為他做一次催眠,或許可以看到其他的一些景象。
可是,上一回他在催眠後看到的卻是程鬱與另外一個女人一次又一次丟棄他離去,連同他死去後的場景一起折磨著他,使他夜不能寐,好不容易昨天夜裡他早睡了些,醒來卻是守著程鬱的屍體。
是上天在懲罰他嗎?
他怕了,真的怕了。
他不想再去理會五年前究竟發生過什麼,隻要程鬱還在這裡就夠了,他們能不能回到從前,他也無所謂了。
可程鬱是在乎的,即使他不說,盛柏年也能夠感覺得到,程鬱不會放下五年前的往事的。
盛柏年苦笑一聲,抱著頭,迷亂的景象在他的眼前交錯出現,在某一個瞬間,他會以為自己又穿越時空,回到了從前。
應該是在學校裡麵,程鬱背靠著身後雪白的牆壁,低著頭,默不作聲,盛柏年向他走過去,聽見腳步聲,程鬱抬起頭,看向來人,他的眼眶還有一點發紅,叫了一聲:“盛老師?”
聲音沙啞,還帶著一種特彆勾人的味道,撩撥著盛柏年的心弦。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在從前盛柏年從來沒有經曆過,像是第一次嘗到希普卡的辣椒,第一次看到鋪天蓋地的飛雪。
他還記得,在他小時候父母剛去世不久,盛老爺子曾評價他說沒有感情的機器,是個披著人皮的機器,後來盛柏年漸漸懂事,為了能夠融入其他人中,他偽裝成一個合格的普通人,跟著其他人一起笑,一起難過,可他的心終究還是冷的,這是怎麼偽裝也偽裝不出來的。
隻是在看到程鬱的時候,心中才會生出一點奇怪的感覺。
盛柏年很快又回過神兒來,手機提醒有人給他發了一封郵件,郵箱裡麵躺著一封信郵件,發件人的名字盛柏年從來沒有見過的。
那是一段視頻,盛柏年將視頻點開,視頻中瞬間出現了程鬱的身影,他倒在地上,一群人圍著他,看視頻右下角的時間,應該是昨天晚上發生的。
緊接著一個年輕人上前,彎下腰,將開了刃匕首刺進程鬱的胸膛裡麵,鮮紅的血瞬間將他白色的襯衫與淺色的衛衣染透,而那些人卻還在一旁歡呼、慶祝。
他聽不到他們在說些什麼,他的目光停住在倒在地上的程鬱的身上,看著那些人將他拖走,送到麵包車的後備箱裡。
這段視頻始終都沒有聲音,像是一場短暫的默劇,默劇結束,屏幕一片漆黑。
就在盛柏年打算將這段視頻再看一遍的時候,屏幕上好像在一瞬間彌漫出濃鬱的血色來,好似是永遠不會褪色的染料,凝固在電腦的屏幕上麵,盛柏年的手僵在半空中,半晌後,他將手落在了茶幾上。
如同一隻受傷的困獸,被困在陷阱裡麵,無力脫身。
深藍的夜空住出現一道更深色的陰影,漸漸壓下,籠罩了城市。
怪物們得到祂的召喚,但看著小小的程嘉言還在這裡,又不敢輕易走開。
它們一時間糾結得尾巴都打結了,究竟是該留下來,還是去找祂。
祂好像越來越憤怒了,怪物們不敢再耽擱,紛紛離開。
程嘉言被留在原地,他其實也不需要這些怪物們的陪伴,他隻希望自己的爸爸能夠永遠地陪在他的身邊,他轉身趴到床邊,睜大著眼睛,看著還在房間中熟睡的程鬱。
怪物們又被布置了新的任務,這一回它們要找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