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間, 曲瑤瑤有些慌。
可轉念她又不解，自己慌什麼呢？
就算她的血與蓮身融合、血氣充斥著蓮香，但如今她人在下界, 所畏懼之人並不在身邊, 沒人能拆穿她的身份。這樣想著，她的心跳逐漸平複。
因受傷嚴重，塔底的小火苗熄了。
在一片昏暗中，曲瑤瑤隻感覺謝青洵箍在她腰上的手有些緊。謝青洵遠不如她的心大，聞著這熟悉的花香, 他的麵容一寸寸失溫，陰惻惻開口：“你的血中，怎會有蓮香？”
“你怎麼知道這是蓮香？”曲瑤瑤有些詫異。
遲遲未能看破謝青洵的真實身份, 她倚在人家懷中去抓他的發尾，心大的不行。傷口疼的厲害，曲瑤瑤做不到平時的清醒理智，竟真說了句實話, “我這是天生的。”
身為雪蓮，她身有蓮香可不就是天生的嗎？
謝青洵冷嗬了一聲，如何信她。
之前在地宮時, 他不是沒見過受傷的曲瑤瑤，那個時候她身上並沒這麼明顯的蓮香。而眼下的蓮香，早已刻入謝青洵的骨子中，他隻需輕輕一聞, 就能判斷出這是出自哪株雪蓮。
“咳咳。”曲瑤瑤背上的傷很疼，悶聲咳出了眼淚。
她身上的傷大部分被龍泉澆洗止血, 隻餘背後最嚴重的傷還沒得到處理。蜷縮在謝青洵懷中, 她虛弱閉上眼睛, 忽聽到耳邊傳來衣服碎裂的聲音。
嘶——
謝青洵撕開了曲瑤瑤背後的衣服。
小片肩背暴.露在視線中，曲瑤瑤原本白皙的皮膚被血染紅，身體微微發著顫。
“彆動。”控住想要回頭查看的人，謝青洵低眸看著她肩胛上的傷，並未像先前那般直接用龍泉清洗。
俯身，低頭，謝青洵近距離貼近曲瑤瑤的後背，溫熱的呼吸灑在她的皮膚。在陣陣四溢的蓮香下，謝青洵黝黑的眸逐漸變淺，直接將唇貼在了她的傷口上。
“唔。”哪怕是被輕輕觸碰，曲瑤瑤還是因他的動作縮了縮肩膀。
“謝恩公？”攥緊身前的衣擺，曲瑤瑤試圖扭頭後看，很是不解道：“你在乾什麼？”
謝青洵沒有回應，貼在她後背的麵容也並未撤離，甚至在她的疑問中，張開薄唇吸吮住從她傷口流出的血水，儘數吞入口中。
這是什麼情況？！
曲瑤瑤被嚇清醒了，脊背發麻汗毛倒豎，覺得謝青洵的行為詭異極了。
顧不上思考，這會兒她哪怕再虛弱也不敢再靠在謝青洵懷中，掙紮著想要把人推開。因她的逃離，謝青洵被迫與她分離，緩慢抬起眼睫。
曲瑤瑤跌坐在地狼狽後退，牽扯到傷口疼白了臉色。
“你你你你做什麼……”她有些結巴。
謝青洵盯著她看，染血的唇瓣殷紅鬼魅，被他抬手擦花。
不知是不是曲瑤瑤的錯覺，她總覺得這會兒的謝青洵與先前不一樣，仿佛換了個人。懷疑謝青洵是被塔頂的金龍附身了，曲瑤瑤吞了吞口水，在謝青洵再次靠近時，暗暗捏起驅魂咒。
“啊。”咒術才捏了一半，曲瑤瑤的手忽然被謝青洵抓住。
謝青洵唇齒間儘是曲瑤瑤血液中的蓮香，猜想已經證實了大半。隻差一步了，謝青洵將曲瑤瑤拉入懷中，扣住她的下巴上抬，覆麵貼上曲瑤瑤的唇。
軟軟的唇瓣相貼，一溫一涼相互觸碰，緊接著近一步糾纏。曲瑤瑤大腦一片空白，感覺有什麼東西撬開她的牙縫鑽入，掠奪走她的呼吸霸占她的領地，逼得她呼吸不暢。
化形數日，她從未見有人這樣接觸過，作為一株單純的小雪蓮，她也不知這樣的行為叫什麼。
有太多的疑問想要問出，可謝青洵堵著她的嘴根本就不給她機會開口。捏緊曲瑤瑤的下巴，謝青洵控住懷中的姑娘一路吻得慢條斯理，像是在品味什麼。
很甜，就算沒有血氣，謝青洵吮著曲瑤瑤唇瓣，依舊嘗到了淺淺蓮香。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他越吻越深入，逼得從未有此遭遇的小姑娘無力招架，在他懷中軟成一灘。
是了，他沒有猜錯。
謝青洵吻去曲瑤瑤唇角的水漬，感受到封在自己體內的煞氣正在一點點消散。唯有那株寒潭雪蓮，才有能力淨化他體內的煞氣，這下謝青洵可以確定，曲瑤瑤血液中的那股花香，出自妄墟遺失的寒潭雪蓮。
“你把本座的花怎麼樣了？”謝青洵微微撤離，聲音低啞幽幽涼涼。
哪怕剛剛有過最深入的親吻，他淡漠的眉眼也不顯情緒，冷的讓人心驚。
曲瑤瑤暈暈乎乎沒聽清他的話，隻覺得唇瓣發痛發麻，像是被吸吮腫了。好不容易得了喘息時間，她目光迷離微微張開口呼吸，顧不上回應。
一等唇齒間的蓮香散儘，謝青洵再次俯身貼近。
明明是愛人間的親密舉動，謝青洵卻像是為了完成任務。又或者說，他之所以會吻曲瑤瑤是為了探那株雪蓮是否在她體內，二則是為了淨化體內煞氣。
一等煞氣消散，他果斷抽身放開了人。
“等本座回去再收拾你。”放開曲瑤瑤時，謝青洵發狠咬了下曲瑤瑤的唇，低聲喃了這麼句。
現在他不再需要曲瑤瑤幫他取龍珠了。
在曲瑤瑤血液的‘幫助’下，謝青洵體內沒了煞氣，龍雲塔對他沒了壓製。靜立了片刻，他仰頭動了動脖子，感受到自己的修為正在快速恢複。
是時候去碾碎那條本該死透的金龍了。
謝青洵勾起唇角，殺.戮欲使他偽裝的假麵變得生動。離開前，他屈膝蹲到曲瑤瑤麵前，被他一通掠奪的姑娘這會兒正靠在柱子上大口喘息，顯然還沒恢複清醒。
也好，就讓她先留在這裡。
“你乖一些，等我回來。”抬指幫她順了順碎發，謝青洵用指腹蹭過她的唇角，又俯身在她額上親了一下。
這並不是簡單的親吻，而是謝青洵對曲瑤瑤暗施的追蹤術法。傻傻的姑娘什麼都不懂，還當他這是擔憂自己，在對她表露情意。
因剛剛的親吻，她蒼白的臉頰這會兒有些泛紅，軟軟囑咐著：“你要小心。”
“嗯。”
謝青洵起身，走了兩步又被曲瑤瑤拽住衣擺，她什麼情緒都寫在了臉上，仰著頭不安問他：“你，你不會丟下我的，對嗎？”
“不會。”
之前或許會，但現在為了她體內的那株雪蓮，他也絕不會丟下她。
“……”
謝青洵這具身體是仙尊的實力，哪怕如今受了傷，放眼整個修真界也沒幾個人能打過他，更何況是一條金龍殘息。
隻簡簡單單一個陣法，謝青洵便將金龍降服，淒慘的龍吟響徹雲塔，傳到了龍雲塔之外。
“那是什麼聲音？”
“是龍！我聽到了龍吟，不是說上古神龍一族早已被屠戮滅族了嗎？”
在一眾修者被龍吟吸引朝著雲塔而來時，塔底的曲瑤瑤被龍吟擾得心慌不安，擔心謝青洵打不過它。
她知道謝青洵很厲害，可她到底都是同金龍交過手的人，深知這縷殘息有多厲害，絕非一般修者可以對付。一方麵擔心謝青洵出事，又一方麵又擔心謝青洵丟下她自己出塔，左想右想，曲瑤瑤決定去塔頂看一看，於是扶著石柱吃力起身。
“吼——”
塔頂，金龍殘魂已經遍體鱗傷，開始寸寸開裂消散。
曲瑤瑤爬到塔頂時，正好看到謝青洵躍身去拿空中的龍族。他身上紅衣烈烈揚動，烏發披垂，有那麼一瞬間，曲瑤瑤覺得他的背影和崇安好像。
砰——
龍珠離塔，塔身開始劇烈晃動。
在強烈的金光下，謝青洵高站於空低眸看著掌心的珠子，不知在想些什麼，五指攥緊開始用力。
近日來，他身體內的煞氣頻繁失控，已經要到露出破綻的地步。沒了辦法，他才會來這龍雲塔尋龍珠，想要用龍珠來封印自己體內的煞氣。
這是很殘忍的辦法，不僅會讓他重傷還會讓他覺得惡心，畢竟，龍族的東西都太臟了，他用著渾身不舒服。
是什麼讓他打消了這個主意？
是曲瑤瑤的闖入。
在他強行撕開龍雲塔的護塔結界後，本可以強撐著以最快的速度取得龍珠，未曾想曲瑤瑤會直接砸到他的身上，滿身傷口疼到撕裂，讓他本就嚴重的內傷更為嚴重。
“曲瑤瑤啊。”低念著這個名字，謝青洵望著龍珠笑了。
誤打誤撞，竟讓他在曲瑤瑤身上尋到了千年雪蓮的下落，這算不算是老天開眼，終於願意幫他一回？
啪。
手中的龍珠碎了。
在上古時期，神龍一族稱霸幾界，享儘了威風張揚。如今神龍一族早已族滅，這代表龍族至高象征的龍珠則是稀世珍寶，一旦出世，將會震動整個修真界。
可就是這樣一顆稀有的珠子，被謝青洵毫不留情碾碎碎成粉末。
“熟悉嗎？”任由珠粉從指縫流逝，他在金龍殘魂麵前緩慢將珠粉傾灑，語調悠悠溫柔極儘愉悅，“像這樣的龍珠，本尊不知碾碎了多少個。”
龍吟悲愴，金龍隻能眼看著龍珠化為齏粉，無能為力。
感受到有人靠近，謝青洵扭頭看到了曲瑤瑤。因距離關係，曲瑤瑤隻能看到謝青洵的動作，但聽不到他在同金龍說什麼。
“來的剛好。”謝青洵朝著曲瑤瑤而去。
曲瑤瑤還在震驚謝青洵碾碎了龍珠，眼看著人瞬移到自己麵前。下一秒，她腰間圈上了一條手臂，謝青洵將人摟腰抱起裹入懷中，用下巴蹭了蹭她的發頂道：“不是總擔心我把你留在這裡嗎？”
塔內金光大盛，卷起了寒風。
在悲愴響徹的龍吟下，謝青洵的聲音若隱若現，“本座這就帶你離開這裡。”
塔身搖晃的越來越劇烈，曲瑤瑤害怕的揪緊謝青洵的衣襟，不等回神就看到謝青洵扔出折扇，隻兩下撞擊，堅固的塔頂坍塌裂開巨大縫隙，布滿星星的夜空近在咫尺……
.
謝青洵帶著曲瑤瑤從龍雲塔出來了。
兩人出來時，塔外聚滿了修者，一見塔頂坍塌有人出來，紛紛戒備的抽出仙劍。
謝青洵紅衣揚動，出塔前就已戴好了麵具，他瞥了眼塔外的人抱緊曲瑤瑤，將人完全掩蓋在自己的寬袖下。
“這是前幾日闖入龍雲塔的魔煞，他竟然還沒死，大家快抓住他！”
“什麼人膽敢毀壞上古神塔，老道捉住你定要將你碎屍萬段。”在大事上，修者們一向團結互助，驅動法器齊齊朝著謝青洵攻來。
他們哪裡想得到，他們口中的魔煞正是當世無雙的青熙仙尊，謝青洵完全沒把他們放在眼裡，隻揮了下袖子，煙霧彌漫，將這群人瞬間困在原地。
“吼——”龍雲塔中，金龍殘息崩裂消散，發出最後的告彆。
修者們被困在迷霧中，找尋不到謝青洵的蹤影，他們又被龍吟吸引，不知是誰倒抽了口涼氣，顫巍巍指向上空，“大家快看，那是什麼。”
金光衝天，金龍殘息消散化為星星點點的星光，從塔中散出堆聚在高空，組成一句話——
【魔神出世，大難將至。】
“……”
魔神出世，大難將至。
山林外，雲塔鎮客棧內，謝青洵靜立在窗邊。
身上的紅衣因血跡發暗，他仰頭看著懸於高空的金文，緩慢低念出這八個字。
地沭在房中凝形，他站在謝青洵身後同樣望著上空的警示，擔憂道：“看到這句話的修者這麼多，這對您會不會不利……”
“能有何不利？”謝青洵勾在唇邊的笑極冷，“魔神有沒有出世，他們去昆侖一看便知。”
地沭不敢再接話，因為謝青洵口中的昆侖是封印囚禁上古魔神的地方，也是如今修真界的傳說。有修者曾用百年找尋昆侖，但尋遍上下兩界都找不到這座傳說中的神山。
這世間並無昆侖。
昆侖不顯，魔神不現。
謝青洵道：“都處理乾淨了嗎？”
地沭道：“凡是追著您入鎮的修者，弟子都已除儘。”
“不夠。”
謝青洵顰眉，“本尊撕開龍雲塔結界時，有人看到曲瑤瑤卷入塔中，你想辦法把這群人的嘴堵上。”
所謂堵嘴，唯有抹除記憶和把人滅口兩條路可行。
那天看到曲瑤瑤被卷入龍雲塔的修者不算少數，一些修為低微者，地沭可以輕鬆抹去其記憶，但對於一些高修為者，地沭不是沒能力滅口，而是像這樣的修者被滅口後會很麻煩，有可能還會牽扯到各大修仙世家。
“師尊為何還要管那曲瑤瑤？”在地沭眼中，曲瑤瑤作為頂罪人早晚要死，根本沒必要費心救下。
謝青洵瞥了他一眼，“本座何時說要讓她死？”
地沭懵了，“可我們之前……”
話未說完就被打斷，謝青洵道：“曲瑤瑤現在不能死。”
不僅不能死，還必須要活著，好好活著。
此刻，相隔一堵牆的客房中，曲瑤瑤不省人事，一從龍雲塔中出來，她便昏在了謝青洵懷中，對於外麵的亂象毫不知情，自然也看不到出現在上空的金文示警。
在上古時期，龍族是天地間的主宰，實力強悍。那抹殘留在龍雲塔中的殘魂，雖算不上最厲害，但它所散出的金文衝破上下兩界的屏障，上界的人不來下界也能看到。
【魔神出世，大難將至。】
這八個字在高空掛了一晚，足以讓半個修真界看到。
曲瑤瑤醒來時，那八個字已經消散，她趴伏在榻上後背赤.裸，身上的傷都已被包紮上藥。
已是白天，外麵天氣正好，耀眼的陽光從窗縫鑽入，剛好打在曲瑤瑤臉上。在龍雲塔中待久了，她一時適應不了光線，不由抬手遮了遮，從榻上緩慢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