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22(三合一)(1 / 2)

第二十二章

很快, 薑嬈也從丫鬟口中得知鄴城解封一事。

那日出城尋藥回來,夢見她家在初春時分離開鄴城,但她不知具體時日, 便讓丫鬟留心著解封的消息。

瞧了眼窗外, 迎春柳樹冬日裡光禿禿樹乾有了春日的顏色, 嫩綠鵝黃,好光景是好光景, 可薑嬈手托著臉頰,卻有些情緒低落。

明芍問她, “姑娘不想走嗎?不是還盼著去見老伯爺嗎?”

一直在金陵的老伯爺尤其偏袒四房, 又最喜歡她家姑娘和小少爺。

當年聽說四爺要帶一家人出京, 老伯爺生了好幾年的氣, 幾年後, 卻又矮下架子,主動送信求和,眼巴巴盼著孫女孫子回去。

薑嬈手指在案上遲疑點了兩下, 這會兒她自己也糊塗, “我也還是盼著回去見見祖父。”

她爹娘疼她, 但也講道理, 會因為她犯錯, 生氣罰她。

但祖父不一樣, 不管她做什麼,祖父都會說, 年年就是對的。雖然有點不講道理,但毋庸置疑, 薑嬈真的很喜歡自己祖父。

但她心裡卻覺得有事情沒有做完。

“我不想離開那麼快。”

她想看著少年腿傷徹底好起來再走。

這和看話本裡的故事看不到結局的感受還不一樣。

話本子看不到頭, 她隻會抓心撓肺;他這腿傷的傷, 仔細算算,錯有她兩份,要是沒法親眼看著他好起來,總感覺自己吃飯睡覺都會不安寧。

她一時糾結得不行。

這時有丫鬟掀了簾子匆匆從外間進來了,“姑娘,外頭,小少爺……”

薑嬈單是聽丫鬟這熟悉的氣喘籲籲的語氣心頭便一跳,薑謹行老實了幾個月,現在,又開始鬨事了?

“小少爺在外頭,委屈得抹眼淚。”

不是惹事?是受委屈了?

薑嬈匆匆出門。

到了府外,才知道怎麼一回事。

薑謹行這個日常目無家法,上房揭瓦爬狗洞的熊孩子,為了幾顆話梅掉眼淚了。

他想要容渟懷裡那袋妙食閣的烏梅,但容渟不允,就為這,隻能望梅止渴的薑謹行委屈得淚眼汪汪的。

“那是彆人的東西。”薑嬈軟下聲音來安撫他,“再者說,你剛掉了一顆牙,爹娘都不準你吃甜的,你也不能吃呀。”

薑謹行選擇性忽略了後麵半句,他豁了個口的牙,漏風地說著話,“糖糖,他要送給阿姐的。阿姐的,就是謹行的。”

她略微詫異,抬眸看了容渟一眼。

她已經好幾天沒見過他了,從那死士被帶回他家後。

他見她看他,藏在背後的手才慢慢拿了出來,“是給你的。”

那烏梅袋子露出來了,薑謹行更加不安分了。

他腦袋在薑嬈懷裡拱來拱去,“這個哥哥不給我,還凶我。”

凶?

薑嬈看了容渟一眼。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隻眉心稍微皺攏,眼底不知為何,鴉青一片,像是幾日沒睡好覺。

去城外求藥時,任神醫同她說過,他那藥,藥力強勁,會叫用藥的人吃些苦頭,雖然那苦頭比起兩腿儘廢來好了不知多少,可到底他得不著普通人輕而易舉便能擁有的健康與安寧。

看他的臉,依舊蒼白病態,反觀抱著她腰的這小家夥,臉紅潤得像是偷用了胭脂一樣。

再加上她對她弟弟那生下來就會仗勢欺人的惡霸天性——

她捏了捏他小胖臉,“彆想糊弄你阿姐,指不定是你看錯了。”

少年天生狹長眼型薄眼皮,沒表情的時候,眼神冰冷,也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狠戾勁兒。

雖說她夢見的他後來也確實是個狠戾脾氣,可顯然是那時候沒人管他,讓他長歪了,現在他可被她管的好好的呢。

看他現在的眼神,沉默安靜,是乖的。

薑嬈轉身摸了摸薑謹行的腦袋。

身影背過去的同時,卻不見容渟原本隻是輕輕皺攏的眉心卻擰緊了。

銳利的眼神直掃那個貼著薑嬈摟抱著她的腰的圓臉小胖子。

濃濃的不悅直接寫在臉上。

薑謹行像挨了一劍一樣,嘴巴撅的老高,指著容渟快速跺腳,“他又凶我。”

“好了好了。”薑嬈卻在這時看清了他嘴巴裡因為掉了乳牙豁開的口兒,“再鬨騰,也不會讓你吃甜的。”

雖然她弟弟的性子小霸王了一點,可該管教的地方還是得管教,整個薑府,以後都是要交給他的。

薑謹行耷拉著腦袋悶悶不樂,“阿姐偏心。”

薑嬈耐心,“你剛換了牙,再吃甜的,牙就要爛掉了。等以後咬不動東西,有你後悔的。”

揉揉他腦袋,她說,“要不是你沒換牙,這個哥哥是會給你的,他是為你好。”

容渟卻一皺眉。

不給。

牙好也不想給。

他沒考慮過任何和這個小胖子有關的事,他買的東西,隻想給她一個人。

她的弟弟來湊什麼熱鬨。

掉幾滴眼淚,就能讓她揉腦袋。

不爽。

容渟強壓著心裡頭的不悅與煩躁。看著那小胖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居然還鬨脾氣,離開的時候還氣鼓鼓,眉頭皺得更深。

薑嬈看著薑謹行跑開,喊兩個丫鬟過來,“將今日的事去同老爺夫人說一下,再找個人,跟著小少爺,當心著點,彆讓他出什麼事。”

心情不好的薑謹行,比起心情平和的他,要更莽撞一點,薑嬈有些擔心。

她因為正在向丫鬟吩咐著事,沒注意到有幾個看熱鬨的丫鬟竊竊私語。

“姑娘還是疼小少爺的啊,不知小少爺什麼時候能懂事,知道姑娘的苦心。”

“小少爺在他這麼大的孩子裡頭,算懂事了。還不是那邊那個坐輪椅的臉色太差,擺著張臭臉,嚇人。小孩都靠哄,小少爺年紀小,當然會害怕了。他好歹笑一下啊。小少爺不高興了,姑娘肯定也不高興,一會兒姑娘肯定得想法子去哄他的。”

容渟沉眉,冰冷的視線投往她們那兒。

她們立刻不再議論了。

薑嬈隻聽周圍聲音嘈雜,但也沒聽清,等她說完話,這聲音也消失了。

薑嬈沒在意,緩步朝容渟走去。

見到了他,看他還在輪椅上坐著,她那種不想離開的心情就更強烈了。

想親眼看著他拋掉輪椅,站起來的那一天。

走上前卻看到他一直在看她。

目光深沉專注。

他那眼睛生得漂亮,目光柔和、專注看人時,深邃得像要叫人溺斃在裡頭。

果然好看的人是人間瑰寶。

她阿娘說的一點沒錯。

雖然不能以貌取人,但能多欣賞一會兒漂亮的人,當真心曠神怡,延年益壽。

容渟手心裡已出了一層薄汗。

按老大夫說的,眼睛卻眨也不眨,就用柔情萬分的眼神,繼續看著她。

視線裡隻有她。

隻要她臉紅……

容渟忽的彆開眼去。

紅色從他的臉頰一路暈到了脖子,看神態竟有幾分姑娘似的嬌羞,慌亂無措中,掐住了自己的手心。

……

竟然是他臉紅。

……

他心跳得很快,腦海裡還映現著她的臉和表情。

臉頰,白軟乾淨。

眼神也很澄澈。

甚至,眼神澄澈到了有些過分的地步。

一眼就能看出她對他什麼想法都沒有。

容渟也說不上是早有預料,還是有些失望,隻是黯黯地攏緊拳頭,臉上頸後的熱度都消散了下去。

薑嬈看著他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臉,很是關心,“你不會是染了風寒了吧?剛剛臉怎麼這麼紅。”

容渟嗆了一下,“不是風寒。”

“那就好。”薑嬈鬆了一口氣。

容渟向她遞去油紙袋,想把從妙食閣買的梅子給她,卻聽她說道:“我有件事,要同你說。”

她愁眉苦臉,“鄴城解封了。我爹爹之前說過,等這裡一解封,我家要回一趟金陵。離開了這裡,就再也不回來了。”

容渟的手乍停半空。

他無法在此時回到金陵。

若是回去,就是把自己送到彆人的刀子底下。

當下京中他沒有人手呼應。

雖然令牌一直帶在身上。可不知何時起,令牌所令的百人裡出了內鬼。秋獵他的隨從全部被調開,才使得他輕易入了皇後設的局裡。

要是回京,他手裡沒有能用的人。

但她要走……

薑嬈的視線掃向容渟踩在輪椅上的兩條腿,她沒有瞞他,“可我放心不下你的腿,你的腿傷,恢複得怎麼樣了?可以走幾步了嗎?”

她語氣裡含了一絲期待地說道:“若是你恢複得好一些,我也就沒什麼掛心的事情,能放心離開了。”

容渟沉默良久。

等了好一會兒後,才終於說道:“我腿上的傷……並沒有起色。”

說話間,他挪了挪,用身子將老大夫給開的補藥包掩藏在了身後。

薑嬈眼裡一抹遺憾。

更多的是心疼。

他這腿傷好得太慢,遭罪的隻是他自己罷了。

“那你要好好養傷,我同我父親商量一下,興許不急著回金陵。”

薑嬈和他說了一會兒,還是惦記著剛才顯然有些氣惱跑開了的弟弟,等容渟轉身離開後,她對明芍說道:“帶我去找謹行吧,我怕他現在還是在不高興。”

說著她就覺得有些頭疼,還微微歎了一口氣。

容渟聽到了身後那聲歎息。

……

溪水旁。

容渟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麵上倒映出來的他的臉龐。

他提了提嘴角,試圖扯出一個和善的笑臉,卻覺得嘴角有些僵。

容渟臉上鮮少有什麼表情,並非是他擅於控製情緒,隻是因為在他眼裡,所有的人都一樣,隻會讓他厭惡,激不起其他任何情緒,所以冷眼對之。

但那些丫鬟說他嚇到她的弟弟了。

他嚇到她的弟弟,她會不高興。

他皺著眉,又刻意舒展開,朝著湖水,又扯出了一個僵硬的笑來,分外不自然。

他自己瞧著都,彆扭。

……

薑嬈去了薑謹行常去的幾個地方找他,本以為很快就能找到,卻都沒見到他的身影,即使已經叫丫鬟跟著,幾乎萬無一失了,心裡不免還有些擔心,小孩子還是看在眼前才覺得放心的。

眼裡難掩急色,遠遠的,卻見一修長身影牽著他弟弟的手走了過來。

薑嬈看清那道人影,卻忍不住皺了眉頭。

是楊修竹。

前幾天燈會剛剛不歡而散,現在他竟然還可以溫和笑著,麵若春風。

可對薑嬈來說,鬨過矛盾了,就不會再笑臉相迎。

她不是很想同他說話,看著他拉著薑謹行的手走近。

“薑姑娘。”他雖對著薑嬈冷臉,可語氣仍舊溫和無比,“適才街上偶遇令弟,小生見他身邊隻有兩個丫鬟,親自將他送了回來,免得他一個人出事。”

一個人……不是還有兩個丫鬟嗎?

薑嬈煩心極了。

就算楊修竹做的事情多餘,可卻是出自好意,該道謝,依舊得道謝。

薑嬈頗有些不情願,儘量語氣和緩地說:“多謝楊公子。”

除了道謝,她就沒什麼其他想說的話了。

她拉過來薑謹行。

看著這個不知道為何心情變好了的胖小子,她心頭就越鬱悶了,要不是這個臭小子到處亂跑,也不會正巧讓楊修竹碰上。

前兩天她才剛凶巴巴說要和他家斷交,現在就要去給人家道謝。

丟人,就是丟人。

肯定是她上輩子欠了他的。

薑謹行完全猜不到薑嬈的心聲,他到了姐姐身邊,回轉過頭去,奶聲奶氣道:“多謝楊哥哥。”

薑嬈眉頭立刻就攢起來了。

小霸王鮮少主動說謝。

還喊上哥了……

他們的關係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楊修竹微微笑著,彎下腰,揉了揉薑謹行腦袋,“等下次遇到,哥哥再帶你出去玩。”

薑謹行重重點了點頭。

薑嬈耳朵一尖,將那個“再”字聽了進去。

等楊修竹走後,她立刻追問,“剛剛你們去哪兒玩了?”

薑謹行卻捂住了自己嘴巴,悶悶的聲音從手心裡傳出,“我們說好了,不告訴姐姐。”

他哼哼唧唧,還有些留戀地看著楊修竹離開的方向。

……

楊修竹走出去幾步,忽的停住。

攤開手,手心裡,幾塊糖。

他想著剛才薑嬈的反應,顯然還有氣。

是上次他妹妹說話太過火了。

以她的樣貌,恐怕從小到大都沒有聽過一個醜字。

更彆說是大庭廣眾之下。

生氣是應該的。

隻是他沒想到她說的不同他家打交道,便是真心不想同他家打交道,幾日以來,他遞去的拜貼都被她拒絕了。

他留心在附近逛了幾日,今日遇上她那個一臉淚痕朝丫鬟嘟囔著說想吃糖的弟弟,才算找到了機會。

小孩子心性單純,容易收買,幾塊糖便哄得開開心心的,聽糖鋪老板喊他才子,崇拜的眼神亮晶晶的。

能將她弟弟哄得開心,接近她也就變得更容易了一些。

想到此,不免一笑。

不過又想想她剛才還有氣的模樣,他收了笑,輕緩搖了搖頭。

還是得再接再厲,徐徐圖之。

……

錦繡宮,季嬤嬤又如之前每個往日一樣,踏入宮門。

季嬤嬤是嘉和皇後最得力的助手,在錦繡宮中,資質最老,地位最高,那些小宮娥太監,看到她無不點頭哈腰的。

往日裡季嬤嬤很是享受這份威風,今日,卻覺得那些宮女太監對她的態度有些不同。

沒之前那麼熱切了。

季嬤嬤心裡起疑,待踏入殿內,看到了嘉和皇後身邊那個樣貌陌生的新麵孔後,就有了答案。

嘉和皇後叫她隨身伺候在她左右。

這明明是她的位子。

季嬤嬤臉上的皺紋因皺眉的動作扭曲成奇怪的紋路,她到皇後麵前,問:“娘娘,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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