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1 / 2)

容渟拿定主意。

他就當八歲的他死了。

日後絕對不會再將這件事在她麵前提起。

……

小圓桌上放著賬本, 賬本旁,一小算盤,一朱筆。

薑嬈重新打開賬本, 問容渟, “再有多久, 你要回白鷺書院?”

那些能進白鷺書院的書生,除了放榜當天, 今日就是最風光的時候。

他們從書院裡出來的時候,路上行人人人高看他一眼,一路走到哪兒,都會有豔羨追捧的目光。

哪有幾個人願意舍得這種風光無兩的時刻。

“還有一個時辰。”

“街上太鬨, 我不想待在那兒。”容渟垂下眼,“但我沒有彆的地方去。皇宮……我不想回去。”

薑嬈心裡想想他的處境, 若是換了她, 她也不想回到那個淒清冷森,帶來那麼多苦難的皇宮裡去。

皇宮外, 他又隻認得她一個。

就縱容著容渟在這兒。

“可我還有賬要理, 沒法同你說話。”

薑嬈瞧著容渟那無家可歸的眼神,她的神情裡莫名就有著微微的歉疚。

“你繼續做賬便好, 我在這待上一會兒。”容渟一臉乖意,“我會安安靜靜的。”

像是怕被人趕走一樣, 聲線低低的。

之後十日不能從白鷺書院裡出來, 也就不能見她。

目光深處, 藏著貪念。

白如月色的一塊冷玉, 墜在他的腰間,光澤瑩潤,輕輕晃著。

懷青本來不知道為何他家殿下突然讓他回宮找到了這個玉玦的配飾出來。

他還以為他殿下是把這個玉玦視為吉祥物。

但當他突然看到了薑嬈頭上戴著的簪子。

心裡多少不明白都變成明白了。

同樣的月白色, 差不多的光澤與紋理。

這一看就是用同一塊玉料做的啊。

怪不得這一路,他家殿下都一直把這玉玦在腰間擺正,不讓它被任何東西擋住,露出來。

這一路顯擺,明顯是想讓路人看清他戴了個什麼東西。

容渟緩緩抬起視線看著薑嬈頭上戴著的簪子。

心裡一邊歡喜,一邊又因為小時候做的那些混賬事,生出隱秘的不安。

她低著頭算賬,高度比他要低一些,看不清她的臉。

盯了一會,挺拔坐著的身子稍稍俯下去一些,撐著腦袋,歪頭看她。

少年的目光小心翼翼的,像是在看最珍貴的寶物。

他的心裡是越來越後悔了——

八歲時他有眼無珠,都沒仔細看她一眼。

她肯定是沾著泥也好看的。

還把她推開了四次。

而現在一次機會都沒有。

容渟稍稍有些氣惱。

薑嬈翻了沒幾頁賬,就覺得周遭溫度有些熱燙。像被人用目光緊緊攥著。

但當她抬眸時,容渟的視線正恰是時候地移開。

薑嬈奇怪,“你為何伏案趴在那兒?”

容渟眉眼波瀾不驚,絲毫無被逮到的難堪,反而輕輕的,將眉頭攏了起來。

懨懨病容,眼底浮痛。

“我頭疼。”他說。

這乖巧弱小又無助的樣子……

懷青心裡輕輕歎了一聲。

本來他就是深宮裡的太監,見多了宮妃爭寵的手段。

但看著現在的九殿下,還是會感慨,他見過的世麵,還是少了。

心裡雖歎氣聲聲,卻適時地幫腔說道……

“九殿下今日從寅時起來,便沒有片刻歇息,許是累得頭疼了。”

薑嬈對容渟的身體向來緊張萬分,停下了撥著算盤算珠的手,“要不要去看下大夫?”

“不是很痛。”容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那你的腿傷呢?還會疼嗎?”薑嬈緊張地看著他。

容渟的眼裡閃現了一分心虛。

他的腿傷,到現在,幾乎完全好了,除了騎馬射獵還不能做,已與常人無異。

但他兩腿恢複的事,目前,除他之外,隻有他父皇一人知道。

但錯過了告訴她的最好的時機,他就有些不知道如何啟口。

又想到每次她擔心他的腿傷,就能多想他一次,就更加開不了這個口。

便想等到恢複至能騎馬射獵的時候再告訴她。

懷青雖跟在容渟身邊,但容渟穿衣沐浴都不需要人伺候,懷青見到的,永遠是他坐在輪椅上的模樣。

再加上懷青聽到過宮中的傳言,宮裡沸沸湯湯,都說九殿下那兩條腿,嚴重到針全紮進去,都沒有知覺的程度。

他聽了都覺得心驚,輕聲道:“四姑娘,主子的腿傷還重著呢。”

容渟微微移開視線,模糊不清地說道:“你不用太擔心,比起在鄴城時,已經好了許多。”

主仆兩句話。

聽在薑嬈耳裡,就像是容渟說自己的腿傷已經好了許多,隻是為了讓她不用擔心的安慰之語。

其實還是傷得很重。

她的眼裡多了憐惜。

任神醫說身體底子強健的,好起來會快許多,最快的,有小半年功夫,便恢複得差不多了。

容渟小時候一定是受儘了苦頭的,在鄴城那一年,遇到她之前,沒飯吃沒人管的,身子底子薄,好起來慢。

可憐。

“我還是給你找大夫吧。”她說著,扭頭去看丫鬟。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