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大修)(1 / 2)

第九十三章

薑嬈沒來得及思考明芍為何會把容渟回來說成是好事,就被這個消息砸清醒了。

她一下掀開了錦被,瞌睡蟲一掃而光,“真的?”

明芍“嗯”了一聲,起身去點燃了燭火,屋裡瞬間亮堂起來,“奴婢心想著,姑娘肯定是想早早就見九殿下一麵的,才這麼早就把姑娘喊醒了。”

薑嬈聽出了她語氣中的愧疚,坐直了身子,兩隻腳搭在拔步床邊,微微晃蕩著,“倒是勞煩你,一大早就起來。”

明芍放下點蠟燭的火石,回頭看了薑嬈一眼。

薑嬈偏著腦袋倚著拔步床的床沿,一頭長發還未梳起,披在身後,麵容乖巧可愛,在燈火下瑩瑩如畫。

全然沒了惱她的意思。

太好哄了。

“明芍,九殿下這會兒在哪兒?”

“阿柳說,從雲菱回來的車馬往宮門那邊去了。九殿下應是要先入宮麵見聖上,姑娘若是想見她,奴婢去將薑平叫起來,讓他快馬加鞭,指不定能在宮門前將九殿下攔下來。”

“……快馬加鞭,倒也不必。”

薑嬈咳了咳,“白日裡入宮,找機會見他一麵就好。”

薑嬈現在才覺察出明芍態度的變化,輕聲問他,“你不攔著我去見九殿下了嗎?”

明芍歎了一口氣,“不攔了。”

“奴婢想通了,奴婢自始至終都是伺候姑娘一個人的,誰做姑爺,都沒區彆。奴婢隻是怕姑娘不開心,可在一旁看著,姑娘和裴大人在一起時,才是真的不開心。

薑嬈點了點頭。

和裴鬆語在一起時,她一想到他那一肚子的聖賢書,和談吐舉止時一點錯都挑不出來的君子風度,就渾身拘謹。

她本來就不算是在禮教森嚴的金陵裡長大的,爹娘又對她沒那麼嚴苛,養出來的散漫懶惰的性子深入骨髓,在裴鬆語這種太過規矩的人身邊,她太不自在了。

“況且……”明芍看了薑嬈一眼,無可奈何,歎氣,“奴婢也攔不住。”

薑嬈:“……”

這才是她不攔她真正的原因吧。

“隻要是姑娘想清楚了就好。”明芍完全想不通為什麼一個人品性格都很討人喜歡,容貌家世樣樣出挑,偏偏執著於一個殘疾的皇子,“姑娘一定要想清楚。”

薑嬈臉上笑容滿滿,像是得了糖的小孩,歡喜得抱著明芍的胳膊,“我已經想清楚了。”

對她來說最要緊的事,隻有守護好家人一件。

要是沒了家,就沒有她了。

……

錦繡宮。

天色未亮,宮中四處鋪著華貴奢靡的絨毯,四角瑞獸香爐中的香霧縹緲,嘉和皇後被一陣交頭接耳的聲音吵醒。

牆邊,幾個宮娥湊在一起,嘀咕著些什麼。

嘉和皇後抬眸往她們身上掃了一眼,那幾個宮娥聽到了她起床的動靜,紛紛往嘉和皇後床榻邊看了過來。

這時,有個宮娥被推了出來。

嘉和皇後看向她,未著妝容的臉,看上去有些刻薄。

她看了眼外麵未全亮的天,神情不耐,“有什麼事?”

那宮娥惱恨地看了身後推她出來的人一眼。

她在地上叩了個頭,“娘娘,奴婢要說的事,恐會壞了娘娘今日的心情。”

嘉和皇後臉色微變,坐直了身子,“何事?”

宮娥顫顫說道:“九殿下回來了,雲菱那邊,棧道也修好了。”

“前兩天不是還說不行嗎?”

宮娥跪在地上,被嘉和皇後突然尖銳的嗓音嚇得身子一顫。

“那些都是些不知道從何哪來的假消息,今天九殿下回宮與陳兵大人一同麵見聖上,才知道到了十月後,棧道修建的還算順利,隻是封鎖了消息沒有聲張,所以金陵中才會傳出這種假消息。”

“假消息?”

嘉和皇後的臉色沉鬱起來。

若無人從中作祟,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假消息?

嘉和皇後腦海裡幾乎立刻就浮現出了容渟那張總是似笑非笑的臉,噩夢驚醒一邊,攥緊拳頭憤恨打了下床沿。

她被騙了!

嘉和皇後呼吸了幾下才能心緒平穩下來,掐著自己的手心問道:“皇上什麼反應?”

“皇上他擢升了陳兵大人的官位,又將京畿一帶,雲菱山下方圓百裡交給了九皇子管轄,說是九皇子在那裡待了將近半年,比較熟悉。”

“那封地……原本不是四皇子的嗎?”

那可是徐家想儘辦法才為四皇子爭取到的百裡地,她也出了不少力,得來的很不容易。

宮娥膽戰心驚地答道:“是。”

嘉和皇後呼吸一滯,險些暈了過去。

……

天色一點點地亮了起來。

金鑾殿外。

陳兵跟在容渟身後,笑著說道:“下官這回,是沾了九殿下的光。”

“陳大人過譽。”

陳兵停了停步,問道:“下官想請九殿下到府上一敘,不知九殿下可願前往?”

容渟淡淡笑了起來。

相處了將近四個月,陳兵再也不會把少年臉上單純無辜的笑,看作他好騙好欺負,隻不過他看向容渟的神情,仍舊是彆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滿意與欣賞。

他誠懇說,“我先前與你提過的,小女剛過及笄之年,善詩書喜繪畫,性子安靜,以我對九殿下的了解,你們二人性情定然相投,這回請九殿下到府上一敘,九殿下也能見見她。”

懷青用肘子撞了一下烏鵲,與烏鵲交換了一個眼神。

——陳大人還是想為九殿下和他女兒搭紅線啊。

——他成功不了的。

懷青擰了擰眉。

烏鵲低聲,“難道你忘了在雲菱的事了?”

懷青默默低下頭,視線裡帶上了微微的抵觸。

陳兵臉上掬滿了和善的笑容,等待著容渟的答案。

容渟很為難地笑了,“陳大人……”

他年紀小,眼神清澈,看上去像是不會騙人,“今日不行,今日有要緊的人要見。”

“日後若有機會,一定會去大人府上拜訪。”

日後若有機會。

陳兵臉色沉了沉。

他聽得出這裡麵的敷衍,不悅地說:“九殿下應該知道,向下官提親的人不在少數。”

大有過了這村、就沒這店的意思。

之前他已經在容渟麵前提了許多次他的女兒,本以為像容渟這種斷了兩條腿的殘廢,能有親事就算他命好,他放低了身段,先拋出了鉤子,容渟應該立馬咬上來、還對他感恩戴德才對,卻沒想到,他居然回回拒絕?

真是有些不識好歹了。

容渟沒有說話,隻是緘默地,垂著頭,看著自己的兩條腿。

陳兵琢磨著他這眼神,摸了摸自己的胡須,從容渟黯然的神色中,琢磨出了幾分意思——難道他是覺得自己是個殘廢,高攀不上?

這樣一想,他的臉色就和緩了許多,“下官的女兒幼時高燒,有一隻耳朵聽不見聲音,這麼多年都沒能治好,九殿下莫要嫌棄她才是。”

容渟抬了抬頭,他臉上的笑容很淡,叫人看不透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他隻是搖了搖頭,沒有正麵答陳兵的話,反倒說:“舟車勞頓,想必陳大人也累了,不如先回府歇息,有些事,我們之後再商議。”

陳兵見他還是沒有答應見他的女兒,麵子上有些掛不住,即使體恤容渟身殘,更多的卻是惱火,甩了袖子走開。

大殿下的宮道不過百步,陳兵生著氣,步子極大。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一扇垂花門後。

笑意同時消失在了容渟的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