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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時馬車在秦淮河邊的商鋪旁停了停,薑嬈撐著腦袋倚在車壁旁,閉眸假寐,頤養心神。

明芍去茶樓買水,她在馬車裡等著。

吵架吵得她自己精力不濟,不僅口乾舌燥,腦袋還昏昏沉沉的。

但剛才又回去罵了一通,這回做了準備,心裡想說什麼都捋得條分縷析,想說的也都說了,她這心裡便暢快了。

想想皇後錯愕之後青紅交加的臉色和被氣得發抖的身體。

薑嬈閉著眼睛,唇角卻往上勾動。

她想著容渟小時候受過的欺負,像是自己親自受過一回一樣。

馬車外麵是瀟瀟風聲。

時令上,已經入了秋,天氣一日比一日冷。

薑嬈等著明芍回來的間隙,困得睡了過去。

她睡得不沉,腦海裡一幀楨畫麵閃過,像是做夢。

她夢見了小時候的自己。

天氣冷,她穿得很厚實,跑在路上像一個滾動的球,秋天風大,她想放紙鳶,她爹娘也寵她,娘親支了個丫鬟去買了紙鳶,爹爹牽著她的手出去放。

那紙鳶搖搖欲墜,扶風之上,卻在即將觸及天空時,被風吹斷了線。

那紙鳶往南飛,一路飛躍宮牆,掛到了宮裡的一棵樹上。

地上有個臉很乾淨但衣衫臟兮兮的小童,身體蜷在樹下的角落裡縮著,他一下一下地用袖角擦著自己的臉,聽到樹上的聲音,驚得直接站了起來,半晌後神色緩和,仰著頭看紙鳶。

落葉的陰影打在他臉上,又隨著光影的移動移開。

薑嬈看清了他漂亮的眉眼和眼角的紅痣。

明芍帶著水囊回來,見薑嬈撐著腦袋像是睡著,輕輕喚了一聲,見她沒應,將水囊放到一邊,吩咐馬車夫繼續駕車,趕回王府。

馬車停下,明芍正想喚醒薑嬈,聽到外麵馬車夫恭恭敬敬喊了聲“殿下”。

明芍掀開車簾,見容渟在外麵,忙低頭也跟著道了聲“殿下。”

容渟將長指壓在唇上,緘默示意了一聲,自己彎腰進了馬車。

片刻後,他便將薑嬈抱了出來。

動作小心翼翼,懷裡小姑娘的睡顏沒受半分擾動。

從馬車裡鑽出來的那一刻,他的手便護在薑嬈頭上。

等到從馬車裡出來,這隻手才落下來,揩了揩薑嬈衣角,將她皙白柔軟的臉壓著靠在自己懷裡,抬足往裡走。

到影壁那裡時,薑嬈還是因為他懷裡不同於馬車中的氣味,清醒了過來。

她皺了兩下鼻尖,總覺得他這身上沾著風塵仆仆的氣息,可一想他去官邸裡當差,哪會有這種泥土和兵器的氣息。

薑嬈沒有多想,還有一半神思,留在剛才那場夢裡。

她抬頭看了一眼容渟,他正走到影壁,整麵牆壁的陰影都打在他身上,她就這麼看著他,從下巴,到鼻梁,再到眼睛。

還有眼底痣。

夢裡夢到的那個小童,儼然就是小時候的他。

小時候的他在她的夢裡,爬上樹拽下了掛在樹枝上的風箏。

後來她就醒了。

她丟了風箏,難過雖有,卻不深重。

因為她篤定,自己的父母還會給她買一麵新的紙鳶。

薑嬈睫毛忽然扇動,抬了抬脖子,輕輕湊上去,往他下巴上親吻了一下。

“醒了?”

薑嬈常常聽他在她耳邊說這話,似乎不管是平日裡早上晨起,還是她平時小憩,她總能在醒來的時候,聽他在她耳邊溫柔問一聲“醒了?”

怪她睡得太多。

她點了點頭,想從他懷裡下去,兩隻腳撲騰了兩下,卻沒有半點的成效,他該不放手還是不放。

薑嬈有些不安地問他,“你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