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真的很好。
總能熬到噩夢將醒的那天。
時芷轉身,背靠窗台,手機銀行裡的存款數額讓她心情不錯,挺有興致地主動提議:“中午去吃中餐?”
傅西泠當然沒意見。
他現在來回飛已經習慣了,完全不用倒時差,進門陪時芷喝了罐啤酒,然後和她糾纏到床上。
折騰完,洗過澡,剛好到了可以去吃午飯的時間。
時芷喜歡吃辣,他們去了一家經營川渝菜係的中餐廳,進門就是滿室的辛辣鮮香。
菜單上最受歡迎的幾個菜都點了,毛血旺和沸騰著的串串香鍋端上來,傅西泠默默瞧一眼,叫住服務員,加了兩瓶礦泉水。
他靠在椅子裡,隨口提起,說B大旁邊也開了家串串香。
火爆程度和那家小龍蝦店差不多,門檻都快被B大學校的學生踩碎了。
“最近有計劃回國麼,帶你去嘗嘗?”
“沒有,不嘗。”
“出來這麼久,真就不惦記回去?”
時芷留學後,一直沒回去過。
她忙,嫌折騰,也嫌浪費錢、浪費時間。最重要的原因是,她沒有什麼惦念的人在國內。
還有半年就畢業了,早晚是要回去的。
又沒有非回去不可的事情,中間跑來跑去對她來說性價比不高,打算乾脆等到畢業再說。
“沒什麼值得我折騰的。”
說完又吃了兩口毛血旺,才漸漸回過味來。
時芷抬眼,看向傅西泠,問他,怎麼對B大周圍開了什麼店這麼清楚。
“有朋友在。”
時芷記起來,她本科畢業前,傅西泠就經常往B大跑。
每次都是去見他口中的“一朋友”。
她心不在焉地夾了塊火腿,隱約猜測著:“你那個讀研的朋友,她還沒畢業?”
傅西泠嫌辣,把沾滿紅油的肚片往溫茶水裡涮兩下,笑著回她:“他九月份已經在讀博了,挺厲害的。”
時芷看他一眼:“這麼厲害,你怎麼不找她當擋箭牌?人又在一直國內,不是比我方便很多。”
傅西泠被辣油嗆住,偏頭,邊咳邊笑,耳根都紅了。
時芷很不滿,皺眉:“你笑什麼?”
這個話題是被傅西泠的手機來電打斷的,一串數字出現在他手機屏幕上。
他看一眼,眼裡的笑意還在,就這麼春風滿麵地接起來,但沒聽兩句就已經斂起神情:“大伯還好吧?”
時芷聞言,放下筷子。
傅西泠的大伯住院了。
掛斷電話後,傅西泠買了最近一班回國航班,吃過這頓飯,就和時芷告彆,乘坐出租車匆匆趕去機場。
隔天傅西泠到醫院後,給時芷打過電話。
她昨晚失眠,熬夜趕論文到三點多,才睡下沒多久。
現在這邊還是陽光熹微的清晨,
人半夢半醒,她清了清嗓子問:“你大伯怎麼樣?”
“住院觀察呢。”
“急症?”
“嗯。傅西灃借了彆人的錢,要債的人堵到大伯家裡去,給氣著了。”
時芷想到林孝平,睡意徹底消了:“你堂哥還在賭?”
畢竟接觸得時間長了,傅西泠家裡的事情時芷也是知道一些的。
之前他那位堂哥賭錢的事情,是傅西泠的小叔和傅西泠解決的。
一直瞞著,沒告訴他大伯。
據說他們幫忙還清上次賭輸的欠款時,他堂哥還哭過,涕泗橫流地說自己會改過自新。
在那之後,也確實是老實過一陣子。
傅西泠語氣很無奈:“這次是借著出差談生意的空隙,又偷偷去了澳門。”
時芷知道傅西泠和家人感情好,出了這種事肯定煩悶。
自己是外人,也不好多說什麼。
之後幾天,他得空時多在醫院陪大伯,很少打來電話。
時芷是在某天夜裡寫論文時,突然做了決定的。
當時她敲完一行英文,又興趣索然地逐字刪掉,保存文件,關掉電腦。
夜幕漆黑,月亮擋在高樓之後。
公寓桌子下麵塞了兩箱果汁,是傅西泠上上次過來時買的。
時芷踢到紙箱,伸手拿出果汁,戳上吸管慢慢喝著,然後做了個決定。
她要回國。
在國外的一年半時間裡,時芷幾乎沒休過假,把自己逼得很緊。
連她的直屬領導都關心過,讓她學會適當放鬆,享受生活。
找到Man請假時,Man還以為她家裡出了什麼事情,答應得很爽快。
Man說,付倩本來也在和她聯係。
付倩想在國內除夕假期裡,抽時間到國外,和時芷談談她明年回國的工作交接問題。
正好年關將近,時芷可以自己去找付倩,直接待到除夕後再回來。
休假的事情很順利,溝通完,時芷訂了回國的機票。
她沒帶行李,隻背了鏈條包去機場。
落地國內機場時,是晚上九點鐘,她打車直奔醫院,在醫院附近買了咖啡和煙,才給傅西泠打去電話。
她從傅西泠那裡聽說過,他伯母身體不好,在醫院守了兩天,被傅西泠的父母強行帶回家去休息了。
病房有護工在,但他們都不放心。
他堂哥被關在家裡閉門思過,也沒人敢讓他大伯見,指不上。白天,長輩們輪流去陪著他大伯。晚上,幾乎都是傅西泠忙完工作過去守夜。
傅西泠接起來,聲音有些疲憊,默認時芷沒事不會給他打電話,開口就問:“怎麼了?”
“你在住院部幾樓?”
“不在住院部,在國際部這邊。”
天氣冷,空氣乾燥,時芷提著咖啡走過樓群間的風口,被風吹得眯了眼睛:“點了咖啡外
賣給你,應該快到了,能拿到麼?”
傅西泠可能有些意外,頓兩秒,很快又說:“能拿到,我下樓去取。”
時芷掛斷電話,找路人詢問過,換了個方向往國際部方向走。
國際部這邊沒幾個人,走過去,一眼就能看見傅西泠拿著手機站在樓下。
個子賊高,非常吸睛。
天氣這麼冷,他連外套都沒穿,又是熟悉的疊穿風格,工裝襯衫裡麵套著針織帽衫。
他咳了兩聲,白色霧氣在唇邊散開。
時芷給他打電話,他接起來:“已經在樓下等著了。”
“那你抬頭。”
傅西泠抬頭的瞬間,時芷在離他幾米遠的地方掛了電話,繼續走向他。
傅西泠這麼精明的人,難得愣神,足足半分鐘沒說話也沒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