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0 心情不好的原因。(1 / 2)

回南天 殊娓 20448 字 9個月前

時芷答應了。

沒有明說, 她隻問過一個問題,“是吃午飯還是晚飯”。

傅西泠幾乎是瞬間就反應過來,知道時芷這是同意和他家人吃飯的意思。

他拿了手機, 撥號, 不忘問時芷:“你哪個時間更方便?”

“都一樣。”

“那我問問他們。”

時芷吃了幾個生煎, 又洗過澡。

吹頭發之前,在浴室櫃子裡翻出吹風機風嘴,扁扁的那個。

平時她性子急, 吹頭發隻求快,仗著自己發質順滑, 從來不安風嘴的。這次安了, 對著鏡子慢慢吹, 想把新剪的鎖骨發吹得乖些。

吹過頭發, 時芷找出化妝品,對著鏡子化淡妝。

然後是換衣服, 也站在衣帽間挑半天。

以前和傅西泠出門,無論去見誰、和誰吃飯,時芷都是隨便抓一套衣服,換了就走。

和唐文庭第一次喝咖啡, 她也是普通長袖T恤和牛仔褲。

今天有點犯難, 視線越過幾條牛仔褲,往連衣裙上落。

有一條淺色係的,是在國外工作時,Man送給她的禮物。

時芷做這些時, 傅西泠也不玩iPad了,就靠在沙發裡安安靜靜地看著手機、看她。

他還是那套衣服,黑色短袖T恤, 寬鬆的黑色工裝褲,沒打算換。

看手機時間短,多數時間隻是拿著,在手裡轉著玩,他目光始終盯著她。

看她終於選好一條淺色連衣裙,穿著浴袍站在落地鏡前,拿裙子往身上比劃。

他垂頭,悶聲笑。

時芷在鏡子裡看見,有些疑惑:“你乾什麼,中彩票了?”

傅西泠還是笑著的,挺囂張地反問:“中彩票才幾個錢,值得我高興?”

有錢人。

有病的有錢人。

時芷不能理解傅西泠的好心情。

因為她不知道,他之前也羨慕過她對沈嘉那種事事琢磨的小心思。

雖然她當時並不算特彆真心。

時芷把連衣裙穿上,很自然地招招手,等傅西泠過來幫他拉背後的拉鏈。

她順口問了兩個問題:“你家人也能吃辣麼?為什麼選川渝菜館?”

傅西泠走過來,撩開她頸後的頭發,把拉鏈提上來,隻答一個:“能吃。”

說完他就扶著她的肩,把她推到落地鏡上。

連衣裙布料輕薄透氣,挨在鏡麵上一片冰涼,他壓著她和她接吻。

傅西泠吻花了時芷的口紅。

被時芷追著用沙發靠墊砸好幾下,傅西泠被砸也開心,笑著轉身,把人攔住,說要不然他親自幫她補妝。

時芷抱臂:“怎麼,和女性朋友們練過這種?”

傅西泠說:“那倒沒有,萬一有天賦呢。”

鬼才信他的天賦。

出發前,時芷問傅西泠,最初和他家裡人提起她這個人時,是怎麼說的,也問他給她立過什麼人設。

傅西泠想了想,說也沒什麼。他其實隻負責發照片,其他的都是他們自己腦補的。

“我家群裡,主要話題發起者是女性長輩,沒我插話的份。”

時芷覺得難辦:“發過什麼照片......”

傅西泠把iPad遞給時芷,讓她自己看,過去他發群裡的照片,iPad裡都有備份。

然後,時芷看到了留學前的自己。

有垂著頭開紅酒的,有把手搭在眉骨對著電腦趕論文的,有和服務生一起專心研究菜單的,也有抱著紅色玫瑰花束的......

她沒懷疑過傅西泠存照片的動機。

隻覺得那些照片作用和屏保一樣,是某段時間用來擋桃花的護身符。

“擔心他們不喜歡你?”

“怕你謊話說太多,穿幫。”

傅西泠家的長輩,到底還是選了家川渝菜係的酒樓。

包間在樓上。

時芷跟著傅西泠上去,被他拉著手腕挨個介紹他的家人。

粗略環視,傅西灃沒在,看來還在禁足反省,連家宴都不讓參加。

感覺很奇妙。

很多人時芷雖然沒見過,卻也並不感到陌生。

她知道那個和傅西泠眉眼相似,趁人不備笑嗬嗬地往白水杯裡偷偷倒酒的,是患高血壓、被醫生以及全家人禁酒的傅西泠的爸爸;

知道穿搭素雅,看上去脾氣有些硬的女生,是送過傅西泠混凝土風格小邊幾的表姐;

知道戴著訂婚戒指,神情溫婉,笑起來眼睛彎彎的是昨晚才說過的,婚期在今年的堂姐;

知道做了漂亮碎鑽美甲、穿紅色連衣裙的女人,是定期給傅西泠訂購蘇打水,會“九陰白骨爪”的一姨;

坐在一姨旁邊,文質彬彬戴著眼鏡的是一姨夫;

知道沒戴婚戒,卻帶著筆記本電腦,孑然一身的男人是傅西泠的小叔;

而和小叔討論風險問題,氣質和周朗相似的,戴眼鏡的男人,是傅西泠的姑父。

記起來並不困難,甚至不用解釋就能對得上,因為時芷早就或多或少聽說過這些人。

而傅西泠的家人也像認識她很久。

他們和她聊她熟悉的話題,聊舊街改造項目,聊她留學的那座城市的氣候,聊MBA,也聊她在興榮集團的工作.....

小叔和她的上司付倩比較熟:“你們那邊,聽說最近隔壁省的分公司,有個新項目挺不錯。”

時芷舉著的水杯短暫地停頓過,隻應了句“有聽說過”。

大伯更是把時芷當女兒般照顧。

陽光落在他的白發上,他沒有病氣時,顯得更和藹可親,把那些酒樓裡有名的菜優先轉到時芷麵前。

“時芷,你快先嘗嘗,西泠說你喜歡吃辣,你嘗嘗看這家做得是否地道。”

時芷在自己家裡的長輩麵前,從來沒這麼香餑餑過。

哪怕時梅在世時,吃飯也隻有兩種情況:

林孝平活著,好吃的東西要留給林孝平,不然母女兩個都會挨打。

林孝平死後,寄人籬下,好吃的都得讓房屋主人一家先動筷子,時芷不能表現出太多的喜好,否則會被說沒家教。

某個瞬間,時芷有些恍惚。

她今天真的不需要顧慮些什麼?

傅西泠就沒任何顧慮,拿著公筷,在這種時候他超聽長輩話,長輩讓夾什麼就夾什麼,夾完都往時芷餐碟裡放。

反正轉過來的菜,大多是他早就和家人報備過的那些。

時芷愛吃這個、時芷愛吃那個,早在他們還沒出門前,時芷吹頭發換衣服時候,他已經在群裡都說過了。

甚至更早。

半年前,傅西泠還在過年期間舉著手機問過他老媽:“媽,這種無骨豬蹄你能做出來麼?是我在國外吃到的川菜館,我女朋友挺喜歡。”

時芷還不知道,她身邊坐的這位看起來話不多的少爺,在家完全就是個炫女朋友狂魔。

他們是床搭子關係那會兒,他就整天把“我女朋友”掛嘴邊,長輩們想不記住她的喜好都難。

連蘇打水品牌忠實客戶,都吩咐挨時芷近的傅西泠表姐:“彆給時芷倒蘇打水,倒果茶吧。”

一姨還教時芷:“小姑娘,姨媽告訴你哦。這錢呢,就不能放在男人手裡。他們生意上那些資金鏈夠他們琢磨的了,工資還是老婆管最好。”

姑姑也在開玩笑:“對嘛,你看你們小叔,就是因為沒討到老婆,沒人給管錢,隻能見天地請理財經理吃飯。”

小叔舉了舉酒杯:“姐,饒了我吧,前陣子西敏訂婚時就拿我打趣。現在西泠帶女友回來,又說我是吧?我是時髦,這叫不婚主義。”

其實時芷知道小叔的事,傅西泠什麼都和她說。

有一次傅西泠去國外看她,臨時起意訂了出去玩的計劃,把她帶到風景很好的小鎮,住民宿。

他在室外生火燒烤,手藝居然不錯。她隨口誇誇他的烤蘑菇,他就說是他小叔教的。

以此為話題開端,傅西泠和時芷講起他小叔的事情。

傅西泠說過,他小叔年輕時有個感情特彆好的女朋友,已經訂過婚的,後來因病過世。

小叔背著行囊環遊世界,兩年後回家,一頭紮進生意裡,沒再談過。

過去的事情絕口不提,隻是在投資方麵,會更看重醫療相關。

那天夜色很美,星星鋪滿天幕。

傅西泠把烤好的肉串遞過來,說他覺得他小叔的情種勁,還挺牛的。

當時時芷接過肉串,用眼睛斜他,“你和你小叔可不一樣”。

餐桌上沒有人起哄催婚,也沒有人太多過問時芷和傅西泠的感情進展。

他們像是把時芷當成傅西泠帶回來的新家人一樣對待,處處關懷,處處體貼。

臨走時,大伯還叮囑時芷,讓她有空去家裡,說家裡有很多好茶葉。

傅西泠在旁邊樂:“時芷工作忙,有點時間還不得陪我?”

大伯母捅捅傅西泠手臂:“你還不知道你大伯安的是什麼心?你大伯最喜歡女孩,當初生你堂哥時,他就覺得遺憾......”

提到傅西灃,大伯臉色變了,“哼”一聲:“我要是有時芷這樣的女兒,做夢都要笑醒。不像那個臭小子,當初送他去國外讀書,三個月都沒堅持到就給我跑回來......”

家人們都怕大伯又動氣,勸著讓司機先把大伯送回家去。

酒樓隔壁包間的食客也用過餐出來,兩方人加起來好幾十位,走在過廊裡,有些嘈雜。

時芷趁亂拉了傅西泠的衣襟,悄悄問:“傅西灃留學沒堅持下去?”

傅西泠好像很喜歡在人群裡和時芷說悄悄話,順著她的力道躬身:“嫌國外飯菜沒家裡廚子做得好。”

時芷搖搖頭。

她大概能理解大伯那種恨鐵不成鋼的無奈了。

下樓送走大伯後,傅西泠的媽媽留人:“時芷,時間還早,下午去家裡坐坐吧。”

說完對她眨眼微笑,一副有秘密的樣子。

時芷答應下來。

轉頭去看,傅西泠正被他小叔拉著。

六月下午的陽光明晃晃,小叔叮囑他,一定要好好對女朋友。

他點頭,笑著說:“好。”

和傅西泠的家人相處很舒服。

但時芷認為,這是他們骨子裡的良好教養。也認為,傅西泠換個女朋友帶回來,他們也會如此貼心。

傅西泠家住彆墅,麵積大。

上次來是夜裡,又押著個吱哇亂叫的傅西灃,時芷都沒好好看過他家的房子。

下車駐足,被傅西泠留意到,側歪著頭往她這邊低靠過來,壓低聲音:“喜歡彆墅?”

“多少錢?”

“這房子買得早,我小時候就有,現在漲了。”

聽他這意思,應該是非常貴了。

時芷自己銀行卡裡趴著的那點存款,不足夠奢望這種房型,也就沒興趣再問,跟著長輩們進門。

下午茶時間。

傅西泠的媽媽去看家裡阿姨烤的紅茶曲奇有沒有到時間,男士在客廳聊他們自己感興趣的話題。

大伯母單獨找到時芷——

“剛剛你們伯父在,不好直接說。時芷,我一直想和你說聲謝謝,因為西灃,也是因為西泠。”

“凡誠後來去醫院和我講過,多虧有你。生意場是吃人的地方,如果不是你們在,很難想象會發生什麼事......”

大伯母說,傅西灃現在家裡每天抄書,抄的都是大學那些必修課本。

“他那些所謂的朋友,知道他的銀行卡都被停了之後,居然慫恿他去不正規渠道借錢。”

“西灃是衝動,但他也明白了,那些人有自己的目的,不是為他好......”

這畢竟是人家的家事。

時芷不會覺得自己和他家人吃過一頓和和氣氣的飯,就有資格置喙這些,隻是靜靜聽著。

大伯母隻說幾句,話題換到傅西泠身上。

兩年前的夏天,有天晚上傅西泠突然跑到他伯父家裡去。

大伯母說,你也知道,西泠這孩子並不貪酒。家宴或者應酬上喝幾杯,多數都是幫長輩擋的,在外麵的飯局他都很節製的。

但那天晚上,傅西泠是帶著些酒氣去的。

傅西泠從小就很傲。

他記憶力本來就很好,遇事又特彆有鑽勁,隻要開始就必須做好。這種性格成功很容易,所以長這麼大幾乎沒受過打擊。

放古代,大概會是那種戰功赫赫,出手從無敗績的少年將軍。

大伯第一次見侄子沉默寡言,挺心疼,拿出最好的茶葉給傅西泠泡。

傅西泠就坐在茶桌前默然喝著。

“問他怎麼了,他也不願意說。”

傅西泠爸媽那幾天恰巧不在,去外地參加朋友家孩子的婚禮。

那天傅西泠特彆失落,在大伯家待到大半夜,最後在大伯家住下。

他不肯住傅西灃的房間,也不願意麻煩阿姨收拾客房,就睡沙發。

家裡是中央空調,溫度低。

夜裡大伯母不放心,提著夜燈下樓,想看看傅西泠有沒有蓋好被子。

大伯母笑了笑,眼角露出細細的紋:“我也是老了,總覺得他們還是孩子,瞎操心。”

結果沙發上沒人,空調被團在角落。

傅西泠仍然坐在落地窗邊的茶桌旁,靜靜看著手機。

察覺到光線,他才抬頭,眼眶有些紅:“她落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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