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
然後周朗那個老實人都生氣了,說要把傅西泠鎖房間裡,不讓他出去晃。
還說他凹個沉鬱的死樣子,把女生們注意力都勾走了。
周朗當時:“耽誤彆人找對象!”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傅西泠本人喝著蘇打水,無奈地對著時芷搖頭。
弟弟挺喜歡研究各種酒,拿威士忌兌蘇打水,給大家喝。
加了冰,口感不錯。
弟弟嘴特甜,舉杯時又說了不少祝福的喜慶話。
也是因為這份熱情,時芷縱著這弟弟,連莽夫調的酒都敢喝。
時芷酒量還行,平時紅酒和啤酒這種從來沒醉過的。
高度數白酒她不喜歡,不太喝,洋酒也是偶爾才沾。
可能喝不慣,醉了。
在回家路上,時芷坐副駕裡,閉著眼緩解頭暈。
車窗開著縫隙,透氣。
月色燭燭,她頭發被晚風吹得不老實,發梢在鎖骨處擺動著,有些癢。
脫離人群的熱鬨,也是這種癢,讓時芷漸漸回憶起剛才何凡誠提起過的那次爭執。
是去年十月底,生日前夕。
時芷向來沒有什麼儀式感,生日不生日的根本不在乎。
明明是十一月初的生日日期,在過去很多年裡,都是入冬或者更晚,她才會在某個契機下忽然間記起。
那段時間剛好工作上很不順,團隊與團隊間競爭激烈。
像付倩和Man這種大領導,地位穩固,動搖不得。
會有人陰險地選擇來找下麵人的不痛快。
說起來有點黴運,他們把目標放在了還是留學生的時芷身上。
時芷又特彆剛。
她在工作中是很狼性的人,不怕事。絕不服輸、不低頭,也絕不吃啞巴虧。
有人挖坑給她,哪怕一招不慎進了坑,也必須要把這個坑自己填成小丘,再平靜地站上去,傲視對方。
想競爭、想贏當然會累,無論是身還是心。
也會有悶在心裡的氣。
所以那段時間,時芷脾氣算不上好,哪還顧得上生日不生日的。
挖坑給她的是個出身很好的關係戶,正激起她的所有仇富情緒。
傅西泠剛好又買了很貴的包。
幾十萬的背包當做禮物,輕飄飄地送給她,出手大方到令人生氣。
時芷說話就難聽起來,把傅西泠給氣得直接回國了。
後麵主動維係他們床搭子關係的人,還是傅西泠。
但時芷也知道自己過分。
所以一個月後,傅西泠再到國外,她還算挺主動的。
挖坑使絆子這些事,時芷明白,Man絕對是知情的。
隻是上位者有自己的考量。
Man沒有第一時間出來幫忙,而是在時芷自己漂亮地解決過之後,才約了她去吃飯,讚她解決得漂亮。
時芷聽懂了Man言語間的提拔意思。
她們在餐廳小酌,喝紅酒,談工作和生活,然後時芷接到傅西泠的電話。
她留學的城市那天風大,而電話裡也是呼嘯著風聲的。
傅西泠說他在公寓。
那些風像順著手機吹進胸口,掛斷電話,心跳略有些快。
Man的司機送時芷回去。
上樓後,她發現傅西泠就坐在門口地上,穿著輕便時尚的冬裝,半張臉落在陰影裡,靜靜地抬眸盯著她看。
像欲都寫在眼裡的孤狼。
時芷開門,傅西泠從身後挨近,跟著進屋。
“喝酒了。”
“嗯。”
是她主動攬著他脖子,呼吸交錯,唇珠若即若離地摩挲過他的唇。
他反手用力,把門摔上。
能感覺到他的反應,但他插在褲子口袋裡另一隻手始終不肯拿出來,不抱她,也不回應。
傅西泠有他自己的原則。
能夠在生氣時,依然往時芷冰箱裡塞滿牛排;也能夠在生氣後,偶爾和她通話說上幾句。
但他也沒忘記,上次是怎麼從這間公寓離開的。
時芷吻了傅西泠。
她難得主動,傅西泠也終於把持不住,把手從褲子口袋裡抽出來,扶她臉側,開始深吻,逼得她節節後退,最後和他一起倒進床裡。
床品剛換過不到兩天,還留有洗衣液的味道。
傅西泠拄著床,蹙眉,深深地看時芷。
房間沒開燈,昏暗裡隱隱聽到風聲。
她帶著些酒勁,後腦勺頂在床上,揚起下頜也看他。
特犟。
就主動過那麼一下,軟話不說,頭也不低。
像是拿她沒辦法,傅西泠眯了眯眼睛,突然垂頭咬她的耳朵。
咬得挺狠,霸道,有點懲罰的意思。
時芷一點沒慣著,當即反擊了,手肘對著傅西泠胸口就砸過去,被壓住,按在枕頭上。
這麼打架似的折騰幾下,傅西泠眼裡終於有點笑意,還有點溫柔:“想在這兒,還是去酒店?”
公寓隔音很差,要忍著不能發聲。
時芷不喜歡。
她說,還是去酒店吧。
他們整理過衣服,去常去的那家酒店開房。
時芷主動得厲害。
過後覺得丟臉,把自己的主動行為都推給了酒精作祟,並且下了封口令,堅決不允許傅西泠再提起。
那次的酒精作祟是借口,這會兒的酒精作祟才是真的。
所有細枝末節,包括那些極欲的對視、滴在彼此肌膚混合起來的汗、撥開汗水浸透的發絲的燙的指尖、落在她頸窩的溫熱呼吸......
時芷在車上,統統都想起來了。
也包括傅西泠在她耳邊笑著說的那句,“還知道內疚呢?”
往事如潮水,漸漸退去。
時芷睜開眼,又有些頭暈,在忽明忽暗的一盞盞路燈光影裡重新閉眼。
“傅西泠。”
“不舒服?”
“沒有。”
她不是想說這個,算了,緩緩,晚點再報仇。
傅西泠開著車,追問幾句類似“確定沒有哪裡不舒服”的話。
中途停過車,下車去便利店買了蜂蜜。
然後掉頭,帶她回他爸媽那邊休息。
傅西泠的爸爸和媽媽,包括家裡阿姨,聽說時芷不舒服,滿懷擔心地把人迎進去。
“你們休息,我照顧她。”
傅西泠衝了杯溫蜂蜜水,帶時芷上樓回房間。
他扶著她喝蜂蜜水,時芷喝兩口就已經沒什麼興趣地停下。
她推開水杯,咬了他的耳朵。
傅西泠好像懂她的行為,知道她是想起來在國外他咬她那次,笑著:“現在才想起來報仇,晚了些吧?”
醉酒,依然很犟:“不晚。”
“報仇後果,想過麼?”
時芷仗著這邊沒有套,才敢囂張地報仇,咬一次不夠,還咬了第二次。
她唇很軟,帶著蜂蜜水的溫度。
傅西泠耳朵敏感,把剩下的半杯水杯放下,扣著她的後腦勺回應。
越發激烈。
在時芷提出疑問時,他答她一句反問,“我去便利店能隻買蜂蜜?”
“......隔音麼?”
傅西泠說,他小時候練琴,必須隔音。
折騰到半夜。
時芷這個仇報得,反倒是讓自己有些吃不消。
酒醒了不少,時芷問傅西泠:“你那次是不是很生氣?”
“當時可能是。”
“後來呢?”
“覺得你這也算對我特彆,沒見你和彆人不講理。”
“......沒想過和我斷麼?”
傅西泠回答得很快,不帶絲毫猶豫:“沒有。”
時芷都覺得自己有時候過分,沒什麼力氣地趴在枕頭上:“為什麼?”
“心癮。”
房間是傅西泠以前上學時住的,床沒有他自己那邊大,一米五的寬度。
他們挨得近,傅西泠抱著時芷聊天。
時芷想起朋友們講的那些事情,說傅西泠小時候確實不討喜,居然說可愛的女孩子發型像劉歡老師。
還說了,她要是姚姚,是絕對不可能喜歡他的。
“要是有男生這麼說我,我可能會動手,這麼想姚姚也沒有你們說的那麼跋扈。”
“真以為姚姚是好人呢?”
時芷扭頭。
“姚姚帶著他們幾個給我起外號,小學時候,沈嘉得意地叫過我好幾年‘西冷牛排’。”
她把臉埋在枕頭上笑。
聊這些話題,時芷難免有些好奇傅西泠小時候的長相。
傅西泠說撂下一句,“等著”,隨手套上睡衣的上裝,出去了。
怕吵醒家人,他腳步很輕,帶了幾本相冊回來,指著照片給時芷講拍照時的情景。
台燈光線很柔和,落在那些相紙上。
時芷看見姚姚講過的海邊水屋和熱帶魚;看見傅家長輩們臉上越來越明顯的歲月痕跡;也看見何凡誠、姚姚、沈嘉、傅西泠、傅西灃這些人的成長。
醉過酒,又做過某種運動。
熬到兩點鐘時芷已經困到不行,反應慢,盯著傅西泠上學時候的照片,半天沒翻頁。
傅西泠逗她:“看著迷了?”
“誰迷你,少做夢。”
“你心虛時候有點口不擇言,自己知道麼?”
然後時芷把傅西泠給咬了,咬在肩膀上。
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她或許歎過一句,有人能記錄他們這些成長過程中的畫麵,真好。
時芷不知道,因為她半夢半醒間的話,傅西泠費了些時間開始準備這一年給她的生日禮物。
她沒有準備。
十一月對她來說並不特彆,又是連自己的生日都沒能記起來,隻發現工作上有個不錯的項目機會,投入不少精力。
意識到傅西泠生日臨近,還是從朋友們閒聊的內容裡篩出來的。
日期太近,正在定製的戒指也還需要更多時間。
隻能臨時抱佛腳。
然而,在送禮這件事情上,時芷經驗缺得不是一星半點。
下班直接去了商場,逛到耐心都磨光了,也沒看見什麼特彆的東西。
感覺都不是生日必要的,在平常也能送。
選來選去,時芷想起某天早晨傅西泠往脖子上戴項鏈的樣子。
他這個人也挺時尚的,偶爾也給自己搭些配飾在身上,比如項鏈、手表、胸針這些。
時芷也見過他出席某些場合,穿正裝,邊和她說話,邊係領帶,不用照鏡子,還挺帶勁的。
時芷決定買條領帶給傅西泠。
她隻是需要一個禮物,做她開口前的由頭。卻沒想到,先收到禮物的是自己。
傅西泠生日那天是工作日,之前都說好的,下班後不和家人朋友們聚,直接和時芷回家了。
他們生日差一天,沒等到夜裡十二點鐘,傅西泠先把給時芷的禮物送了。
一相冊。
裡麵是從各種渠道搜羅來的照片。
有些應該來自於時芷家的親戚,照片很舊了,她都不太在主位。
也有些來自於時芷也想不通的地方:
她小學時候拍過的證件照、和同學拍過的卡通大頭貼、初中運動會舉班牌的照片、甚至有某年除夕在“心理衛生中心”拍的和時梅的合影......
還有沈嘉過生日的大合照。
後麵是傅西泠幫她拍的一些照片,包括他們做手機屏保的雙人身影。
傅西泠說,時芷,我來幫你記錄。
就像在說,我來愛你。
時芷捧著相冊看很久,然後拿出她準備的禮物。
禮物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這個儀式感方麵的新手,第一次和傅西泠說了這句話:“生日快樂。”
傅西泠能聽懂。
他垂頭笑笑,回答是:“知道,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