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妹覺得自己簡直不要太機智。
山娃眉毛輕皺,不是很讚同:“那些壞分子?還是不要去了吧,跟他們接觸並不是什麼好事……”
喜妹知道在縣裡讀高中的鬆娃對壞分子肯定是敬而遠之的,也不提自家跟他們的交情,而是擺事實講道理:“可是這周圍隻有養豬場住了人啊,要是咱們不去的話,著涼了怎麼辦?平時著涼也就算了,大過年的要是生病,不太好吧?”
芳芳附和道:“還會被家裡罵的。”
鬆娃也不明白他哥在糾結什麼,撓了撓頭,不解道:“跟他們接觸怎麼了?烤個火而已,還能被扣帽子不成?而且隊上的人也沒少跟他們接觸啊,他們都找王醫生看病拿藥呢!還有上回二叔二嬸一氧化碳中毒,也是王醫生救的。”
“對了,還有奶,奶在養豬場上工,我還看見她跟他們有說有笑的呢!”
喜妹聞言一驚,悚然地偷偷瞟了他一眼:他怎麼會看見!還有沒有彆人看見?會不會有人聯想到什麼?
山娃敏銳地察覺到了喜妹表情的異樣和鬆娃話裡的關鍵,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點頭道:“……那就去烤個火吧,汗乾了我們就回家。”
芳芳和鬆娃頓時歡呼一聲,喜妹也配合著露出了喜悅的笑容,心裡的擔憂卻一發不可收拾。
心裡有事,她的腳步就稍微滯緩了一些,落後了芳芳和鬆娃兩人幾步。
山娃雖然不知道她具體在想些什麼,但他大致猜到了與養豬場的壞分子有關,低聲說道:“不用擔心,隻要不是超出合理範圍的交往,不會有事的。”
喜妹訝異地抬頭看他。
他略顯冷清的雙眼裡滿是關切,表情難得溫和,語氣也很平緩,不疾不徐地繼續說道:“革/委/會大多隻在縣裡活動,就算下鄉,在沒有接到舉報的情況下,也隻會到公社那邊,隻要不是被人抓住通信和送東西之類的把柄,不被人舉報,都不會出事的。”
“像我們這種路過烤火的小孩子,奶那種上工的時候隨口嘮幾句,二叔二嬸那種被救助的情況,就算彆人想找麻煩,也是站不住腳的。”
雖然山娃並不知道喜妹的擔憂到底是什麼,但他還是就剛才鬆娃所說的情況一一分析了一下,力圖可以緩和一下她的心情。
對他來說,他隻是就鬆娃的話一一分析了情況,而對於喜妹而言,他這分明就是已經把事情猜清楚了才會這麼說的呀!
“他們真的是好人,都是被冤枉的!謝小叔他大哥救了奶,他自己會的東西也很多,知道很多古董文物方麵的知識,就是人有時候有點笨笨傻傻的,膽子還很小。齊芳阿姨和她丈夫人也很好,都很溫柔,王醫生也是好人,他還幫大家治病呢!……那些陷害他們的才是壞人。”
喜妹這些話憋在心裡很久了。
她不明白什麼反革/命,也不知道什麼黑/五類,她隻知道謝小叔他們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可是,原身記憶裡那些□□的場麵和表情扭曲的紅/衛/兵、紅/小/兵、糾察隊、革/委/會的人實在太可怕了,她不想給愛護她的家人和親人們添麻煩,隻能選擇什麼都不說、不做,最多偶爾給謝小叔他們送一點吃的用的。
就算是送點吃的用的,也不能送多。不然的話,萬一上麵突發奇想來檢查,發現他們身上有不該有的東西,懷疑他們私下通敵,那就真的是好心辦了壞事了。
她心裡的這股勁兒憋得太久了,不能跟小夥伴芳芳說,也不好跟林老太說,在山娃溫和了然的目光中,她的傾訴欲突然爆棚,忍不住全都抖索了出來。
隻是大致猜到喜妹應該跟那群壞分子有過交集的鬆娃:……
他冷清的臉龐一時有些僵了,艱難地轉動腦筋消化喜妹話裡龐大的信息量。
所以,小姑跟那群壞分子不但有過交集,甚至還很熟,非但很熟,而且還很同情他們?看樣子,奶不但知道,還很有可能是她帶的頭?
向來沉穩的山娃也有點頭疼了:他當然知道有一部分壞分子是被冤枉的,甚至他的老師裡就有被冤枉、被批/鬥、被下放的,可是,現在就是革/命黨當權,整體就是這麼一個形式,像他們這種沒什麼背景的鄉下家庭,除了明哲保身也做不了什麼彆的。
他一貫都是這麼做的,也做得很好,在很多人都在高中讀不下去了的情況下,他還順利地留在了高中,安安穩穩地待在校園裡學習。
可是,當一貫遵循的處事方式遇上打小就疼寵著的小姑的愁眉苦臉,山娃發現,自己可能,叛變了。
“會好的。”他輕柔地摸了摸喜妹的頭頂,聲音很輕,卻很堅定,成功撫慰了她急切想要得到出口的情緒。
是啊,會好的,喜妹想道,再等幾年,就會有人被平反了,謝小叔他們也一定可以平反的。
“你們倆快點進來啊,我們都快烤好了,你們還在那慢悠悠的!”鬆娃的聲音從裡頭傳來。
喜妹拉著山娃加快了腳步。
整個養豬場隻有一個破炭盆,不怎麼好使,謝知隸他們就在一間空屋子的地上起了個火堆,一群人圍著火堆坐成一圈守歲。
鬆娃和芳芳也坐在火堆旁烤火。
見喜妹來了,謝知隸偷偷給喜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偷偷跟著自己出來,然後起身回自己屋裡拿了一小包豬油渣出來,塞到她手上:“你裝兜裡帶回去,彆讓人瞧見了。這是你庭宗哥哥新寄來的,彆看不是什麼好東西,香著呢!”
喜妹不見外地摳出一個放進嘴裡,油渣本身的香味混上孜然辣椒麵的味道,在舌尖齊齊綻開,她眯起的雙眼頓時瞪大了,由衷誇道:“真香!”
作者有話要說:三更君請查收~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