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我說了,不用你!”江媽媽的語氣嚴厲了一些,江與彆靜默幾秒便沒在堅持,出門叫回了正在護士站和護士聊天的護工。
江爸爸吐在了床單上,要將人抱起來換床單,江媽媽去洗手間洗手了,江與彆便上前幫忙將父親從病床上抱了起來,江與彆從來不知道一個大男人竟然會這麼輕,他幾乎都感覺不到重量。
江爸爸有些拘謹被自己的兒子抱著,他們之間太久沒親近了,可江爸爸也不知道他們之間該說什麼,也隻能沉默著。
江媽媽從洗手間走過來的時候看到這一幕,大步走過來想要從江與彆的手中接過江爸爸,江與彆微微蹙眉:
“我抱著就好。”
“我抱的動。”江媽媽很堅持:“不用你。”
又是這句話,江與彆本不該生氣,這本就是他們這些年的相處習慣,彼此都不麻煩彼此,但這一次江與彆卻莫名其妙的來了脾氣:
“既然什麼都不用我,那你叫我回來做什麼?”
因為這一句話,屋內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視線都落在他的身上,護工看過來的目光帶著點好奇,她早就覺得眼前這個英俊的男人有些眼熟,剛才通過和護士的聊天知道他是個很有名很有名的大明星。
可他們是什麼關係呢?護工卻不好問,低下頭又快速的整理。
江媽媽也看著江與彆,大概沒想到他會突然發火,眼神微微閃躲了一下便沒有再開口說話,也沒有再堅持要抱回江爸爸。
宋毅回來的時候床單已經重新鋪好,父親也已經重新入睡,江媽媽說:
“你們回去休息吧,他現在睡覺的時間比醒來的時間長,今天是醒不過來了。”
宋毅不明白為什麼出去了一趟之後江媽媽的態度要好了一些,但是他也沒問,剛想說我們留下來照顧,您回去休息的時候,江與彆卻點頭說了好,然後邁步離開了病房。
宋毅隻能跟著離開,由始至終也沒有去問為什麼不留下。
他們之間的親情早已經畸形扭曲,分開才是最好的方式。
宋毅早就訂好了酒店,距離醫院不遠,兩人都奔波了一天,都沒有再聊天的意思,早早睡下。
江與彆很累,很想睡,但又睡不著,隻要一閉上眼睛就是江離從自己眼前墜樓的畫麵。
這座城市當真是連空氣都讓人覺得壓抑,也不知道父母究竟是如何過了這麼多年。
輾轉反側了大半夜,江與彆到底還是從床上起身坐在了落地窗前的沙發上,看著窗外的霓虹,試著讓自己忘記時間,但或許是太累太疲憊了,迷迷糊糊竟然也睡了過去。
醒來是因為身上被人蓋了什麼東西,江與彆睜開眼睛的第一時間,看到的是肖恪心疼的眼神,映著窗外的燈光,很明顯。
肖恪的身上還帶著寒氣,應該是剛進門不久,江與彆笑著抬手摸摸他的臉:
“冷嗎?”
肖恪親親他的手心,問的很小聲:“怎麼睡在這裡?睡不著?”
“嗯。”江與彆沒撒謊,都被肖恪抓個正著了,說謊沒什麼意義了,不如索性承認:“有點失眠。”
肖恪不會安慰人,但看著江與彆的眼神卻說明了一切。
江與彆笑笑:
“宋毅去接你的嗎?”
“時間太晚了,我問了宋叔叔地址自己坐火車過來的,挺方便。”
肖恪這麼一說,江與彆才注意到此時已經淩晨3點鐘了,他微微蹙了眉,催促肖恪去洗澡,然後快點休息,肖恪有點不放心江與彆,但到底也沒堅持,隻是衝澡洗漱的時間加起來,大概也隻有五分鐘。
江與彆已經躺回了床上,肖恪帶著水汽鑽進來,湊到江與彆身邊從後麵緊緊抱著他,那力道抱的江與彆有點疼,但窩在肖恪的懷抱裡卻莫名的讓人覺得安心。
肖恪親親他的後頸,憋出了今晚的第一句安慰,他說:
“哥,不管發生什麼,我都陪著你,陪你一輩子。”
一輩子這三個字讓江與彆緩緩睜開了眼睛,他其實不太信有什麼東西能維持一輩子那麼久,親情可以淡漠,友情可以絕交,愛情可以背叛,一輩子的承諾不到生命結束的那一刻,誰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兌現。
但肖恪的話,江與彆是信的,至少這一刻是信的。
即便將來他去尋找更廣闊的的天地,江與彆也相信他這個時候說下的話,是真的想陪自己一輩子。
這孩子太固執。
“嗯。”江與彆出聲,說:“我知道。”
江與彆以為這一晚會在失眠中度過,但是肖恪來了之後,他卻意外的得了一個好夢,甚至肖恪早起下床的時候他都沒有感覺到,醒來的時候已經差不多九點。
江與彆清醒了一會兒下了床,肖恪正在客廳裡坐著用筆電,見他醒來立刻起身走了過來:
“醒了?”
“嗯。”江與彆抱了抱肖恪,笑著說:“你什麼時候起的,我都不知道。”
“沒多久。”肖恪說:“房間裡沒廚房,我就去買了點早餐,將就吃一點,然後我陪你去醫院。”
江與彆點點頭:“我先去洗漱。”
早餐的確不太好吃,但為了讓肖恪放心,江與彆還是吃了不少,宋毅中途過來了,打著哈欠明顯沒休息好的樣子,江與彆看著他一邊吃早餐一邊哈欠連天的模樣,關心了一句:
“睡的不好?”
“這房間隔音太差。”宋毅說:“我隔壁房間有對兒小情侶,叫了一晚上,簡直了。”
江與彆:“……”
“你們兩個注意點。”宋毅好心提醒:“彆放那麼開,免費給人做直播。”
江與彆和肖恪相識一眼,笑了,大概都想起了他們幾經波折,至今都沒有完成的第一次。
宋毅沒休息好,江與彆便留他在酒店休息,不用去醫院了,宋毅原本想跟著,但隨即想想有肖恪在,也實在用不到自己,於是便欣然接受了兩人的好意,在酒店裡補眠了。
醫院裡江爸爸還在睡,江媽媽對於江與彆今天身邊的人不是宋毅也隻是多看了一眼,沒說什麼,肖恪能感覺到江媽媽對自己乃至江與彆的淡漠,但還是很禮貌的打了招呼。
江媽媽也隻是淡淡應了一聲,甚至比昨天麵對宋毅還要冷漠。
肖恪不在意,他隻是有些心疼江與彆,他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應該是世界上最親近的兩個人,怎麼就能這麼陌生和冷漠?但當著江媽媽的麵,肖恪也不好表示什麼,隻是對江與彆說:
“哥,我去一趟醫生辦公室。”
肖恪是醫生,能通過和醫生的交談更清楚的知道江爸爸目前是什麼狀況,江與彆也沒攔著,淡淡點了點頭讓他去了,但看著肖恪離開再回頭的時候,才發現母親是看著自己的,眼神裡滿是訝異。
江與彆這才注意到肖恪剛才對自己的稱呼是‘哥’,這個世界上也隻有江離這麼喊過自己,母親也清楚自從江離出事之後自己再也不允許彆人這麼喊自己了。
就連親戚家的弟弟妹妹也不行,江與彆都讓他們直呼自己的姓名。
肖恪是第一個。
江與彆想要開口解釋什麼,但發現無從說起,而母親的訝異也不過隻持續了幾秒鐘的時間就恢複成了常態,似乎這件事對她來說一點也不重要。
肖恪去了很久都沒有回來,父親又一直沒醒,江與彆便起身去找,醫生辦公室裡沒有肖恪的身影,江與彆在安全樓梯外聽到了肖恪正在打電話的聲音。
應該是在跟老師打電話,全程都在溝通關於父親的病情,很多專業名詞江與彆都聽不懂,但他卻聽到了肖恪的那一句:
“真的沒辦法了嗎?”
肖恪本身是醫生,對於父親的病情他在了解後,應該有一個很清晰的認知,病情到一個什麼程度,有沒有救他心裡其實有答案,實在不應該問自己的老師這麼不專業的問題。
但江與彆同時又很理解,他大概不想讓自己體會失去親人的痛苦,他大概也把自己的家人當成了他的家人,即便有隔閡,有芥蒂,即便長時間不曾聯係和見麵,卻還是很清楚自己不想失去他們。
所以即便不理智,也想拚勁全力的挽留。
但答案注定是讓人遺憾的,即便江與彆沒有聽到肖恪老師說了什麼,他也知道。
肖恪掛了電話,回身就看到江與彆站在身後,他開口想說什麼,卻被江與彆攔了下來:
“我知道他沒多長時間了,不然她不會叫我回來的。”
“哥……”肖恪看著江與彆,滿目心疼:“你做好心理準備。”
江與彆走過去,輕撫一下肖恪的臉:
“放心吧,回來之前我就有心理準備了。”
肖恪沒說什麼,但那雙眼睛裡想要表達的所有所有,江與彆都清楚的感受到了,他的心疼,他的無奈,還有他的保護欲。
這一天江爸爸隻醒來了一次,精神狀態比昨天要好的多,不同於江媽媽的冷漠,江爸爸笑著跟肖恪打了招呼,江媽媽在旁邊靜默了一會兒,開口說了句:
“這是江與彆的弟弟,他叫江與彆叫哥。”
江爸爸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愣愣的看著江媽媽,幾秒過後卻突然紅了眼睛,拉著江媽媽的手,看著肖恪,一直說‘好,好,好’。
那一刻江與彆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麼。
或許是江爸爸心情不錯,情緒平複後就一直吵著要吃東西,江媽媽一開始有些猶豫,畢竟他吃東西很痛苦,又大概率會吐,但是片刻之後就同意了,似乎預感到了什麼,江爸爸說什麼就是什麼,想吃什麼就喂他吃什麼。
肖恪也在旁邊幫忙,雖然江媽媽一開始是彆扭想要拒絕的,但後來江爸爸時不時對肖恪笑一下,江媽媽便沒有再說什麼。
肖恪站在邊上,一會兒幫江媽媽遞水果,一會兒幫忙拿紙巾,畫麵看起來和諧又溫馨,就好像像是肖恪才是他們的兒子,而江與彆是個外人。
但江與彆知道,肖恪是在幫自己做,他和父母已經生分了那麼多年,就算冰釋前嫌也不可能一時之間緩的過來,所以那些本應該是江與彆要做的事情,他都做了。
為自己。
江爸爸吃飯的後果是一如所料的又吐了,但這次沒等江與彆去叫來護工,肖恪就主動開始收拾,江媽媽一開始是想要製止的,但後來不知道為什麼一句話也沒說的放任了肖恪的幫忙。
江與彆後來也去幫忙,肖恪抱起了江爸爸,江與彆和母親一起換床單,這一次,江媽媽沒說什麼。
等一切收拾妥當,江與彆想讓肖恪把人放回來的時候,回身卻看到肖恪愣愣看著自己的神色,江與彆下意識問了句:
“怎麼了?”
肖恪隻是搖搖頭,沒說話。
肖恪不是個擅於交際的人,他的話很少很少,但對於連和江與彆都不怎麼交流的江媽媽,肖恪的話卻不少,雖然不怎麼聊天,但肖恪也會時不時的問她‘阿姨吃水果嗎?’‘阿姨喝水嗎’‘阿姨累了去躺會兒,我和我哥在這裡就可以’‘阿姨有沒有忌口,我去買飯回來’。
一整天下來,江媽媽和肖恪之間的對話,要比和江與彆之間多得多,而一向冷漠的江媽媽竟也難得對肖恪有了些許笑臉。
這對於江與彆來說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但心裡卻是暖的。
晚上的時候肖恪想留下來陪夜,但江媽媽說什麼都不同意,要他們回去,江與彆和肖恪便沒有再堅持,從醫院離開了。
酒店距離醫院很近,開車回去也不過五分鐘,但到了酒店江與彆卻有點不想上去,對肖恪說:
“陪我走走吧。”
肖恪當然同意:“好。”
又快過年了,室外的溫度很低,路上行人也很少,但即便這樣肖恪也沒有去牽江與彆的手,即便他很想很想,可畢竟是在外麵,雖然是在一座小城,卻也有被拍到的風險,他一點都不想讓江與彆因為自己冒險。
江與彆一直沒說話,沉默的走著不知在想什麼,肖恪也隻是靜靜的陪著,直到兩人繞著酒店走了一圈的時候,江與彆卻突然開口問肖恪:
“你知道我有個弟弟嗎?”
肖恪點點頭:“我知道,前天宋叔叔喝醉的時候說起過。”
江與彆沒在意這個小細節,開口問:
“想聽聽他的故事嗎?”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