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1 / 2)

老攻小我十二歲 竹喵 15839 字 7個月前

江與彆的故事講完之後,肖恪許久都沒有聲音。

他們早已經回到酒店了,江與彆躺在沙發上手臂曲起放在眼睛上,像是睡著了,而肖恪就坐在他旁邊的地毯上,看著眼前的某一處,不知道在想什麼。

房間裡很安靜,除了空調發出的‘呼呼’聲,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肖恪知道江與彆在哭,他自己也想哭,為江離,為江與彆,也為他們之間的兄弟情。

怪不得每年除夕江與彆的心情都會很糟,連句話都不想說,怪不得他不想過年,過年於他而言無異於頭頂上懸掛這一把鍘刀,他忘不了江離,更忘不了江離從樓頂上跳下來的畫麵。

肖恪想,江離跳下來的那一刻,到底知不知道江與彆站在樓下?到底有沒有聽到江與彆在喊他?

應該不知道的吧,他那麼喜歡哥哥,應該舍得讓他看到那麼殘忍的畫麵?

在學校樓頂的一天一夜,沒有人知道江離在想什麼,他需要多麼克製自己才能不跑回家去看一看他喜歡的哥哥,他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一刀一刀的結束全部的欺辱,也毀掉去往哥哥身邊的路。

可某一方麵,肖恪覺得自己是理解江離的,理解他為什麼經曆那麼多的苦難卻一聲不吭。

就像他當初喜歡江與彆,卻不敢說。

他們大概都一樣,都認為江與彆值得更好的。

“哥……”許久之後,肖恪緩緩出聲,打破了這一室沉悶,他說:“離哥不是殺人犯,他是天使。”

江與彆沒說話,隻是緩緩移開眼睛上的手臂,伸過來揉了揉肖恪的頭發,很輕很輕,很暖很暖。

“你和叔叔阿姨,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關係不好的嗎?”肖恪問。

“嗯。”江與彆應了一聲,手卻沒離開,緩緩的從肖恪的頭發滑到耳朵,時不時的捏一下他的耳垂,好像那是什麼好玩的東西,也好像根本就是不經意,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然後他講了這個故事的後來。

江離去世之後的幾天,江與彆他們找到了江離在外租住的小屋,他的生活的那麼那麼苦,但是房間卻被收拾的很乾淨,布置的很溫馨,江與彆一進去就覺得很熟悉,像極了他們兄弟倆小時候一起住過的房間。

江與彆郵寄給他的東西都被他妥善安放著,床頭櫃上也擺放著兄弟兩人的照片,書桌的牆壁上有一行漂亮的字:

到哥哥身邊去。

江與彆在那個房間裡待了三天的時間,讀了江離這兩年來寫的3本日記,每一本日記的第一頁都是相同的一句話:【離開這裡就燒掉。】

江離從來沒有想過把這裡發生的任何事情告訴任何人,他從來也沒打算說過,他打算離開這裡的時候把所有經曆就此埋掉,不留下任何痕跡,讓任何人擔心掛念。

之所以會有寫日記的習慣,他第一本日記的第一篇就說了:

【我沒有朋友,不知道該對誰說,我快憋壞了,那就寫日記吧,隻有我自己知道。】

日記於他而言是情緒的一種發泄,也正是因為那些日記,江與彆才會那麼清楚江離在那兩年裡到底經曆了什麼。

越了解越心疼,越心疼就越無法原諒自己。

他無法麵對江離,無法麵父母,也無法麵對自己。

父母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都讓他覺得是一種罪孽。

如果不是自己要走演員這條路,江離不會離開父母,離開自己,他會健康快樂的長大,有父母關心,有哥哥疼愛。

江離明明比自己還要小4歲,可他卻懂事的把父母讓給自己,自己一個人生活,寄人籬下,受儘委屈卻也什麼都不說。

父母所有的陪伴和關心,都應該是屬於江離的,而江與彆卻自私的全部搶走了。

江與彆不是小孩子了,他不明白這麼做對江離來說是一種傷害嗎?不可能不明白的,可他事業蒸蒸日上,小小年紀就站在了那麼高的一個位置上,不可能不虛榮,也不可能不驕傲,所以他下意識的忽略了很多。

覺得再等等,等江離再大一些,等江離來了北城,一切就都好了,他會給江離最好的生活。

但江與彆從來沒想過,江離要的,根本不是最好的生活,江離要的,隻是家人都在一起的平凡日子。

江離很容易滿足,小時候一毛錢一根的冰棍兒,一毛錢十顆的糖果,一件自己穿剩下的舊衣衫都可以讓他笑出來。

可限量版的衣服鞋子,最貴的書包,最新款的手機他卻從來不稀罕,隻是因為那是哥哥送的,便收著了。

隻有收著了,哥哥的愧疚才會少一些,才能更安穩的工作,因為成為演員,去大城市,是哥哥想要做的事情,他不能攔著,也不會攔著。

江與彆更沒有想過,江離根本等不到自己給他最好的生活,就已經不在了。

他原諒不了自己,他覺得是自己殺死了江離,用自己的夢想把那個天使一樣的孩子殺死了。

父母安慰他,可是他連看一眼父母都不敢。

他不配,他作為一個哥哥,卻搶走了江離的一切,讓江離生活在暴力和欺壓中整整兩年的時間,於是他開始埋怨,埋怨自己,深陷於這種情緒中無法自拔,他甚至一度想離開去陪著江離。

後來父母開始的耐心耗儘,也開始埋怨江與彆,父母的情緒爆發之後,江與彆的情緒反而好了一些,不再想輕生的事情了。

但他依舊原諒不了自己,也不能原諒,更不能心安理得的再去承受父母親的關愛。

如果自己再接受,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那江離算什麼?江離受過的苦又算什麼?

江離是善良的,他一定也希望哥哥和父母可以一如從前,但那不可能的,從江離以那種方式離開的那一刻,從江離過往兩年的傷痛被揭開的那一刻,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們都有罪。

雖然不再輕生,但江與彆對於表演卻度過了相當一段惡心至極的時期,這個圈子讓他疲憊,身在這個圈子的自己,讓他覺得惡心,所以有近3年的時間他什麼工作都沒有,就一直在學校裡待著了,在最如日中天的時候,選擇了隱退。

如果後來不是宋毅,江與彆不可能走的出來,不可能繼續做一名演員。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麵對不了江離的事情,和父母之間也依舊淡漠著。

這麼多年,江與彆曾一度以為父母還在埋怨自己,可是這次回來之後,他發現其實並不是自己以為的那樣,不然父親不會叫自己小彆,母親也不會對父親說‘他是江與彆的弟弟,他叫江與彆叫哥’,而父親更不會在聽到這句話之後紅了眼眶。

有另一個人喊自己哥,他們大概是以為江與彆放下了,這才在江與彆的麵前泄露了一些真實的情緒。

那一刻江與彆才明白了,明白了父母對自己一直都是關心的,隻是被強行壓抑,不再適合表達出來了。

因為埋怨是他們救贖江與彆的一種方式,隻有讓他背負著這道枷鎖,讓他帶著贖罪的心思,他才能繼續活下去。

他們當然也心疼失去弟弟的兒子,可他們的關愛對於江與彆來說,是一種負擔,會讓他這輩子都走不出失去江離的苦痛,所以他們寧可冷落著江與彆,也多少能讓他對江離的愧疚少一些。

而真正被困在原地,走不出江離苦痛的人,是父母,不然他們也不會選擇在江離死去的這座小城生活了這麼這麼多年,甚至江離租住的小屋也被他們買了下來,一直維持著最初的模樣。

——

肖恪靜靜的陪了江與彆大半夜,什麼話都沒說,這種事沒辦法安慰,也不可能解的開心結,除非江離回來,但江離不可能回得來。

後半夜的時候江與彆在沙發上睡著了,肖恪剛想起身去拿毯子的時候手機卻突兀的響了起來,江與彆一下子從沙發上坐起來,像是預感到了什麼,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名字沒有勇氣去接。

最後還是肖恪接了電話,靜靜的聽完電話那端的話,回道:

“我們馬上過去。”

掛了電話,才發現江與彆的視線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肖恪蹲在江與彆的麵前,拉住他的手,輕聲道:

“哥,叔叔走了,我們去送送他。”

淩晨2點鐘,三個人一起開車前往醫院,短短幾分鐘的路,車內壓抑的卻好像過了半個世紀,宋毅開車,江與彆和肖恪坐在後座。

江與彆的手很涼,縱使肖恪一直握著卻怎麼也暖不熱。

病房裡江爸爸還躺在那裡,和他們離開的時候沒什麼兩樣,隻是沒有了呼吸,睡的也更安穩了,可能是再也感覺不到疼痛,連眉頭都是平的。

江爸爸走的很安詳。

江媽媽坐在病床邊上,很平靜,剛要開口說什麼,卻看到了肖恪和江與彆緊緊握在一起的手,她的視線在兩人身上晃了一圈,沒說話,肖恪倒是看到了,想要抽出來,卻被江與彆死死握著。

肖恪不明白江與彆是不在乎他們之間的關係被江媽媽發現,還是說此時此刻他隻是下意識的想要找一個依靠。

但不管是哪一種,隻要江與彆需要,隻要江與彆不放開,那他就不會放開江與彆的手。

這一輩子都不會。

江媽媽到底沒有對此發表什麼意見,淡淡開口:

“從你們回來就應該知道這是早晚的事兒,人都有這一天,彆難受。”

難受嗎?

難受的,雖然多年不見,雖然感情淡薄,但到底是父親,到底親近過多年,隻要想到以後再也見不到這個人,江與彆不可能毫無感覺的。

更何況,他們也並非真的埋怨自己。

可是母親說的也對,人總是要有這一天的,他必須要接受,就像14年前,接受江離的離開。

“小離一個人在那邊過了13年了,他的性子多半也交不了什麼朋友,這下好了,你爸去陪著了,那些小鬼要是再敢欺負他,也有人護著了,他們父子倆會過一個好年的。”江媽媽看著江與彆,輕聲道:“小離有人陪了,你也該放下了,快十四年了,夠了。”

這是這麼多年以來,江媽媽第一次開口跟江與彆提及江離,不止是江與彆,就連宋毅都愣住了。

而江與彆像是一直繃著的那根線突然斷掉了,紅了眼眶。

不知道江與彆是突然放下了,還是說父親的離開到底還是讓他承受不住,清晨的時候江與彆突然發起了高燒,昏睡不醒,一直迷迷糊糊的說著夢話,一會兒喊‘小離’一會兒喊‘爸爸’,肖恪不放心江與彆,一直在身邊守著,江爸爸的所有後事都是宋毅一個人操持的。

江媽媽沒有在醫院陪江與彆,也沒有去殯儀館陪江爸爸,她說,江與彆有人照顧,所以她不擔心,而人死如燈滅,自己再去陪江爸爸,他也是感受不到的,而她太累了,也想去休息休息了。

肖恪不可能攔著,隻是又有點不放心江媽媽的狀態,將他送到醫院門口囑咐了又囑咐,江媽媽原本話不多,但這個時候卻也跟肖恪說了幾句話,她問肖恪:

“你和江與彆是什麼關係?”

肖恪看著江媽媽有瞬間的緊張,沒說話,江媽媽微微笑了下,也不再問,隻是輕撫了一下肖恪的臉:

“謝謝你的出現,去陪著江與彆吧,兩個人要好好的。”

那一刻,就連肖恪都明白了江媽媽這麼多年的良苦用心,他深深的鞠了一躬:

“謝謝您,阿姨。”

江與彆高燒了三天才算是退了燒,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就連肖恪都跟著清減了不少,江與彆下床的第一件事是抱了抱肖恪,親了親他的耳朵,說:

“小朋友辛苦了。”

肖恪沒說話,隻是照顧江與彆吃了飯,然後他們直接離開醫院去了殯儀館。

這一天距離過年還有五天,這一天,是江爸爸下葬的日子。

江爸爸的墓是多年前就定下的,和江離是挨在一起的。

墓園裡,肖恪第一次見到江離,墓碑上的照片裡,他溫暖也陽光的笑著,對著來看他的每一個人,展現最溫暖的善意,他的五官和江與彆真的很像,都是一眼看去讓人舒服的模樣。

肖恪靜靜的看了江離很久,回神的時候才發現江離旁邊還有一個空著的墓地,江與彆說:

“那是我媽的,她說將來走了以後要和我爸一左一右的守著小離,好好護著他。”

其實人都死了,即便有來生,都過去了14年,江離也早已投胎感受不到這個世界上的任何喜怒哀樂了,任何的形式不過是讓活著的人好受一些罷了。

但肖恪喜歡這樣的儀式感,所以他握住江與彆的手,說:

“我們也葬在這裡,你守著離哥,我守著你。”

江與彆側目看向肖恪,緩緩笑了。

後來離開墓園的時候,肖恪卻沒動,對江與彆說:

“你們先走,我跟離哥說兩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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