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八十一章(1 / 2)

《品報》的主編呂良在一處小飯館見到了約定的女人, 聽說讓他發一篇文章,不但不要稿費, 還肯再付一筆錢, 他看著麵前大熱天裹的嚴嚴實實的女人, 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當機立斷拒絕了:“不行!”

自從他前往軍政府監獄走一遭之後, 回來麵對停辦數月的報館,以及掙紮在餓死邊緣的報館工人,打從心底裡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跟藏頭露尾的女人打交道了!

塵緣客害的他好慘,到最後他連她長什麼模樣也不清楚, 就莫名其妙被放了回來。

眼前紗巾覆麵的女人似乎有些不耐煩:“說吧,多少錢你才肯登報?”

大肚子消失之後, 體重再也沒有恢複,幾乎稱得上清臒的呂良試探的問:“……塵緣客?”

其實兩人聲音明顯不同,不過抱著寧可猜錯也彆放過的想法, 他試探性的喚一聲罷了。

果然女人很不耐煩:“你說什麼?”

還是不能放心的呂良:“你是……塵緣客的姐姐還是妹妹?”不然這行事風格為何如此相似, 都是蒙著臉不肯讓人看見。

“彆廢話了!你說的人我不認識,一千塊錢, 你肯不肯登?”

呂良在錢麵前, 定力向來不佳, 他試探著問:“小姐到底想登什麼?樣稿可以給我看看嗎?”

蒙麵女子把手邊袋子打開, 從裡麵拿出厚厚一疊稿紙, 遞給他。

呂良一目十行讀下去, 越讀越心驚, 隻因為這篇文章的故事太過眼熟。

故事發生在“R”城,用一個英文字母替代,講的是R城第一才女貪戀富貴權勢,不顧本城第一公子已有未婚妻的情況之下,用儘了手段想要爬上第一公子的床,但她自己不但有未婚夫,還有交好的男友,簡直不知道腳踩了多少條船。

指向性太過明顯,呂良看完嚇出一身冷汗:“小姐,這個……真不是影射尹真珠小姐?”

尹真珠身為容城第一才女,人儘皆知,而她與馮瞿的戀情也滿城皆知,沒想到最後兩人各自琵琶彆抱,雖然督軍府與尹公館三緘其口,但那些看著《容城日報》上麵儷影成雙又勞燕分飛的普通民眾可是好奇極了,巴不得探知內裡究竟。

作為八卦黃色小報的主編,呂良該有的新聞嗅覺也有,隻是如果當事人不是容城少帥,恐怕他家的報紙上不知道已經登過多少種版本了。

馮瞿位高權重,軍政府監獄黑暗可怕,饑寒交迫,呂良可沒有重遊的念頭。

“胡說八道!哪裡是影射尹真珠小姐?”蒙著麵的女子生氣了:“難道這世上的才女唯有尹真珠一個人?你也太高看她了!況且……尹小姐潔身自好,對少帥深情厚誼,怎麼是這篇稿子裡水性揚花的女人?”

她歎口氣:“你是不知道,現在有些女人啊,仗著讀過幾天書,喝過幾天洋墨水,就不顧彆人的婚約,死皮賴臉要貼上去。尹小姐當然不是這樣的人了!”

呂良心裡的好奇都快撐破喉嚨了——眼前的人是跟尹真珠有仇吧?

“兩千塊大洋,登不登?”

呂良咬咬牙:“現在就交錢,我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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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城的《品報》主編呂良是個能人,消失半年居然也能讓報館起死回生。

最近報館又開新文,許多讀者看頭一章就覺得故事有點眼熟,連載登過數日之後,各種傳聞沸沸揚揚,在市井間流傳。

尹公館負責采買的李四讀書不多,對板著臉的《容城日報》興趣不大,對老百姓那些雞毛蒜皮登的比較多的《容城晚報》也不甚感興趣,唯獨喜歡《品報》,是他家報紙的忠實讀者。

呂良失蹤之後,《品報》一停就是半年,李四感覺生活中的樂趣少了一大半。

《品報》重開之後,李四樂顛顛的每日上街采買,必定要去買一份報紙。

但最近幾天,李四讀完了報紙,明顯沉默了許多。

他老婆在灶上,對丈夫沉默的模樣十分不滿,旁敲側擊好幾次,都沒得到確切的答案,暗中懷疑他是不是被公館裡的哪個小妖精使喚丫頭給勾了魂兒,最後祭出菜刀大法,李四終於吐露真情。

“媳婦,你先彆急著生氣!彆生氣!你知道吧,最近報紙上……”

李四媳婦拎起菜刀,不耐煩聽下去了:“我問你魂兒被誰勾走了,你給我講報紙,報紙上的事兒關我屁事!”

李四哆嗦了一下,急忙辯解:“我最近的心事就跟報紙有關!真的真的,你先聽我說!”於是把報紙上影響尹真珠的事情講給老婆聽。

他老婆聽完之後,一刀切在菜板上,刀尖深深紮進去,刀柄朝天,給出了李四最近的活動方針:“你最近就不要買報紙了!”

李四為自己唯一的興趣愛好而抗爭:“不看報我會心急。”

他老婆惡狠狠的開罵:“這公館裡人人都知道你喜歡看《品報》,都怪你平時喜歡臭顯擺,還在後廚房給人報紙上的故事,搞的那幫人都愛往你身邊湊想聽故事,現在可好!你是想告訴主家呢,還是想讓我們兩口子都被主家給開了?”

李四家裡還有老娘孩子要養,尹公館待遇不錯,哪裡舍得丟了工,隻能耷拉著腦袋應了下來。

不過李四還會一招,陽奉陰違,這邊答應了老婆,那邊就偷偷買報看,回來之前疊成小方塊藏褲兜裡,有天吃飯時候忍不住嘴癢,鄙視一同工作的井底之蛙的同僚們,帶出來一句:“你們哪知道報紙上都登了大小姐的事兒了……”就被好事者舉報了。

尹仲秋聽到下人來報,命人逮了李四來審問,終於弄明白最近去軍政府,被人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盯著看,還有與他不對付的同僚陰陽怪氣的說話的緣由了。

——原來是有人在小報上抹黑他家真珠。

尹仲秋險些氣炸了肺,暗中懷疑這事兒要麼是馮伯祥下令,要麼是柳厚樸作梗,總之離不開這倆人。

尹真珠知道這些風言風語之時,這個故事已經快刊登完了,本來就是三十章的文,剛好一個月,這都大半個月過去了,隻差幾章就是結局了。

她的直覺要比馮伯祥準多了。

“一定是柳音書這個小賤人!她生怕我搶了阿瞿,所以才用這招惡心我!”

尹真珠咬牙切齒,隻覺得腦子裡轟鳴作響,恨不得找把槍把柳音書給乾掉!

尹仲秋一輩子玩政治,長了一肚子的心眼,思考問題也是慣性的七拐八繞:“這事兒沒這麼簡單,柳音書那個小丫頭片子看著傻呼呼的,怎麼能想起這招呢。這事兒背後不是馮大帥在指揮,就是柳厚樸指點,目的就是惡心為父!”

尹真珠可不管柳音書背後站著誰,氣的發昏,聲嘶力竭的罵:“我一定要殺了這個小賤人!一定要殺了這個小賤人!父親,我不能放過她,一定是柳音書!”

到了這步田地,就不再是女孩子之間的爭風吃醋了,尹仲秋覺得背後之人侮辱的是尹氏的門楣:“放心,為父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的!不急於一時!當務之急是不能讓你婆家知道這事兒,不然還當你有不檢點的行為。”

什麼見鬼的婆家!

尹真珠從頭至尾就沒想過要嫁給除了馮瞿以外的男人,更不會對未來的名義上的婆家有什麼誠惶誠恐的感覺了。

她不耐煩的說:“他們知道了最好,要是受不了解除婚約就好了!”

尹仲秋氣的肝疼,恨不得封上她的嘴巴:“你少說點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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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家因為小報的原因而亂成一團,尹真珠還特意打電話向馮瞿解釋。

“阿瞿你聽我說,我真的沒有在外麵有什麼情人,你彆聽小報捕風捉影。”她在電話那頭泣不成聲:“無論誰抹黑我,阿瞿你一定要記得,這個世界上我隻愛你一個人,無論彆人怎麼誹謗我,你一定要記得這一點!除了你,我不會愛上任何人!”

馮瞿沒想到還能接到她的這通電話,也不知道是馮晨的那番胡說八道讓他也禁不住開始多想,還是章啟越的行為觸動了他的心弦,年近三十,馮瞿終於有暇思考婚姻的意義,以及他願意娶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