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八十四章(1 / 2)

容城碼頭每天船隻的吞吐量很大, 真要查來往船隻的去留方向,根本不可能。

馮瞿跟柳厚樸來到碼頭之後, 命令守軍控製碼頭, 他們帶過來的人全部撒出去, 一時之間也難排查出柳音書的下落。

馮瞿與柳厚樸站在一處,目光隨著搜查的人移動。

一個小時之後, 還是沒有結果。

還未入港的船隻被阻,而準備離開的船隻被攔下來挨個搜查,從底艙到貨艙,以及休息艙都搜過了, 很多裝貨出海的船隻連封好的貨物都重新被重新橇開。

陸續有士兵來報:“少帥,沒有搜到。”

馮瞿的目光掃過整個碼頭, 忽然指著碼頭西側:“柳伯伯,我們去那邊看看?”

柳厚樸:“那邊是……碼頭倉庫?”

馮瞿:“嗯。”

兩個人帶了一隊人急速趕過去,不知為何, 柳厚樸心跳越來越快, 有種呼吸不上來的感覺。他在行進住停住了腳步,彎下腰來大口大口呼吸。

馮瞿回頭, 問:“您怎麼了?”

柳厚樸拍拍胸口, 仿佛這樣就能把呼吸道某一處的堵塞給拍通了:“……年紀大了, 有點喘不上氣。”

馮瞿攙著他往前走。

士兵粗魯的拍打倉庫的門, 有人的貨主自然給打開了, 然後進去翻找一氣, 角角落落都不放過, 無人的直接被橇開,闖進去搜。

搜了大約半個小時,到了一間廢棄的倉庫,士兵砸開銅鎖進去,然後很快就衝了出來:“少……少帥,人在裡麵。”

他們沒有把人帶出來,還滿麵驚恐,柳厚樸當即腿都軟了,饒是他這一輩子經曆過無數的大風大浪,跟著馮伯祥出生入死,見過了無數的屍體死亡,可是麵對最心愛女兒的噩耗,還是少見的軟弱了。

馮瞿及時扶住了他。

周圍安靜極了,士兵們都下意識讓開了,兩個人一直往前走,走進臟汙閒置的倉庫,如果鎖起來,裡麵又黑又臟,像墳墓一樣。

兩個人一直走進去,在堆積著的爛木頭旁邊見到了柳音書。

她已經死了。

身上的衣衫淩亂,臉上有傷,頭發披散著,身體以一個奇怪而扭曲的方式倒在血泊裡,悄無聲息。

柳厚樸一下子就跪了下來,他伸出雙手,張張嘴,“音書”兩個字就好像堵在了喉嚨口,怎麼都喊不出來,想要去叫醒女兒,可是她身上似乎到處都有傷,他不敢動她。

馮瞿眸中全是陰霾,他蹲下來,試了下她口鼻的呼吸,察看柳音書身上的傷口,眉頭緊緊擰了起來,像個解不開的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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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音書之死,轟動容城。

什麼人狗膽包天,居然敢對軍政府未來的少夫人下手?

容城碼頭被封鎖,事發當天準備離開的船隻全被扣留,所有貨主都被拘禁起來,碼頭倉庫裡所有的人也被投入了容城監獄。

一時之間,監獄人滿為患,馮瞿帶著人沒日沒夜的審訊,柳厚樸也在監獄裡審訊,那個指明方向的守軍被帶回來,開始指認嫌犯。

容城各家報紙都有關於此的報道,隻不過報道的方式不同而已,小報記者傾向於情殺,日報記者……傾向於政治暗殺,總之各種猜測甚囂塵上。

一周之後,柳厚樸在容城監獄病倒了,馮瞿隻得把他親自送回柳公館。

柳太太也病了幾日,自從柳音書的屍體運回來之後,她就一病不起,水米未進,叫了西醫來家裡打點滴,家裡一堆人勸她,每日勉強能喝一點清粥,然後就是夜又繼日的哭,雙眼腫成了爛桃,視物不清,見到柳厚樸形銷骨立被送回來,走路打晃,全身發著高燒,揪著他的衣衫哭的氣咽難言:“你還我的音書……”

柳厚樸老淚縱橫,特彆是見到老妻,更是心酸難言,任由她的拳頭一下下無力的打在他的胸膛上。

原本柳厚樸的意思是,沒有找到殺害柳音書的凶手,喪事暫緩辦理,但柳太太聽到這話,哭的更傷心了:“她都已經死了,你還不讓她入土為安?都是你在外麵樹敵太多,才害死了我的音書!”

柳音書下葬之後,監獄裡收押的已經過了第一輪審訊期,沒有嫌疑的人都被放了出去,剩下的也還在審理當中,每天都有家屬來到容城監獄門口等候家人,一時之間容城監獄倒成了最熱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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滬上的管平伯來看閨女一趟,父女倆爭吵複合好,全是顧茗的功勞。

她勸解的方式就是兩邊和稀泥,對著管平伯誇管美筠:“……您瞧著她賺的少,可是對於美筠來說,這是她自己親手賺的鈔票呢,還念叨著等多攢點就給您跟伯母買衣服穿,這說明她長大了,懂事了。再說她現在初出社會,總要讓她多曆練一些,無論將來做什麼,心中有了主意,還怕吃虧?從學校出來直接嫁人,萬一婆家厲害呢?自己應對不了,難道您跟伯母天天去婆家幫女兒?讓她在外麵多跟那些脾氣不好的人打打交道,對她也有好處的嘛。”

管平伯是缺衣服穿的人嗎?

當然不!

他缺的是閨女的孝順,這死丫頭自從跟他造反,天天氣的他肝疼,真沒想到心裡還是惦記著他的。

他被顧茗勸服了,又覺得她說的話大有道理:“要不……我在你這給她多留點錢,讓她想買什麼買什麼。”

顧茗笑起來:“還是管伯伯疼美筠,我真是羨慕死了!”

管平伯:“我要是有你這樣懂事的女兒,也要高興死了。”又覺得顧寶彬做了件蠢事,把這麼好的女兒送人做姨太太,簡直是缺了大德了。

顧茗在客廳裡勸好了父親,又去臥室裡勸女兒:“你也是的,管伯伯疼你疼到了骨頭裡,不辭勞苦來找你,他那麼說並不是瞧不起你,而是心疼你啊。你想想你從小吃喝玩樂,何曾在錢上吃過苦頭?他心疼你賺的少,才這麼說你,哪裡是瞧不起你!你要看他疼不疼你,不是看他嘴上說什麼,還要看他做了什麼。你看看顧寶彬,嘴上說疼我,要讓我過上好日子,轉頭就把我送到了馮瞿床上……嘿嘿,他可真疼我啊!”

管美筠反過來安慰她:“阿茗,你彆傷心了,以後咱們就當沒他那樣的父親。”

顧茗故意說:“要不……咱們也當沒有管伯伯這樣的父親?你覺得他瞧不起你,咱們也不認他了?”

“那可不行!”管美筠:“我跟他吵歸吵,可……”斷絕關係還是做不到!

顧茗笑起來:“親父女哪有隔夜仇?快出去吧!咱們把管伯伯一個人晾在客廳也不像那麼回事,還不趕緊出來陪陪他老人家?”

父女倆言歸於好,管平伯還要找回場子:“要不是看在阿茗麵上,你未經父母同意離家,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管美筠吐吐舌頭:“要不是看在阿茗麵上,像你這麼老古董的父親,我才不想跟你說話!”

顧茗直樂:“好好好,我的麵子最大,那兩位可不可以給個麵子,賞光陪我吃頓飯?”

管平伯在滬上住了三日,見管美筠每日高高興興,既不是跟壞小子私奔了,生活方麵顧茗也照顧的很周到,就把香草留下,叮囑一番回容城去了。

家裡有了香草,小阿姐就被辭退了。

管美筠繼續上她的班,並且回來對顧茗提起各種服裝穿搭,還覺得做衣服也挺有意思的。

顧茗已經在寫異鄉人的大結局,不久之後,《申報》登出了大結局,她手頭的事情也終於完成了一樁。

《異鄉人》大結局登出來之後,那些喜歡這個故事的人心裡都不好受,很多讀者都寫信到報館。

章啟越更是親自找上門來,眼裡全是悲傷,尋找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