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1 / 2)

顧茗腳步如飛跑過來, 捂著胸口站在巷子口,心跳如鼓,兩耳轟鳴, 有種喘不上氣來的感覺——身體發虛的狀態簡直太糟糕了。

唐平推了她出來頂雷,又怕到時候被少帥責怪, 遠遠跟過來, 兩人站在一處,齊齊探頭往巷子裡看過去, 頓時愣住了。

想象之中章啟越單方麵被毆打的淒慘景象沒有出現,而原本應該已經意氣風發踩著章啟越肚子的馮瞿也沒有出現,兩個人打了個旗鼓相當, 麵上都掛了彩, 如兩隻困獸。

馮瞿的鼻血流的一塌糊塗, 而章啟越……麵頰上也帶著傷, 沒好到哪裡去,互相拳拳到肉,恨不得把對方打趴下,都不肯認輸。

顧茗:“……”

唐平:“……”

預測失誤。

“彆打了!”顧茗一嗓子, 兩個人這時候好像才醒悟過來,還互相扯著對方的領子不肯鬆手。

男人幼稚起來,連孩子都不如。

顧茗氣急敗壞衝過去,抓著兩人扯著對方領子的手威脅:“鬆手!再不鬆手我打臉了啊!”

兩人互相怒瞪著對方, 總算是不甘不願的鬆手了。

半個小時之後, 六國飯店顧茗房間的客廳裡傳來章啟越“哎喲哎喲”的聲音, 顧茗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不是挺能打的嗎?這會兒還怕疼了?”

“疼!”章啟越可憐巴巴看著她:“我那會兒是氣不過他差點害你沒命嘛,這個混帳王八蛋!”

“你才是混帳王八蛋!”對麵沙發上,馮瞿冷著臉坐著,眸色冷冽,嘴裡像能夠隨時吐出來幾噸冰碴子做武器:“就你那點三腳貓功夫,今天純粹僥幸。下次老子打的你滿地找牙!”

唐平戰戰兢兢替他清理臉上的血跡跟傷口,總覺得他快成為一個隨時可以被引爆的□□。

“來啊,我怕了你不成!”

“你們倆都消停點啊!”顧茗好奇的問章啟越:“你居然沒被打的哭爹喊娘?”這個結果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唐平一邊替馮瞿處理傷口,一邊豎起耳朵聽,他也好奇不已。

章啟越邊吸氣邊說:“我們家有錢,就怕被綁票,小時候我父親給我們請過武師,總要有自保之力嘛。”他鮮少在顧茗麵前提起家境,還有點不太自然:“後來就一直練了下去,前幾年才不練的。不過許久沒有動手,居然也沒生疏。”

顧茗:“……”所以說認識一個人,真的不能隻看表麵。

她一直以為章啟越就是個肩不能挑的富家子弟,頂多心思單純熱情些,有誰知道他竟然還練過擒拿格鬥,還能跟馮瞿這種戰場上磨煉過來的拆招,無論輸贏已經很厲害了。

馮瞿似乎難以忍受兩人親密的模樣,一腳踹開麵前的茶幾,上麵的東西差點掉下來,他視若無睹,帶著一臉的傷重重砸上門走了。

唐平手裡的鑷子跟紗布都嚇掉了:“少帥,等等我——”出了房門就十分後悔。

走廊裡,馮伯祥一身整齊的軍裝將馮瞿堵了個正著,好像是才從房裡出來,正站在馮瞿門口準備敲門的模樣。見他一副狼狽模樣,衣服上又是灰塵又是血跡,鼻青臉腫,整個人氣急敗壞的樣子,滿身戾氣,不由皺眉:“你這是去哪兒瘋了?怎麼搞成這樣子?我今天還約了山西的閻督軍,本來還想讓你跟他家公子玩玩,這樣子怎麼出門?”

他也怒了:“帶了三個兒子來,一個都指望不上!”

馮晨自打來到北平的當天,就一頭紮進了教會醫院,連臨時抓差都找不到人。而馮晟則不必馮伯祥帶著就四處鑽營,唯獨馮瞿不能自由活動,作為容城未來的繼承人,要跟著馮伯祥隨時應酬兼聽差遣,處理各種事務。

馮瞿:“遇上點小事兒,過兩天就好了。 ”他“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將老父親跟副官一起關在了門外。

馮伯祥後知後覺才發現長子不高興:“他這是怎麼了?跟誰打架了?”

唐平生怕被馮伯祥修理,小心回答:“……少帥遇上了一些挫折。”感情挫折。

用很通俗的話來講就是——他愛上的人剛好不愛他。

馮伯祥:“……”

*****

玉城。

城裡不少學生守著小報館門口非要伊人憔悴的地址對質,最後還是軍政府有人通知了朱家樹,他親自來疏散了學生們:“是真金不怕火煉,你們要相信自己的判斷力,不能因為小報作者造謠就群起而攻之,難道就沒有彆的辦法可想了嗎?”

吳桐也被拖過來勸導學生們回去。

他看到伊人憔悴文章的時候,腦子裡不期然想起許多事情,隱隱約約有一種直覺,也許——顧茗與馮瞿之間當真有些什麼。

直覺這種東西,看不見摸不著,雖然表麵上顧茗恨不得事事要與馮瞿撇清,可是她住院之後馮瞿的眼神卻作不了假,當時吳桐就覺得不好。

學生們被朱家樹勸服,三三兩兩散了。

軍政府後院裡,婆子來請尹真珠吃晚飯:“夫人說尹小姐一直窩在房間裡,有點擔心,想要請尹小姐一起吃飯。”

尹真珠的短篇初稿已成,接下來就是修稿了,她欣然前往,再三向馮夫人道謝。

馮夫人笑道:“你一個年輕女孩子整日窩在房間裡也不像樣子,也要出門走走的。玉城的事情我又不熟悉,你要出去可以帶上人。”

丫頭在旁邊插嘴:“夫人,今天街上挺亂的,尹小姐還是不要出門了。”

馮夫人歎氣:“阿瞿才走了幾天,怎麼街上就亂了呢?”

丫頭一知半解的模樣:“聽說外麵登了一份什麼文章,寫文章的叫什麼伊人什麼……學生們鬨騰起來了,說不定是那個人的文章寫的不好。”

尹真珠心裡發急,恨不能替這丫頭補充完整,麵上還要裝的什麼都不知道,一臉好奇:“什麼伊人?”

馮夫人不耐煩起來:“你這丫頭說不清楚,去叫劉副官過來問問怎麼回事?”

劉副官講話就利落多了,三言兩語解釋明白了:“街上不少學生們都在鬨騰,說是伊人憔悴寫了篇文章誹謗容城公子,逼著報館把人交出來呢。報館不願意,兩方還在僵持,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亂不起來,夫人放心吧!”

真要亂,那也是軍政府裡的親衛們在後麵搗亂,巴不得再把水攪混一點,也好引蛇出洞。

馮夫人:“這幫學生們整天不好好讀書,就知道跑外麵去鬨事。你去處理一下吧。”

劉副官邊講邊用眼角的餘光偷偷觀察尹真珠的表情,見她眼角眉梢流露的喜悅之意,越發小心了。

三日之後。

玉城的一家報紙上刊登了伊人憔悴的第一篇短篇。

那是一家銷量平平的報紙,主編一直不得誌,報紙辦的四平八穩,除了沒有挖人隱私,也會刊登一些打著“民主進步革新”旗號的文章,但實則這些年嚷嚷口號的真不少,至於是不是真正的進步革新,誰知道呢。

這些年“民主進步革新”之類的詞彙在報章雜誌上出現的頻率很高,可是很多人未必理解這些詞兒代表著什麼,卻整天將這些詞彙掛在嘴上,仿佛不講些新詞兒就代表自己是個落後的封建糟粕。

學生們圍堵小報館的事件剛剛過去,餘波未儘,伊人憔悴就又回到了公共視線。

伊人憔悴的短篇《悔婚》講了一對原本兩情相悅的愛侶,卻因為一個披著新女性外衣的女孩子纏上了男主而導致男人悔婚的故事,而女主為了忠於自己的愛情,用了很多辦法去挽留這場婚約,最終卻敗給了外麵的女孩子而自殺的故事。

她在書中無限拔高女人對於婚姻的期待,為了愛情奉獻自己的一切,甚至生命。

不少人又開始揣測伊人憔悴的身份,連同她背後的故事了。

聯係之前的報料文章與現在的短篇故事,真相似乎呼之欲出,已經有人在悄悄議論是不是容城公子當真搶了她的未婚夫,畢竟容城公子的思想當得起新女性這個稱呼。

玉城暗波湧起的時候,容城與滬城的文化圈子裡也掀起了軒然大波,有人分彆往兩地的兩家小報投了一篇相同的文章,正是稍早之前在玉城那家小報刊登的《驚天內幕:容城公子變形記》。

作者伊人憔悴挑選報館的眼光很是毒辣,正經的日報晚報及各種排得上名號的她都不投,專挑那種揭人隱私的八卦小報。

八卦小報最喜奪人眼球,毫無底線,一看內容是有關於暢銷書作家容城公子的□□糾葛,當即登了上去,給報童點錢,滿大街都是吆喝的聲音。

滬上聚集著容城公子的一大批鐵杆讀者,聽到街上報童的吆喝聲紛紛掏錢買小報,要看個究竟,範田擠進人堆裡搶購了一張八卦小報,街上已經買斷貨了。

小報老板笑的合不攏嘴:“都說容城公子的書暢銷,我現在也知道了黃鐸坐著收錢的心情。”他親自跑去印廠催促緊急加印五千份:“我們報館要出名了!”

範田去報館的路上先瞟了幾眼,跟被雷劈了似的,半點都不肯相信。

報館裡與容城公子接觸最多最久的是他,其次才是主編黃鐸,多多少少對顧茗的人品還是有幾分信心的。

黃鐸看到報紙也很是震驚:“胡說八道!容城公子怎麼可能是這樣的人?範副主編,你今日再跑一趟,去看看顧小姐幾時從玉城回來?”

過年的時候,報社還送了年禮過去,沒見到容城公子本人,隻有她的友人,聽說她出外采風,也都沒當一回事兒。

現在事態發展下去很容易毀了她的寫作事業,而黃鐸尤其喜歡她的文章與才氣,更不忍心看到自己一手捧起的年輕女作家跌落雲端。

社會對男作家總是特彆的寬容,比如屠雷,他不顧糟糠之妻在堂,便熱烈追求未婚女子,在文人圈子裡談起來不過是一樁男人的風*流韻事,沒什麼大不了的,依舊不妨礙他的文章發表,但女作家的生存環境顯然沒有這麼寬鬆。

彆人不必說,頭一個落井下石的肯定是屠雷。

果然黃鐸猜測的沒錯,屠雷大清早出門遛彎,聽到街上報童的吆喝,立刻買了一份回家,連早飯也顧不上吃了,讀完之後鑽進書房就開始研究,怎麼樣才能給容城公子來一記重擊。

他的妻子來喊他吃早飯,屠雷還沉浸在打倒容城公子的快感裡麵不可自拔,厭惡的瞪了妻子一眼:“沒看到我在忙嗎?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