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第一百七十七章(1 / 2)

顧茗抬頭注視著他,甜甜的笑道:“我也要去!”去麵對顧千金的命運。

馮瞿考慮片刻, 答應了她的要求, 牽著她往外走:“顧家人見利忘義, 反正顧寶彬早就在公開場合多次表示沒生過你這樣的女兒, 有辱門庭, 咱們就成全他一回罷”

顧茗被尹真珠抖擻出舊事之後,馮瞿還特意派人打聽過顧寶彬的反應,結果讓人心寒, 彼時他很是慶幸顧茗遠在滬上, 不知顧寶彬的醜態。

“都聽你的。”顧茗乖順的不像話,讓馮瞿忍不住在她的腦袋上揉了一把:“要是彆的事情上你也能這麼好說話就好了!”

顧茗:“想的美!”

馮瞿其人若說睚眥必報,似乎也差不離, 一點小事也要記仇良久, 但細數起來很多事情卻又寬容的不像話,有時候顧茗也要暗中思考一番, 他對她的底線在哪裡?

警衛員引著兩人去了一處小小的會客室, 站在門口頗有點不好意思, 再三向顧茗道歉:“少夫人, 對方說是您娘家母親與妹妹,但又沒有宴會的帖子, 我們很是為難, 不得不將她們帶進來, 安頓在會客室裡。”門口還留了兩名警衛員, 就怕顧家母女鬨事兒。

那裡通常是有些小官們等候上官召見的地方, 鬥室狹小,茶幾上放著一摞報紙,顧家母女已經在沙發上坐著,聽到門口傳來的腳步聲,顧太太不安的站了起來,很想迎出去,隱約聽到外麵在說話,又停下了腳步,豎起耳朵偷聽。

顧家門裡那點私事滿容城都知道,可著街上人去打聽,之前對於未來少夫人與少帥的情緣還有兩種說法,一種是顧寶彬送女換官位;另外一種是顧茗不顧父母的勸阻使了心計爬上了少帥的床,還勾住了少帥的魂,使得他對她念念不忘,連兩任女友都不敵容城公子的手腕。

先前持不同意見的人差不多對半分,且兩方知道的細節各有不同,卻都打著“少帥府上傭人”的旗號對外散播消息,可是自從馮伯祥接納了顧茗的身份,又不遺餘力的宣傳未來少夫人的事跡,不少人都轉了口風,至少表麵上相信了少夫人與少帥的相識是因為顧寶彬巴結上峰想要加官進爵。

父親利欲熏心,女兒秉性高潔,打動了少帥,才成就了一段美滿姻緣。

警衛員自然也聽過不少傳言,但少夫人與顧家的關係究竟如何,還要眼見為實,哪怕此次宴會顧家沒能接到帖子,也不代表少夫人要與顧家斷絕關係——萬一父女和好如初,他們做下屬的不明就裡得罪了顧家,豈不尷尬?

未得到明確的指示之前,警衛員們也不敢對顧家人太過無禮。

顧茗:“我母親隻生了我一個,很多年前就過世了。”

警衛員心領神會:您的意思不就是說裡麵這對母女跟您沒關係嘛?

明白其中關竅,他連茶都不願意送一杯過來,忙告退而去。

門口的警衛員敬個禮,拉開房門目送少帥夫婦踏進去,又關上了房門,隔絕彆人誤闖的可能。

馮瞿頎長高健,踏進鬥室站在顧家母女麵前,兩人便感覺到了壓迫之意。

顧茜已經受過一回辱,目光從顧茗手上的火油鑽求婚戒指上掃過,再落到她脖子上的同款項鏈耳環之上,暗暗估算她這一套行頭光是首飾便是天價,心裡都要嫉恨的發狂了。

顧太太已經推她:“還不快向你大姐姐跟姐夫道歉?”諂媚的笑道:“阿茗啊,茜兒年紀小不懂事,也不知道哪裡衝撞了少帥,回去就哭的稀裡嘩啦,我跟你父親知道你素來是體貼孝順的孩子,從小就疼弟弟妹妹,就算是茜兒有錯處,也請少帥看在阿茗的麵子上擔待一二。”

外間盛傳軍政府重視未來少夫人,少帥更是恨不得將人捧在手心裡,顧太太死活不信——就憑顧茗那麼個木頭人?

她甫一見麵名為道歉,實則是試探,就想看看顧茗在少帥麵前有多大的麵子。

假如顧茗知情識趣,當著未來婆家的麵待她恭敬,該有的禮數做足了,大家舊事不提,一笑泯恩仇,那她們便是母慈女孝,依舊和樂的一家人。如果顧茗還記仇,她不妨姿態擺低一些,說些軟話兒,將舊事揭過,都是為了兒女的前程,能攀上軍政府這棵大樹,還是值得的。

來之前她便考慮的很清楚,也聽過顧茜所說,馮少帥為顧茗出頭,還當女兒慣常在顧茗身上誇張的做法,哭給顧寶彬看,唯獨沒想到竟然是事實。

馮少帥拉著顧茗落座,麵色陰沉注視著她們母女足足有一分鐘之久,眼神冷厲厭惡,慢吞吞開口:“據我所知,顧家已經將阿茗逐出門庭,嫌她汙辱了顧家門楣,又何來的父母與兄弟姊妹?”

顧太太聞言一愣,忙陪笑:“少帥此話從何說起?”

馮瞿詫異:“去年初的時候,小報汙蔑容城公子之時,顧寶彬不但不肯為阿茗辯解,還多次在公開場合落井下石,稱阿茗自甘墮落,不顧廉恥對我投懷送抱,稱顧家沒這樣的女兒。言之鑿鑿,前後不下十數次,當時顧太太夫唱婦隨,對外可不是這番說法。要我把人證都找來嗎?”

顧太太:“……”

顧茗頭一次見顧太太,被這位珠光寶氣的顧太太打量的同時,她也打量著顧太太,從對方閃爍的目光及言辭之中就可以推斷出顧千金那些年的日子有多艱難,原本應該是件悲傷的事情,在馮瞿詰問之下,對方狼狽的模樣逗樂了她。

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貌似責備道:“阿瞿,你這不是讓顧太太下不來台嗎?”

顧太太心中鬆動,還當這丫頭要為自己說幾句好話,哪知道她話鋒一轉諷刺道:“她們這種人呢,做無恥的事情總要找塊遮羞布的,你扯了人家的遮羞布,可讓人家怎麼回你話呢?”

顧茜臉漲的通紅,但來之前顧寶彬千叮嚀萬囑咐務必要哄轉了顧茗,不但不能得罪她,還要請她回家待嫁。

軍政府的少夫人隻要從顧家門子裡嫁出去,就算是馮大帥夫婦也不得不認下他這個親家,馮顧兩家聯姻也就落到了實處,容城還有誰敢瞧不起他?

顧寶彬打的好主意,可惜派來的妻女執行起來難度頗大。

“你……”顧茜死死憋著,差點就要道歉未成而破口大罵:“你怎麼能對母親無禮?”

顧茗委屈:“阿瞿,我有對顧太太無禮嗎?”

馮瞿怒而拍案:“我看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對少夫人無禮?!”

門外的警衛適時打開門,拉動槍*栓在屋內掃視一圈,躬身請示:“少帥,誰敢對少夫人無禮?交給屬下解決!”

對上黑洞洞的槍*口,任是有多少怒氣也煙消雲散了,顧太太忙忙道歉:“茜兒年紀還小,說話不知輕重,還請少帥息怒!”

顧茜忙往她身後躲,麵色蒼白顯是被嚇到了。

顧茗笑道:“顧太太,麻煩你換個說辭吧,顧茜回回做事衝動沒腦子,你都是這個借口,她哪裡小了?聽說都嫁做人婦了。我記得當初在顧家的時候,你對我可沒這麼寬和,到底……是親母女呢。”顧千金的過去她毫無記憶,都是書裡那一鱗半爪罷了。

顧太太強笑:“阿茗你這是說哪裡話?我在心裡是一般疼愛你們姐妹倆的,隻是你是做姐姐的,功課又好,性格又乖,你父親對你嚴格要求,我也不好護短。”

“一樣疼愛你怎麼當初沒把自己閨女送出去給人做姨太太?”馮瞿起身,也懶得跟宅子裡的女人們夾纏不清,拉著顧茗往外走,到得門口停下來,道:“顧太太回去還請轉告顧寶彬,他落井下石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今天了,女兒落魄的時候他照死了踩,風光的時候也彆想著占便宜。如若不然——”掏出配*槍轉身,子彈的呼嘯聲在顧茜耳朵邊響起,她尖叫一聲,捂著腦袋蹲了下去。

顧太太哆嗦著急忙去扶女兒:“茜兒你怎麼樣了?怎麼樣?”將她上上下下都摸了一遍,以確定有無受傷。

走廊裡響起馮瞿與顧茗離去的腳步聲,她耳邊還回蕩著馮瞿森冷的聲音:“你們顧家往後是夾起尾巴在容城生活,還是惹惱了我費幾顆子彈的事兒,想活想死你們自己選?!”他說:“反正外界到處都有軍閥殺人如麻的傳聞,我也不妨多添一則傳聞而已!”

玉城的曹大傻子還曾做過槍殺父母,強占了人家閨女做小妾的事情,更有當街見到美貌姑娘便直接搶回家裡糟蹋了,喜歡便留著,厭煩了就扔出去給手底下的人,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各地軍政府的大帥們性格不同,有愛民如子的,也有殘暴嗜殺,恨不能淫遍□□女的,但作為一方獨大的土皇帝,擁有著絕對的權利。

顧茜左邊的珍珠耳墜子被馮瞿一槍擊的粉碎,母女倆跪坐在地,哭成一團,滿心的恐懼,耳邊仿佛還能聽到子彈的聲音。

警衛持槍送二人出去的時候,顧家母女倆哆哆嗦嗦互相攙扶,兩腿發軟好不容易走到軍政府門口,交通堵塞已經被疏散,道路兩旁整齊的停著不少小轎車,都是容城高官顯貴們的座駕。

母女倆回頭去看,門口守衛森嚴,站滿了荷槍實彈的士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督軍府巍峨矗立在夜幕之中,猶如一隻巨大的怪獸張著大口,稍不注意就能吞人性命。

顧太太回去之後就發起燒來,嘴裡胡話不停,顧寶彬問及顧茗與馮瞿的態度,顧茜滿臉恐懼:“父親你可彆再給家裡招禍了,萬一惹惱了少帥,咱們一家子都會沒命!”

顧寶彬還心存幻想:“我畢竟也是他的嶽父,說出去他們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顧茜如今想起馮瞿的眼神都覺得身上發冷,仿佛還能感受到子彈呼嘯著擦過她耳邊的聲音:“……您覺得他會在乎嗎?再說誰敢?”

顧太太當時還算鎮定,燒糊塗之後卻聽不得軍政府及少帥之類的字眼,父女倆的議論傳入她耳中,當即又哭又鬨,拉著顧寶彬破口大罵:“……你想死就自己去死,彆拉著我們娘仨當墊背的!”

顧寶彬思來想去,隻能歇了攀附的心思。

顧太太數日高燒不退,中西醫都請了個遍,留在家裡養病的時候,容城的各家報紙不約而同的報道了軍政府元宵宴會的新聞,誇讚首次正式亮相的少夫人端莊典雅,還有她與未來公婆丈夫的合影,被各大報紙寄予眾望,“有著批判新思想的少夫人能為容城帶來哪些改變,讓我們拭目以待”,亦或“督軍府後院的新鮮血液,新女性的代表,當代年輕人的婚姻表率”等等,還登了少帥與容城公子的婚期,就在兩個月之後。

顧寶彬:“……”

顧家親朋故舊都暗中嘲笑顧寶彬偷雞不成蝕把米,折了個閨女不說,連官途也被斬斷,一時雪中送炭的人無,落井下石的人大把,但凡在公共場合碰見了,必要諷刺他幾句,搞得他都沒臉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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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宴會之後,顧茗決定趁著婚前這段時間去一趟湘楚之地去采訪徐英女士,馮瞿不同意,兩人之間頭一次大吵一架,互不理睬。

馮瞿的理由很正當:“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你不留下來籌備婚禮,外麵那麼亂,跑到湖南那麼遠的地方,我怎麼放心得下?”

他再一次深切的感受到了老婆一心撲在事業上帶給他的心靈傷害。

有一句話他沒好意思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得多少個秋老婆才能回來?

顧茗一心想要在結婚之前把《婦友》雜誌辦起來,宴會之後在公西淵的介紹之下還參加了容城文化圈裡的一個沙龍,約到了幾位作者的稿子,隻等采訪到徐英女士,很快便可以出書了。

“你以前就答應過會支持我乾事業,原來都是甜言蜜語不作數,拿來哄我的?!當時信誓旦旦,訂了婚之後就暴露了真麵目!”她痛心疾道的指責馮瞿:“你怎麼可以這樣子?”

馮瞿真恨不得敲開她的小腦袋瓜子看看裡麵到底都裝了些啥:“你心裡除了事業還裝著什麼?捫心自問有沒有裝著我?”

他氣急之下口不擇言,不小心把自己的怨夫心思吐露,生怕被她嘲笑,又連忙補救:“我也沒說不讓你乾事業,可我們馬上要成婚,千頭萬緒你總不能都丟給母親跟我去操持吧?難道我跟母親能全部包辦?嫁衣禮服不試了?你自己的朋友不邀請了?總之一大堆事,現在也不是去湘楚的時候!”

他硬梆梆的說:“我不同意!”

“試嫁衣禮服能花多少時間?就穿了你就是專*製!就是獨*裁!就是瞧不起女人在外麵乾事業!現在都不讓我出門,以後肯定要找更多的借口阻礙我進步,還會拿家庭丈夫孩子來拴住我,恨不得把我鎖在籠子裡!”顧茗高聲控訴他的欺騙,看起來準備大鬨一場,不同意就要掀翻家裡的屋頂,小模樣又潑又俏,如果不是現在惹不起,馮瞿早把人拖到床上去了。

林媽躲躲閃閃在外麵轉悠,見到動靜過來的傭人都被她轟走了,想勸架又不敢,不勸架又生怕小夫妻再吵下去傷了感情,急的團團轉。

馮瞿在軍中多年,骨子裡跟那些士兵沒什麼區彆,這三年他飽受分離之苦,就想結婚之後過上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可是老婆性格太過剛烈,事業心太強,心事被戳穿他反而不能承認了,看著小丫頭氣的柳眉倒豎寸步不讓的模樣,心想再吵下去也不能讓她退步,遂歎一口氣放柔了聲音勸道:“你誤解我了,我是哪樣的人嗎?”

顧茗如今在他麵前可不知退讓為何物,冷哼一聲:“我瞧著就是!”

馮瞿攬過她摟在懷裡順毛:“不是都說新娘子要漂漂亮亮的嘛,到時候整個容城跟玉城的人可都看著呢,兩地的報紙都要報道咱們的婚姻盛況,你若是弄的麵黃饑瘦的回來,到時候報紙上登出來得多丟臉呐?不如留在家裡等結完婚再去?”

顧茗扭身過去背對著他,不為所動:“得了吧,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子,給顆糖嘗到甜味就把什麼都給忘了?我現在若是不能出門,結婚之後你肯定還有一百個理由等著我,比如你公務忙需要我留在家裡支持你;或者結婚懷孕了要留在家裡養胎;再或者生下來之後孩子不能離開母親;一拖一二年,然後不小心再懷孕了,於是生生不息,我好好的一輩子就全部蹉跎完了……”

馮瞿:“……”有個聰明絕頂的老婆是什麼感受,他現在深有體會。

他心中雖然也描繪過這種可能,先用巨額債務綁定老婆,結婚之後再生他十來八個孩子拴住老婆,讓她沒空東想西想彆家的小白臉,天長日久她就算是能離開他,可也離不開兩人生的一堆孩子,沒想到被她一語道破,還是用那種威脅的眼神表示“我不揭破你是給你留麵子,你再逼我彆怪我說出更難聽的話”,讓他一張臉都升溫了。

“咳咳!媳婦兒,你真誤會我了!”

“好,如果不是我猜想的這樣,那你答應我這兩天動身去湘楚采訪徐女士。”她語帶威脅:“不然你就是說話不算話的小人!”

馮瞿:“……”被人擠兌到角落裡,他還是頭一次體驗,“不能有彆的選擇嗎?”

“要不你試試?”

馮瞿嘴裡發苦,摟著她狠狠在她的腦門中親了一記,總想扳回一城:“要我答應你去湘楚之地也行,有一個條件,你若是能辦到我就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