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第一百七十八章(2 / 2)

她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來,站在馮瞿麵前,放開了嗓子喊:“義父義父義父義父義父……聽到了沒?”

小姑娘的聲音尖脆,近在咫尺放開了喊刺的耳膜難受,素來戰無不勝的馮少帥急忙舉手投降:“聽到了聽到了!”

顧茗在沙發上笑的前仰後合。

章甜吵完了他,趕緊竄到顧茗身邊去,生怕吃大虧,被馮瞿揪著打屁股罵淘氣。

不過馮瞿今天的心情似乎很是不錯,大手一揮便吩咐下去:“開飯!今天府裡添人進口,大家都加餐。”

假如乾閨女不是有個姓章的叔父,那就更完美了。

章甜認了義父母,義父送了一隻派克金筆,做乾媽的禮物卻需要訂製。

顧茗左思右想,送乾閨女首飾她還太小,用不得還是自己保管,索性買隻懷表給她。兩人母女名義既定,便去照了張合影的小像,放在懷裡蓋裡。

章甜收到禮物高興不已,特意拿去刺激馮瞿:“義父,看看乾娘送我的禮物。”

馮瞿嫉妒的眼珠子都要出血了——兩人相識幾年,私底下的合影小像竟然也沒有一張,合影也隻有報紙上公開的元宵宴會上的官方擺拍,想想就氣餒。

為此他在臨彆的當晚“背了大半夜的書”,直磨的顧茗差點去了半條命,恨不得把他踹下床:“你現在連避孕套也不肯用了,難道想讓我大著肚子辦婚禮啊?”

兩人從初初在一起之時,馮瞿防範的特彆好,從國外進口來的避孕套就放在床頭櫃裡,可是這兩天他好像犯了病,推說套子用完了,變著花樣的“背書”,讓人不得不懷疑他的用心。

“兩個月可大不起來,你當是豬崽子啊?!”他“背書完畢”,身上還有熱汗,把人撈過來放在自己身上,肌膚相貼,都是汗津津的,顧茗相對於他來說身量嬌小,趴在他光*裸結實的胸膛之上隻覺得全身的骨頭都散了架,哼哼兩聲就準備睡去。

馮瞿不依。

“你明日就要出發了,再回來差不多也要一兩個月,就算是趕著婚期的日子回來,我得有多久見不到人啊?還不同我說說話兒。”

顧茗閉著眼睛睡意朦朧:“說什麼?”

此刻夜深人靜,他一個武將也忽然抒情起來:“阿茗,你在外麵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我給你寫了一封信,有事去找湯大帥的兒子湯銘臣,我與他相識,略有些交情,必要的時候你可以向他求助。”

顧茗都快睡著了:“嗯。”

“還有啊,你一個姑娘家出門在外,還要帶個小閨女,一定彆跟親衛們走散了。”以前社會新聞裡出現拐賣的婦女他還不覺得有什麼,現在越想越擔心:“你一定要警醒一點啊!”

“啪”的一聲,顧茗在他光*裸肩上拍了一巴掌,很不耐煩:“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睡睡睡,這就睡!”他安撫性的隔著被子輕拍顧茗的後背,就跟哄小嬰孩睡覺一般,拍了十幾下又停了下來,還是很不安:“哎呀,咱們去年回到玉城,我就應該天天帶著你鍛煉身體練習槍*法,你許久沒開槍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準頭?要不……要不現在去打個靶子看看?”

他嘮嘮叨叨:“就算是打不過,隻要身體好了,逃命的時候能跑得動也行啊。”

顧茗蹭的坐了起來,連帶著掀起了被子,氣咻咻發作起來:“你還有完沒完?”

“完了完了……”馮瞿嘴巴微張,停住了說話,目光凝聚在她身上,顧茗後知後覺撲倒,用被子蒙住了腦袋,大罵:“色胚!”

馮瞿摟著人大笑不止,笑完了又惆悵:“要不咱們不去了?派彆人去?”被子裡有隻小爪子掐著他肋下的軟肉擰了一圈,他吃疼不住,連忙討饒:“彆生氣彆生氣姑奶奶!我就那麼一說,你可彆當真!”人還沒出門呢,他已經生起了思念之情,預感到接下來的日子難捱。

大半夜的顧茗恨不得換個房間去睡:“你真是還沒老就已經囉嗦起來了。”

次日出發,顧茗才發現馮瞿有多誇張,他竟然準備派一隊親衛護送她去湘楚。

“知道的說我是去采訪,不知道的還當我是去上門打架呢,怕自己輸了帶一群幫手過去。”

馮瞿的親衛營裡全都是身手矯健的年輕兒郎,幾經篩選從軍中挑出的死忠擁躉,他好像恨不得全給顧茗帶上,就連同行的寧雪華都瞧的目瞪口呆,小聲問:“主編,我們……這是去打仗嗎?”

顧茗原本隻準備帶兩個,與馮瞿的一番扯皮之下帶了四名親衛,其中兩人還是曾護著她去平安從災區回來的宮浩與盛儼。

“辛苦你們了!”

章甜穿著小皮鞋,為著路上方便,給她置辦了幾套小西裝,小姑娘打扮起來很是精神,將懷表鏈子扣在西裝扣子上,裝進馬甲口袋裡,牽著顧茗的手故意氣馮瞿:“義父,我跟乾媽出門玩去了,你好好看家啊!”

馮瞿呲牙嚇唬她:“你故意的?”

一番談話之後,也許是得到了不會被拋棄的承諾,母女名份也讓她安心不少,小姑娘又恢複了往日的活潑:“那要不義父你也一起走?”

馮瞿倒是想啊,可他向來公務繁忙,容城玉城兩頭跑,一大攤子事兒等著他處理,又不像馮晨隻管操心學校就好,趁著放假還能到處跑跑。

想起馮晨他頓時精神大振,滿臉喜色:“有辦法了!”他臨時派人去容城大學抓人,在火車啟動的前五分鐘,把馮晨塞進了車廂,還隔著窗戶威脅人家:“照顧好你嫂子,要是她擦破一塊油皮,回來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馮晨欲哭無淚。

他學校裡一攤子事情,新從國外購買的一批醫療器械還沒安裝,每周還有幾節課要上……劉副官去學校抓他的時候,他還沒想到要被發配遠方。

“大哥,你這是綁架!綁架!”

“等你回來再找父親報案吧!”

馮晨:“……”到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隔著火車窗戶,他有一堆的話要叮囑:“學校的事情你派人替我照看著,還有那批機器……還有還有,昨天有個學生在學校摔傷送醫院了,你要代表學校去醫院慰問……還有還有……”

火車的汽笛聲中,馮晨扒著窗口不住說,也不知道馮瞿聽進去了多少。

也許他壓根沒聽進去,全副的精神都放在顧茗身上,也有一籮筐話要囑咐,不過那個小沒良心的不耐煩,隻能咽了下去!

火車走出去老遠了,寧雪華才收回了目光,笑道:“主編,你有沒有覺得……少帥都快站成了望婦石了?”

與顧茗相識越久,越覺得其人神奇,而她與馮少帥的感情也充滿了古怪之意。

通常情況下,兩方家境懸殊太過,如馮顧兩人,女的不知道得多溫柔可人,想法設法要籠絡住男人的心,還要防備著隨時會冒出來的情敵,但這些事情好像在顧茗身上都沒有出現,相反她與馮瞿倒好像男女雙方的家境掉了個。

馮少帥患得患失,顧主編篤定悠然。

顧茗昨晚被折騰的一夜沒睡醒,叮囑章甜:“跟著寧阿姨或者二叔,乾娘睡個回籠覺啊。”她們住的是臥鋪車廂,隻能在車上補覺了。

章甜很有眼色,寧雪華氣質偏冷,但馮晨卻是個溫和的男子,平日在學校操心慣了,見到小姑娘就喜歡的不行:“你怎麼沒跟著馮奶奶?”

“二叔,我跟著你好不好呀?”

馮晨樂了,牽著她的手問:“你想不想吃東西?我帶你去餐車吃東西。”略微不自然的轉向寧雪華:“寧小姐,要不要一起?”

寧雪華住進少帥府不少日子,雖然也與馮晨打過照麵,但對其人的事跡還是挺熟悉的,主要得益於林媽的嘮叨,讓她知道了少帥府這朵奇葩,一門心思撲在學問上,對軍政府的事情毫無興趣。

“好啊。”

章甜突發奇想,一邊牽住了馮晨,另外一邊牽住了寧雪華,非要一起牽著手去餐車,顧茗瞧的頭疼:“甜甜,車廂狹窄,三個人牽著誰也沒法走。”

寧雪華與馮晨同時閃電般的鬆開了章甜的小手。

章甜:“……”

顧茗:“你們倆帶好孩子,彆把我閨女搞丟了!”連牽個手都能隨便扔開。

這兩人又同時去牽章甜的手。

顧茗無語的看著這兩人,拉過被子就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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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顧茗走後,馮瞿便覺得日子難熬,甚至比第一次在軍政府監獄談崩負氣分開還要難傲。

那時候感情不算深,賭氣的成份居多,更多的大約是失去了一件可心可意的玩意兒的懊惱,以及一些喜歡而已,還遠遠談不上愛。

但是這次分開卻不同,兩人婚期在即,幾乎每日馮夫人都有電話要打過來,一時商議賓客單子,一時要訂禮服首飾,一時還有動蕩過後軍中及政府部門的官員名單,到時候好排宴……林林總總,竟是沒有一日消停的。

他在容城越忙心裡越不是滋味,甚至還代替馮晨去學校探望了那句摔傷的學生,讓學生家長激動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了:“怎好麻煩少帥?怎好麻煩少帥?”

馮瞿近來心煩意亂,做什麼事兒都不得勁,對著憨厚的夫妻倆及摔傷的學生也說不出寬慰的話,冷著一張臉坐在病房裡,知道的他是探病,不知道的還當他來審犯人呢!

學生原本躺著,見到少帥嚴肅的瞪著自己,差點拖著傷腿站起來——莫名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了!

劉副官暗暗發笑,覺得再這樣下去非得搞出事端不可,連忙催促:“少帥,一會軍政府還有個會議要開,時間快來不及了!”

馮瞿麵色陰沉了下來,學生家長立刻惶恐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怎麼不知道今天上午還有會有開?”

“臨時傳來的消息。”劉副官編瞎話的功力日漸高深,麵不改色。

直到馮少帥從病房裡出去之後,學生家長才鬆了一口氣,小心瞄了一眼副官提過來的水果,也不知道該不該給孩子吃。

學生自己拿個蘋果擦擦直接啃了,邊啃還邊發表自己的高見:“少帥真的跟馮校長是親兄弟?兩個人看起來完全不像。”一個偏冷偏威嚴,另外一個像暖陽,隨時隨地都散發著溫暖,對學生們關懷備至,對教授們也是儘心儘力,一門心思撲在搞教育上。

兄弟倆是兩個極端。

“可彆瞎說!”做父親的拍了他的肩膀一記:“讓少帥聽到可怎麼好呢。”

馮少帥心情不爽,看哪都不順眼,出來之後他黑著臉問起會議主題:“哪個部門開的會?怎麼也要我參加?”

劉副官尷尬的咳嗽一聲:“少帥,我怕您在病房裡再留下去,學生家長就要被嚇哭了!”

“我有那麼可怕?”

“怎麼沒有?”劉副官扳著手指頭算近日少帥府受到責罰的親衛跟仆傭,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訓,也就林媽年紀大資格老,馮瞿待她還算客氣。

馮瞿活動活動脖子:“最近總覺得渾身都不舒服,提不起精神……”

劉副官深表理解:“屬下懂,少帥這是患了相思病了。”被馮瞿一腳踹出去:“胡說八道!”

他對劉副官的說法嗤之以鼻,但晚上躺在寬大的床上卻不由自主就想起了這話,思及最近的不對勁,他終於後知後覺的承認自己患上了相思病,無心公務,滿腦子都是那個沒良心的小騙子!

小騙子一走數日,連個報平安的信都沒有,也不知道這會兒到哪了。

馮瞿曾經展望過自己的婚後生活,美貌溫柔的老婆(此項存疑)、聰慧可愛的孩子(此項尚可期待),一家子熱熱鬨鬨的生活,每日忙完了公務便能陪陪老婆孩子,而他晚歸的時候臥室裡總會有一盞燈留著,有人等候著他。

現在可好,留燈的變成了他自己。

兩個人耳鬢廝磨多日,分開竟然變的讓人難以忍受,睡裡夢裡都是他。

他光著腳下床,踩地地毯上,四下轉轉,發現牆角的小幾上放著一摞包起來捆的整整齊齊的書,據說這些書是顧茗在滬上買的,幾經輾轉就寄到了這裡。

馮瞿閒著也是閒著,尤其對於小騙子在滬上的生活既好奇又耿耿於懷,索性找了個剪刀剪開外麵的牛皮紙,會在厚厚的地毯上盤膝翻了起來。

他發現這些書挺有意思,有不少都是滬上作家親筆簽名贈送的書,就連她的死對頭屠雷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腦抽,寄送了一本親筆簽名版的《生而為男人》來打臉。

馮瞿隨意翻翻,幾乎笑出聲。

顧茗平日是很愛惜書的,她看過的書都沒折痕,就連注釋都是整整齊齊,唯獨這本上麵用草體寫著許多不太文雅的話,什麼“狗屁不通,極之不通”,還有什麼“千年舊屁,毫無新意”之類的毫無顧忌的謾罵與批評。

他看著看著不覺入了神,專找顧茗的批注看,一個人也笑出了聲,可是書翻過半,他笑不出來了。

這本書的中間夾著兩張照片,一張是顧茗與章啟越的合影,另外一張是章啟越的單人照,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夾進去的,照片上的兩個人麵帶桃花,特彆是親密的合影照簡直刺眼。

馮瞿蹭的站了起來,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是追著顧茗的腳步也跑一趟湘楚,還是做困獸之鬥在這裡等著她回來?

回來又能怎麼樣呢?

難道要讓她細細交待與章啟越的戀愛史?

都不必交待,他親眼所見許多次。

馮瞿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看著照片上姓章的小子那張笑臉恨不得撕的粉碎,很快又想起來這張照片裡留下來的是他最後的天真時光。

章家的結局也太過慘烈了些。

他決定把注意力從姓章的小子身上轉開,心裡又琢磨自家老婆——她留著這兩張照片做什麼?又或者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夾在這本書裡的?她還記得這兩張照片嗎?或者……她還記得那段感情嗎?

……

戀愛中人最愛鑽牛角尖。

她愛我她不愛我……能折磨的人半宿睡不著,跟著了魔似的。

如果從前有人告誡馮瞿,將來千萬彆為了一個女人而神魂顛倒,他必定覺得對方在講笑話,然而等到他自己嘗過相思的滋味,眼看著東方泛起了魚肚白,想要的問題還沒有答案,拉開陽台上的窗戶,吹著初春的冷風他終於清醒了些,連自己都覺得好笑。

大男人鑽什麼牛角尖?

樓下客廳電話又響了起來,一會兒功夫林媽便啪嗒啪嗒走了上來,輕輕敲門:“少帥,夫人打電話來問,少夫人可有要邀請的賓客?”

馮瞿不覺笑了起來,昨日之日不可追,明日之日須臾期,眼下才是最好的光景,等她回來他們就結婚。

“知道了,我馬上下去。”他心裡盤算著顧茗的朋友,管美筠公西淵是必請的,他要親自寫喜帖。

總要找點事來排遣離彆的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