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完美結局(2 / 2)

長久維持一個姿勢的坐姿,讓肌肉都有點僵硬。現在懶筋被拉開,雲飛鏡眉眼間都不自覺地蓄著舒適的笑。

考場裡的同學參差不齊地收拾著東西,或是三五成群,或是形單影隻地往外走。

在這一小股人流之中,有個人高腿長的男生逆著大家的方向,從走廊裡擠進考場。他目光大概掃視一圈,最後停留在靠窗的雲飛鏡身上。

是羅泓。

他這麼嚴謹的人,如今卻隻單肩背著那個黑色的書包,最大的拉鎖隻扯上去一半,大概是一考完試就衝了出來,連文具都是隨便抓了一把收拾起來。

他這麼心不在焉,又表現的挺著急,當然是因為雲飛鏡。

鎖定了雲飛鏡的位置後,羅泓鬆了口氣,走到雲飛鏡身邊,自然而然地接過了她手裡的書包。這半個月來他天天給雲飛鏡把書包拎到校門口,雲飛鏡都已經習慣了。

“我上午聽說一點事,中午的時候沒找到你。”羅泓低頭看著雲飛鏡,目光裡含著幾分隱藏不住的關切,“你還好嗎?”

雲飛鏡笑著攤了攤手:“那你應該聽說過了,我是個無辜中槍的路人,全程都和我沒有關係呀。”

即使已經從傳言中知道了這件事情的首尾,但還是要聽到雲飛鏡的答案,羅泓才就此放下心。

“那我們現在去哪兒?”羅泓征詢她的意見,“醫務室嗎?”

“什麼?難道你……”雲飛鏡眨了眨眼,目光隱晦地在羅泓身上轉了一圈,想知道他是哪兒受了傷。

“不是我,是你。我之前問過校醫了,你這種情況半個月就可以取下石膏,畢竟石膏戴太久了對自己也不好。”

羅泓和雲飛鏡解釋了一遍,又小心地補充著:“今天考試,放學時間比平時早。我覺得如果你今天去取石膏,就不用擔心誤了班車。”

高一的男生有個彆還處在變聲期,說話的聲音像是在嘴裡含了一隻蒙冤而死的鴨子。然而羅泓的聲音卻已經變聲成熟,聲線不再帶著少年的單薄,已經有了屬於男人的低沉。

他是個做派有點嚴肅古板的人,聲音裡也沾著幾分固執。然而當他和雲飛鏡說話時,總會下意識地放輕尾音。

那是個珍惜而嗬護的表現。他麵對雲飛鏡時總帶著些小心,這小心不是那種阿諛討好的獻媚,更像是神話中可以撐天的巨人,平生第一次用雙手捧起了一朵單薄柔弱的小花。

他看著她亭亭地開在自己的手掌上,總不自覺地擔憂風是不是太大、溫度是不是太冷、太陽會不會太曬、以及自己會不會端得不夠穩當。

雲飛鏡聽到羅泓的建議,很明顯地愣了一下,然後有點好笑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謝謝啊,我都快把這件事忘了。這些天學得昏天黑地,簡直分不清白天晚上。”

聽到她毫無隔閡地提起學習,羅泓才開始問雲飛鏡有關這次考試的情況。

雲飛鏡心情很好地告訴了他。

羅泓的眼睛亮了亮。

他純粹地為雲飛鏡感到高興,又問她有沒有想好接下來轉學要去哪裡。

“我原本想著,六中離我家最近,”雲飛鏡和羅泓並肩下樓梯。她現在確實輕鬆地不得了,說話時甚至都開始打起雀躍的小手勢:“但我今天發現,一中的王啟航老師人好,又有意思。成績下來後,我大概會先去一中問問。”

“王啟航……”羅泓沉吟了片刻,緩緩道,“如果你這次數學考得好,那應該是沒有問題了。他不僅是個數學老師,還是是一中的副校長,轉校的事他能做主。”

思考了一下,羅泓很快就下了決定:“我回去後請人問一問他的電話,這樣你拿到成績後可以提前打電話給他。”

“不用不用。”雲飛鏡趕快攔住他,“今天監我們考場的人就是王老師,我覺得他應該已經把這件事定下來了。”

羅泓低下頭,對著雲飛鏡微笑。他身材挺拔修長,人又生得英俊,其實氣質是有點點“凶”的,又因為一絲不苟的行事作風,看起來會有些嚴肅。

然而他手裡拎著的那個半價處理的粉色碎花小書包,很好地緩和了他的氣勢。

“那就提前恭喜你了,”羅泓溫和地說,“願你的新生活前程似錦,永遠都能得到心願的一切——離開盛華沒關係的,是這裡配不上你。”

——————————

今天校醫院值班的,還是那個熟悉的女醫生。

她幫雲飛鏡把石膏卸了,然後照例交代了一堆她近期的注意事項。

“剛剛拆石膏,關節不舒服是正常的。你這塊的肌肉都僵硬了,活動的時候肯定會疼,但不要怕疼,疼也要活動。如果最開始活動時感到尖銳的刺痛,那就減小動作幅度,一點點適應著加大活動量。一定一定得活動啊,不然你左手始終就這樣了!你現在還年輕,才十多歲,往後幾十年要殘一隻手哦!”

女醫生生怕雲飛鏡一個小姑娘耐不得疼,甚至特意舉出最嚴重的後果來嚇唬她。

對於她的善意,雲飛鏡笑著說好。

“還有,”女醫生看了一眼陪雲飛鏡過來的羅泓,大概是認出了這個曾經拎著同一個書包,安安靜靜在校醫院等了很久的男生,“你進內間,身上的傷我再給你看一下——上次開給你的藥你都擦了嗎?”

“嗯嗯,藥都按時擦了。”雲飛鏡連聲答應著,順著女醫生拍著自己肩頭的柔和力道走進了裡間。在醫生關上門的那一個瞬間,不知道是不是雲飛鏡的錯覺,她好像透過合攏的門縫,看到羅泓的神色一下子繃緊了。

相對於手腕的脫臼,雲飛鏡身上大多都是最普通的皮外傷。女醫生給她檢查了一遍,神色裡有點沉重又有些輕鬆。

那份沉重是因為一種“作孽啊”的感歎:誰能看得過去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花一樣的年紀,又懂事又聽話,卻活活被人打成這樣?

至於輕鬆……則是因為,一個多月了,這是女醫生第一次在雲飛鏡來醫務室的時候,沒有從她的身上看到新傷。

“好了,你回去吧,藥還是要按時擦啊。”女醫師的目光憐愛地掠過雲飛鏡的臉,在她的額角上停了停。

那裡短短的劉海下,隱藏著一小塊被人暴力砸出來的傷疤。

等雲飛鏡離開校醫室時,終於確定,關門之前羅泓那難看的臉色並不是錯覺。

羅泓又一次從校醫院送她去車站。隻是這一次,他的表情全程都是沉重的。

雲飛鏡一邊走路一遍活動著自己的左手腕。這裡被石膏固定了半個月,肌肉都快板結了,雲飛鏡一擺動就疼。

在麵對敵人的時候,無論那些人多野蠻凶狠,雲飛鏡都絕不服軟。但在朋友麵前,她就會小口小口地嘶著氣,慢慢轉動著自己的手腕,注意到羅泓目光時,還有點不好意思地對他笑。

羅泓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再開口時,他的聲音幾乎是有點沉痛的。

“抱歉。”他低著頭,沒有看雲飛鏡,刻意把目光撇向另一個相反的方向。

“什麼?”雲飛鏡迷惑地看著他,“我鞋帶開了嗎?嗯……沒有啊。”

“不是。”羅泓啞著嗓子說話。他沒拎書包的那隻手緊緊地捏成拳頭,肌肉都在輕輕的抖,“我一直沒有和你解釋過……那段時間我不在。”

他是指雲飛鏡遭受校園暴力的那大半個月。

“我當時回京城了。我父親的戰友病危……他是個英雄,立過三等功,身體裡打著五塊鋼板,從前手術進過icu,那一次和死神賽跑,他被切除了半個肺。”

羅泓的聲音微顫,“父親過世後他一直很照顧我,我叫他伯伯,一年裡有小半年在他家吃飯。和他家孩子在一個大院裡長大,他兒子就像是我的親兄弟。”

“退休後他的身體一直不好,不然他也不會執意把我送來這裡讀書,讓我和和親舅舅他們生活在一起。我對這一天是有預料的,但是,但是……”

說到這裡,羅泓猛地彆過頭去,然而雲飛鏡依舊看清了他被熏紅的半個眼眶。

“我請了長假。葬禮後又多在京城逗留了一個星期平複心情。回來後才知道你的消息。”羅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如果早知道,我一定會早點回來的。對不起,我知道的晚了。”

羅泓輕聲和雲飛鏡道歉:“我總是錯過。”

雲飛鏡恍惚想起,從那天羅泓拎著她的書包出現在病房門口時,他好像就總是穿著黑色的東西。

黑色的燕尾服、黑色的機車手套,以及現在背上這個嶄新的黑色雙肩包……

然而在雲飛鏡原本的記憶裡,羅泓的舊書包好像是蔚藍的,有著大海一樣的顏色,上麵還掛著一個子.彈.殼做的掛飾。

她從前好像聽男生研究過那個,說那個掛飾特彆酷,子.彈.殼的種類可不是普通靶場裡的那種副產品。

“沒事的。”雲飛鏡堅定地看向男生,“我一切都好……你現在看到了,我以後會更好。”

流言沒有擊倒她,暴力也不會摧毀她。

雲飛鏡的骨頭和她的倔強一樣堅實。生活從沒有磨平她的棱角,隻是把她錘煉得更加堅韌。

或許因為對過去那半個月裡情況的了解,讓羅泓錯把她當成蒼白到快要被摧折的嬌花。

可雲飛鏡自己知道,她是樹。

隻等待一拔的機會,便可衝天而起,遮天蔽日的大樹。

雲飛鏡的目光在羅泓手裡的那個粉色書包上停頓了一下。她大概算了算自己這一周計劃裡的生活費,開始考慮要換一個黑色或者灰色的書包。

陸縱恩將仇報,嚴錚青忘恩負義。

他們都是世上少有的王八蛋,雲飛鏡遇上他們是她倒黴,可她才不會為了這些王八蛋更改自己做人的原則。

剛剛羅泓對雲飛鏡提起她曾受過的苦難,然而在第一時間,雲飛鏡注意到的是羅泓心上扯裂的那道傷口。

作者有話要說:  我才知道,幻言這邊的風氣是日六……

emmmmmm……讓我緩慢地適應一下……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魚膠、西與君軒、鹹魚癱jpt.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潔 100瓶;29437398 25瓶;34840785 10瓶;一朵雲啊飄呀飄、杯子、糖色、林夕、盞酒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